周裕蘭/Zhou Yulan
藏繡是藏族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是極具藏族特色的藝術形式,也是我國民族服飾文化的瑰寶。千百年來,藏族婦女以針線為筆墨,在服裝上描繪出本民族燦爛的歷史文化,敘述著藏族人的情感和審美。今天,凝聚著藏族婦女勤勞智慧的藏繡已經成為研究藏族歷史的活化石,是藏區這片土地上最具地域特色的非物質文化遺產。
藏繡歷史悠久,丹巴罕額依新石器時代遺址中就有“骨質紡輪”的證明,《北史·附國傳》中也有“嘉良夷政令系之酋帥……其俗以皮為帽,形圓如缽。或戴羃。衣多毛毼皮裘”的記錄。經過上千年的傳承,刺繡已經成為藏區少數民族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藏繡更是其民族性格和地方文化的典型代表,是藏族服裝的靈魂。2011年,藏族編織、挑花刺繡工藝入選第三批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名錄。
藏族人口眾多,支系龐雜,分布廣泛。各地藏族人的服裝、習俗、語言都不盡相同,孕育出了風格迥異的藏繡。例如西藏盛產的刺繡唐卡,以宗教用品和裝飾品為主;而在青海藏區,“貴南藏繡”早已從簡單的服飾裝飾品向刺繡藝術品轉變;四川藏區、甘肅藏區的藏繡更是融合了當地羌繡、洮繡的技藝,開始與時尚接軌。[1]而藏繡的差異性,又成為辨識不同藏族支系的標志。甘孜州地處川西,是藏族的主要聚集地之一,藏族人口接近全州總人口的78.9%。[2]這里刺繡技藝最為豐富,工藝精湛,色彩搭配艷麗,是藏繡保存得最完好、最典型的區域。這里的藏繡至今保留著最古樸、最傳統的樣式。在甘孜州瀘定縣烹壩鎮沙灣村里,有百余戶人家的婦女從事與藏繡相關的經營活動。烹壩鎮指尖藏花貴瓊刺繡合作社社長賈生艷等幾位骨干,走貴州跑汶川,多方吸收刺繡的不同技藝,形成了獨特的風格。高永輝、李群英等人更是其中的佼佼者。她們都是跟隨母親或祖母學習刺繡的,現在靠賣藏族盛裝來補貼家用。
藏羌織繡的藏族編織、挑花刺繡是藏繡中的另一支,分布在阿壩藏族羌族自治州。挑花刺繡是上述地區的代表性技法, 往往作為裝飾出現在衣服的袖口、裙邊、領口,磨的同時也兼顧美觀。她們以布為底,根據布紋的經緯線,用彩色絲線挑繡出規整的圖案。最早的挑花圖案以魚刺紋為主,其次為植物紋,如刺梨花、蝴蝶花、八角花、雞冠花等,鮮有動物和人物。藏羌織繡用的線更像毛線,織繡載體也不乏粗布、氆氌這樣的厚重材質。這讓藏羌織繡略顯粗獷豪邁。其代表性傳承人是工藝國家級傳承人楊華珍。她刺繡不用底稿,只需將圖案默記于心。除了傳統紋樣之外,她還創新地模仿現代寫實圖案刺繡。
在甘南地區,藏繡又稱洮繡,孕育自明初,清代轉型成熟。洮繡的題材也依據當地農牧民生產生活特點而來。其繡品在色彩搭配上追求對比強烈、色澤絢麗,多以大紅、大綠、大黃等為主色調,具備形式多樣、題材廣泛、構圖飽滿、造型夸張、線條簡練的藝術特征。

多杰措 貴南藏繡
隨著手工業的發展,藏族婦女開始追求生活中的美,用刺繡來裝飾衣服。雖然當時藏族婦女受教育水平低,但她們對生活的體會是很細膩、很深刻的。她們以自然為師,在生活中傳承,在實踐中創造。在紋樣設計上,藏繡注重構圖對稱、布局合理、線條流暢、紋理鮮明。她們或將花卉、蟲草、鳥獸等具體形象自由搭配;或將具體事物抽象成為固定的圖形重復出現; 或以菱形、方形、三角形等不同形狀的圖案構成彩帶,作為圖案的間隔,形成鮮明的節奏;或大膽運用夸張和變形表現創世神話和遷徙傳說……藏繡造型自由大膽,有的稚拙,有的夸張,有的生動自然。如貴南藏繡,一般將主要形象置于中間的突出地位,四周放置陪襯形象,層層展開,構圖豐滿嚴謹,藝術形象主次分明。
