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的負面評價功能及其規約化

張欽欽

摘 要：本文從現代漢語口語出發，考察獨立使用的“就這”的負面評價功能及其規約化。“就這”一般出現用在回應話輪;句法上可以位于話輪首、話輪中、話輪末，也可以獨立形成話輪。其話語功能是對人或事件的評價，可以表達斥責、不滿、失望、意外等，總體上具有負面評價傾向。“就這”的規約化，一方面受到語境的影響，另一方面受到禮貌原則與語用省略的作用。

關鍵詞：“就這”;負面評價;規約化;話輪

0 引言

現代漢語口語中的“就這”可以不接后續成分，獨立使用。例如：

（1）PS5就這？不公布價錢，沒有傳統的大作護航，幸好我沒熬夜。（微博）

（2）就這！誰受得了？？（微博）

（3）一大早就這？？？游戲陣容也完全沒興趣。（微博）

以上幾例中，“就這”用法具有以下特征：韻律上，形成獨立的語調單位，重音落在“這”上，可以帶疑問語調，也可以使用陳述語調，都可以傳達評價義;語義上可以不依賴后續成分，整體上可以用來表達對人或者事件得不滿;分布上，可以出現在句子的開頭或者末尾。語用上，具有負面評價的立場表達功能。

關于“就這”學界目前未進行過討論，因此本文在借鑒前賢研究方法及內容基礎上，分析口語中獨立使用的“就這”的分布情況，分析其負面評價的表達功能。最后分析其規約化成因，指出“就這”如何具有負面評價功能。

1 構式“就這”的負面評價功能

評價是一種話語行為，體現在人們言語交際中的方方面面。我們在日常生活中 ，不免要對不同的人或事件發表自己的看法。表達消極態度的評價，即為負面評價。

1.1 “就這”話語分布

“就這”是漢語口語中習用的評價表達形式。可以用于自敘語境中，具有強烈的交互主觀性。例如：

（4）就這？同一批的兩張照片，隔了5天才發出來？這還是不作為啊。請愛奇藝合理規劃the9團體。（微博）

（5）花仙手游，改名叫陰間樂園吧，買了五十骰子就這？我開仙境都沒用到4000葉，這個整挺好4000葉轉了個寂寞。（微博）

（6）特意提早十分鐘起床掃新聞，一個感想：就這？？？有兩比較有興趣的作品但是沒個太能震場的，幸好睡過去了…… （微博）

通過以上例句我們可以發現，“就這”可以位于句子的起始位置，如例（4）中;也可以分布在句子的末尾，如例（5）;也可以獨立形成一個句子，如例（6）。

“就這”還可以分布對話體中，例如：

（7）暖暖：你不知道丟臉，還在自夸哩！你是王？你也想當王？！說，咋辦吧？！

開田：還能咋辦？我不和悠悠來往了唄.

暖暖：就這？暖暖向前逼了幾步.

開田：不就這還能咋辦？開田攤了攤手.

暖暖：離婚！你做下這等丟人的事，還想讓我跟你過？沒門！（周大新《湖光山色》）

在對話體中，“就這”一般獨立形成一個話輪，用于對說話人的回應。

綜上，獨立使用的“就這”在漢語口語中具有評價功能。可以在自敘語境中使用，也可以在對話體使用，在對話體中使用時一般位于回應話輪。除此之外，我們在搜集語料時發現，各大視頻網站的彈幕中，“就這”經常可以形成一個獨立的話輪，用來表達觀看者的情緒，尤其是在一些綜藝節目，例如：《拜托了冰箱》《創造營2020》等真人秀節目，有不同的嘉賓，不同性格的人，容易引起觀看者的討論，在這些節目的彈幕中，可以看到“就這”用于表達評價的用法，可見表達評價義的“就這”分布較為自由。

1.2 “就這”話語功能

立場表達（stence-taking）體現在人們言語交際中的方方面面。我們在日常生活中，不免要對不同的人或事件發表自己的看法。我們認為“就這”具有負面評價的立場表達功能。例如：

（8）就這？同一批的兩張照片，隔了5天才發出來？這還是不作為啊！請愛奇藝合理規劃the9團體。（微博）

（9）就這？就這？就這？手都腫成這樣了你就這態度？（微博）

以上兩個例句都具有負面評價的傾向。“就這”主要是用來表示已經發生的事情沒有達到預期，預期與事實有不同的程度，由此帶來的負面評價具有層級性。在語言使用中“就這”重疊使用后，可以加深這種負面評價的表達。但是總體上其負面評價等級相對較低，因而在語用上具有可洽性，即用在比較親近的人時可以用來表達意外、有趣等。

2 負面評價構式“就這”的規約化

“就這”在語法形式上不包含負面評價的成分，但在口語交流中，可以表示負面評價。表達負面評價的時候，重音往往落在“這”上。我們認為其負面評價的解讀要從一下幾個方面