在表現手法上,藏繡針法豐富多樣。根據畫面需要,有的立體,有的平面,有的各種針法穿插應用。如平繡能繡出一定厚度,形成淺浮雕的效果;縐繡具有厚實的浮雕效果,繡的動物既能體現立體感,又能表現毛絨方向和質感;辮繡能表現編織的秩序感和古樸厚實的意味;挑花的幾何圖形具有對稱美,放射狀紋樣結構嚴謹又富于變化。
在顏色搭配上,藏族也有自己的偏好。藏繡匠人善于在最喜歡的藏青色底布上配紅、藍、綠、黑、白等反差較大的顏色,常常以較高純度的暖色調或冷色調來繡主體圖案。如洮繡常常對比運用紅色、綠色來進行裝飾。在濃艷的紅色底布上,變化綠色的純度和明度,再輔以藍、黃等色調交替,突出主體形象。因為主體形象面積相對較大,在保持畫面強烈對比的同時,又能取得相對的平衡與協調。再如嘉絨藏繡的主色調是粉紅和藍色,色彩艷麗夸張,對比強烈。但由于有了白色或黑色的底布,又緩和了這種色彩的沖突。藏羌織繡以藏青色底布的深色襯托出金屬絲的金屬質感,突出了規整的幾何圖形華貴的金屬光澤,增添了幾分神秘感。這種喜歡運用強烈對比色彩的審美習慣,顯示出藏族人真摯熱烈的情感和單純明朗的性格,而其色彩搭配的方法又與色彩構成原理不謀而合。
藏族婦女沒有學過藝術,卻在實踐中自然而然地運用了造型、色彩構成中的種種規律,創造出最質樸、率真、自然的美。這種民間藝術的美,是藏族人民對美的需要、對生活的熱愛、對審美的理解。
藏族婦女憑借一雙巧手,將藏族古歌中的故事人物、生活中的動植物、建筑和風俗畫面、祖輩傳下來的抽象符號都繡進了盛裝里, 表達了藏族人對生命的理解和對美好生活的向往。 因此, 藏繡不僅承擔了裝飾服裝的功能, 還承載著傳承藏族文化的重任。

洮州繡娘 洮繡鞋墊
1.對祖先的敬仰
相對封閉的生活環境和以村寨族系為單位的生活模式使藏族形成了自己的社會制度,這樣的環境為藏繡文化的保護和傳承創造了良好的條件。藏繡中氆氌藏裝衣領、袖口上的藍色、黃色等線條,抽象的粗、細線組合,象征著祖先曾經生活過的土地,遷徙途中經過的江河高山。這些抽象的圖形和線條代代相傳,固定在了藏繡中,也固定在了族人的心目中,形成了藏族的集體記憶,表達了對祖先和故鄉的懷念。藏區流傳著白度母和綠度母的傳說。白度母賜予人們長壽和智慧,綠度母能救諸如水、火、猛獸、牢獄、人禍以及人們自身的貪、恨等等十六難。白度母與綠度母在各個支系的藏繡當中都有表現,周圍襯以花草,講述對藏族祖先的敬仰。
2.圖騰崇拜
由萬物有靈觀念而產生的自然崇拜,是早期人類面對自然災害而產生的敬畏之心,如阿壩藏族自治州內的嘉絨藏人就是以牛首人身為自己的圖騰。與漢族代表帝王、權威的龍不同,在藏繡中,隨處可見藏獒、棕熊、猞猁、巖羊、雪豹、藏羚羊、野牦牛、野驢、盤羊等各種動物,從而有了這些動物造型夸張而奇特的圖案或紋樣。這些動物是人的保護神,能呼風喚雨,保家護寨。除了對這些動物的變形,藏繡中還有很多對人、植物、建筑自由隨性的改變和創造。這些創造,展現出藏族婦女這一創作主體豐富的生活經驗和對美最樸實的追求。這種由自身起源而產生的對羊、牛、鳥、藏獒等動物的崇拜在傳承中逐漸固定下來,在族人心目中形成圖騰印象,培養出了認同感和歸屬感。
3.祈子延壽,驅邪避災
藏族對子孫滿堂、生命延續的強烈愿望在藏繡中也常常見到。如象征多子的石榴、魚紋,暗示男子生殖和孩子的桃,象征懷孕的葫蘆等,都表達了藏族對生命的渴望。此外,母親還會在孩子的背帶上繡上魚、獅、鳳、太陽、銅鼓等具象的吉祥圖案,或者是抽象的菱形、萬字、井字、漩渦、回紋等幾何紋樣。這些紋樣連續重復,象征著母親期望孩子平安、子孫綿延、生生不息的美好愿望。
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代表性名錄當中有藏繡入選了,這對于藏繡的文化傳承與發展是極大的鼓勵。此后,各地省級、市(州)級、縣級藏繡非遺的申報工作也進行得如火如荼,各申報地區相繼開展了不同程度的藏繡保護與文化推廣工作,取得了一些成果,但是也面臨一些困境。
近年來,非遺的保護與傳承已成為社會各界共同關注的一個熱點話題。自2006年第一批國家級非遺代表性名錄公布以來,我國逐步完善了國家級和省、市、縣四級非物質文化遺產名錄體系,加強對代表性傳承人的保護工作,并積極推動非物質文化遺產專題博物館、民俗博物館和相關傳習所的建設。
楊華珍作為藏繡非遺的國家級代表性傳承人,自五歲開始學藏繡,至今已有六十余載繡藝生涯。懷著對藝術的追求與對藏繡的熱愛,楊華珍在藏繡領域不斷創作優秀的作品。其中,耗時多年創作的香港回歸20周年紀念圖案成為2017年萬眾矚目的經典。通過不斷的努力和創新,楊華珍已經將藏族傳統文化與生活相結合,創作出了很多文化價值與經濟價值較高的藏繡作品(如藏族盛裝、藏繡花邊、藏繡圍腰、藏繡背帶、藏繡帽子、藏繡布鞋等),得到了社會和市場的認可。
隨著我國四級非遺保護體系的逐漸完善,除國家級傳承人外,很多省級、市(州)級、縣級藏繡的傳承人身份也得到了社會的認可。各地區“藏繡傳承人培訓班”“藏繡技藝提高班”“藏繡作品博覽會”等一系列圍繞藏繡傳承人培訓與實踐的活動如雨后春筍般涌現。相比過去,藏繡傳承人無論是社會地位還是生活水平都得到了大幅度提高。
作為非物質文化遺產的民族傳統手工技藝,在機械大生產與現代工業文明沖擊下,從文化形態到生產方式都受到種種擠壓。隨著人們審美觀念的不斷發展,傳統少數民族服飾的生存空間越來越小,年輕人穿著本民族服裝的機會也越來越少。在此情勢下,繡娘的數量日漸減少。從某種程度上可以說,是現代文化的快速發展直接導致了藏繡傳統技藝的流失。
藏繡的刺繡技法包含了圖案設計、工具材料準備、刺繡上線、刺繡針腳四大部分。其中,僅刺繡針腳就包括了繡、插、捆、灑、點、挑、串等流程,每一項針腳流程中又涵蓋了多種具體的技巧。每一位繡娘學習藏繡技藝時無不是歷經了多年的磨煉才能小有所成。這也正是過去藏繡只能以零散、小規模的形式呈現,更多地作為家族內部的一種“文化記憶”傳承的原因。然而,隨著工業文明的快速發展,現代科技的突飛猛進,計算機設計藏繡圖案與機械化大規模生產制作成為可能,并已形成兩大優勢:首先,計算機設計軟件能夠大幅度縮短藏繡圖案繪制時間,提高生產效率;其次,機械化的加工能夠快速制作出藏繡成品,提高產量。德國思想家瓦爾特·本雅明把這樣的時代稱為“機械復制時代”。他認為“機械復制時代藝術作品的靈韻將逐漸消散”。靈韻指特定時間與空間內藝術作品的原創性。
對于藏繡而言,其制作、傳承空間轉移到機械化的流水線上,這本身就是一種文化變遷的表現。在這樣的社會背景下,人們關注的不再是藏繡的傳統技巧、工藝水平,而是如何去掌握計算機軟件的運用以及生產機器的使用。藏繡本來就較為“狹小”的傳承空間在工業文明的沖擊之下搖搖欲墜,這已成為非遺文化傳承的重要障礙。
旅游業被譽為新時期的朝陽產業。旅游業的健康發展對于少數民族地區的經濟、文化、社會推動有著不言而喻的重要意義。旅游業為經濟發展相對滯后卻擁有獨特文化旅游資源的民族地區提供了新的發展契機。 英國社會學家約翰·厄里認為,旅游凝視,即旅游者對于旅游目的地施加的一種作用力,具有“反向的生活”“支配”“變化”“符號”“社會”以及“不平等”性質。隨著旅游產業的快速發展,大批游客涌入旅游目的地,給當地帶來的凝視作用也日益凸顯。 而傳統民族文化內涵的變遷已成為民族文化旅游發展中亟待解決的問題。
作為穿在身上的民族“史詩”,藏繡這一藝術表現形式承載了藏族人民遷徙、生活、勞作等一系列傳統文化。藏繡作為最受游客青睞的民族文化旅游產品,不僅能為藏族婦女帶來一定的經濟收益,更能作為一種文化象征性符號對外傳播。在旅游凝視視域下,越來越多的藏族婦女對藏繡的認知發生變化。這也將影響到藏繡的文化功能與社會價值。為迎合大眾游客的購買需求,藏繡中的文化“母題”逐漸從記錄本民族生產、勞作的元素轉變為受大眾喜愛的外來文化。從非遺生產性保護的視角來看,這樣的舉措無可厚非;但是從藏繡本身的功能性來講,這樣會促使藏繡的文化內涵發生變異。無度地開發利用或狠心地拋棄民族文化的精髓,使得藏族刺繡文化遭到嚴重破壞。[3]筆者認為,在保護藏繡本真文化與旅游產品發開的過程中,應當堅持“保護為主、搶救第一、合理利用、加強管理”的基本原則。

楊華珍 釋迦牟尼 藏繡
非遺文化不僅承載了中華民族悠久燦爛的文化與各民族發展的歷史沿革,更表現出了不同地域的風俗禮儀與審美情趣。非物質文化遺產傳承最重要的環節在于“人”的培養。過去老一輩的傳承人將自己掌握的技藝以師徒的形式傳承至今。然而,受當代社會環境的影響,許多非遺面臨著無人傳承的尷尬局面,優秀傳統技藝瀕臨失傳。借助高校的平臺優勢與資源優勢,將非遺傳承與教育融合將成為非遺“活態”保護的一條全新路徑。
我國作為一個多民族聚居、多民族文化并存的國家,其文化內涵豐富多彩。但隨著經濟全球化與城鄉一體化的快速推進,非遺文化的傳播與傳承面臨嚴重的威脅,民族文化的保護形勢不容樂觀,亟須在對此前工作總結與肯定的基礎上進一步提出未來發展要求。2011年開始實施的《中華人民共和國非物質文化遺產法》第三十四條規定:“學校應當按照國務院教育主管部門的規定,開展相關的非物質文化遺產教育。”[4]高校有傳播、發展非遺的責任與義務,這為非遺提供了更多元的保護模式。
藏區非遺文化的保護與傳承取得了有目共睹的卓越成績,各級非遺代表性名錄、傳承人的申報與保護活動非常多,區域間的民族文化認同達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藏族刺繡與高校教育的融合發展為非遺文化的科學保護提供了全新的路徑與理念。將藏繡與相關專業(美術、設計、文化產業管理等)融合教學有助于普及和推廣非遺文化,從而確立其文化地位,喚醒學生對于非遺的熱愛。目前,從國家的頂層設計到民眾的精神需求,保護、傳承非遺文化已成為所有人的共同目標。非遺文化進校園不僅是短期保護非遺的手段,更是長遠的打算。它既是文化傳承的必經之路,更是高校人才培養創新的新起點。
非物質文化遺產是人類生產勞作智慧的結晶。保護非遺,我們不能也不可能封閉于某一個時空之中。高校教育作為系統教育的重要環節,是學生步入社會的序曲,擔負著培養具有時代眼光和深厚文化底蘊的新型人才的責任,而高校藝術教育更應該站在傳統文化與現代文明的交會點上傳承五千年璀璨的中華文明。[5]高校學術的培養與非遺文化的傳承有機融合,有助于使學生在民族藝術符號內涵的認知過程中提高文化的認同感,從而真正實現古今貫通的教育目標,讓民族藝術的生命得到延續,傳統文化得到保護。
國務院《關于加強我國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工作的意見》明確指出:“教育部門應將優秀的非物質文化遺產內容和保護知識納入教學體系,激發青年熱愛祖國優秀傳統文化的熱情。”[6]高校作為文化傳承與人才培養的重要基地,肩負著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與傳承的歷史使命。我們應當加強關于非物質文化遺產的宣傳教育工作,增強學生主動參與保護與傳承的意識;使非遺文化與學生教學二者協調發展,著眼于復合型人才的培養;合理利用好高校自身的教學條件、基礎設備、教師資源,通過課堂教學促進民族文化進校園。這是民間文化與現代教育融合的里程碑,是對中華兒女智慧結晶的認知與尊重,也是延續歷史記憶的必然選擇。
課程資源是課程設計、實施和評價過程中可利用的一切人力、物力以及自然資源的總合。藏繡的理論教學與實踐教學有機融合,一方面有利于弘揚藏族傳統文化與培養鄉土情懷,另一方面也能夠激發學生對于傳統美術類非遺的興趣愛好。藏繡的圖案造型生動,講究通過和諧對稱的圖形結構來表現出其文化內涵。藏繡文化教育在課程的開發過程中有著得天獨厚的優勢,但是在設置課程時也應當注重開發模式與形態,做到理論與實踐雙重視。
首先,應當把握好教師與學生的良性互動,根據學生的學科背景、知識結構有針對性地進行課程開發。尤其是要注意充分發揮學生的主觀能動性,不能以傳統課程的學習要求與標準來制訂學習計劃。其次,藏繡的傳統教學模式主要是師徒相傳,老師通常都是具有較高技術水平但文化水平有限的傳承人;而加強高校藏繡“傳承人”與“高文憑”相結合的“雙師型”教師的培養也是亟須解決的問題。再次,在藏繡課程的授課過程中,有一些同學尤其是男同學對藏繡沒有較大的興趣;在升學壓力與就業壓力的雙重影響下,藏繡課程的開發也遇到了困境。最后,藏繡工序復雜,學習周期較長,對學生的耐心與毅力都是極大考驗。筆者認為,在藏繡的課程開發中可以根據藏繡的風格、技巧、色彩開設專題性的課程,以便在理論教學與實踐教學中找到平衡點。
藏繡是藏族傳統文化與手工技藝完美結合的產物,具有鮮明的民族特色和無與倫比的藝術審美價值。因為受文化差異、產量較低等因素的制約,藏繡一直未能登上大雅之堂。近年來,隨著全世界“非遺熱”的興起,過去那些被認為是“土”“舊”“俗”的傳統文化獲得了前所未有的發展機遇和生存空間。新時期,藏繡傳承與高校教育良性互動,有利于非遺的保護與復合型人才的培養。
為了擴充非遺傳承人隊伍,使傳統文化后繼有人, 2015年7月,文化部非物質文化遺產司牽頭制訂了《中國非物質文化遺產傳承人高校研修、研習、培訓計劃》。該計劃依托高校平臺給地方非遺傳承人提供研修、培訓機會,旨在提升傳承人群的藝術修養、審美能力以及創新創意,取得了令人矚目的成績。從社會效益層面來看,傳承人的社會地位得到了提高與認可,其對民族文化的認同感不斷加強;從經濟效益層面來看,傳承人的收入與非遺作品的銷量也得到了明顯提高。高校在非遺保護與傳承的平臺優勢得到凸顯,通過政府主導創辦的傳承人培訓基地得到了社會廣泛的認可。
2018年6月,由文化和旅游部、教育部、人力資源社會保障部主辦,四川省文化廳非遺處、成都紡織高等專科學校承辦的2018藏繡和藏族服飾普及培訓班在成都開班,來自甘孜、阿壩州和涼山地區的近50名藏族學員參加了培訓。培訓班給藏族婦女傳授藏族的拼花布藝知識,提升她們的技術水平和創新發展能力。希望這些政府主導,學校、老師參與的培訓,能給民間藝人帶來新的思想和創意,給傳承人打開新的視野,在傳統的藏繡上有所發展創新。
高校作為非營利性的事業單位,注重的是社會效益,職責是為社會發展輸送人才。高校與其他社會機構相比有著得天獨厚的資源優勢,包括專業教師的人力資源以及完善的教學設施。在非物質文化遺產自發性傳承已出現斷層、傳承人高齡化現象日趨嚴重、非遺傳承岌岌可危的情況下,高校應充分發揮自身優勢,主動擔當責任,在政府的主導下積極創辦傳承人的研修、培訓基地,擴大非遺的傳承隊伍。在此過程中,高校應因材施教,根據不同傳承人的實際情況來制訂相匹配的培養模式,激發傳承人的創新思維,最終幫助傳承人提高文化自信并確立主體地位。
一直以來,高校美術教育只包括宮廷、文人、宗教和外國美術部分,傳統美術只在美術史中以很小部分進入了高校課堂,而大部分優秀的傳統美術項目都止步于民間。作為藏區最典型的非物質文化遺產,藏繡進入地方高校是對高校教育的充實和完善,具有民間傳承達不到的普及效果。
目前,在有關高校中,開設了民間美術專業或開設有刺繡專業課程的高校不多,而具備民族民間美術技能方向特色本科班的就更少了。開設刺繡設計與工藝專業的院校共有五所,分別是:蘇州工藝美術職業技術學院、成都紡織高等專科學校、湖南工藝美術職業學院、四川華新現代職業學院、長江藝術工程職業學院。
建議相關地方高校盡快建立完善民間美術專業。可以安排低年級上基礎課如“三大構成”和“圖案設計”,為之后的專業課構建框架,讓學生掌握如何運用現代平面、立體構成設計法則和色彩的基本原理、搭配方法。建議大二、大三的專業課可以安排包括剪紙、陶藝、刺繡、皮具、蠟染等非物質文化遺產項目,將藏繡作為其中一門專業課。到了大四,由學生選擇自己最感興趣、最擅長的一門課程來做畢業創作。
藏繡種類繁多,技法與其他民族有相同之處,在圖案紋樣上又有差別。因此,在大二的刺繡基礎課程中,老師的教學以刺繡作品欣賞和最常見的傳統技法為主。作品欣賞包括四大名繡和藏區地方的各民族刺繡。在藏繡的欣賞過程中,為了避免學生對藏繡文化的認識流于表面和概念,老師可從圖案設計、構成等專業角度出發,將各地藏繡圖案的歷史淵源以及當地的民族信仰、生活習俗和文化背景予以介紹;從色彩構成的角度,對藏繡的色彩選擇和搭配進行心理分析,講解藏族性格在刺繡中的表現方法。
非遺傳承人進校園為學生授課是民間美術專業大三課程的重要環節。藏繡傳承人技術精湛嫻熟,經驗豐富。傳承人精美的作品,不僅能激起學生濃厚的學習興趣,還能幫助學生解決實踐過程中遇到的各種問題。積累了一定的刺繡經驗和技能之后,在老師的指導下,學生在畢業創作中會將自己的想法與民族傳統刺繡結合,設計和創作出自己的畢業作品。
高校的專業課種類多,技法雜,學生很難成為某一種民間美術的專門人才,乃至成為非物質文化遺產的傳承人。高校的目標是培養具有民間美術理論知識和綜合實踐能力,能自行設計、創作出民間美術產品的專門人才。
根據黨的十九大精神,高校理應承擔起培養創新人才的責任。從學生的培養層面來看,要真正做到藏繡傳承與高校教育的有機融合,則應當在培養學生對傳統民族文化興趣愛好的同時讓學生學以致用,在保證民族文化本真性的前提下加入更多創意,為藏繡的保護與利用注入新鮮血液。非物質文化遺產的生產性保護說到底就是要將這些彌足珍貴的文化資源變成為具有市場競爭力的文化產品。因此,在非遺傳承與高校教育融合的路途上,理應將眼光放遠,積極實施產、學、研結合的人才培養模式。
所謂產、學、研結合,指的是生產、教育、科研等不同社會分工在功能與資源優勢上的協同集成化,可以理解為技術創新時上、中、下游的無縫對接。[7]在市場經濟體制下,只有企業、高校、科研機構發揮各自的優勢,才能綜合發揮出集群效應。在藏繡傳承與高校教育互動關系中,可以通過科研機構對藏繡文化屬性及相關知識進行研究,在教學過程中注重藏繡文化內涵的普及與推廣,避免出現“懂技藝、缺常識”的問題,最終通過文化企業吸納創意人才將藏繡創意產品推向市場。這樣的人才培養模式不但有利于增加學生的就業機會,而且能提高他們的文化認同感,還能在履行高校四項基本職能的同時促進藏繡的活態傳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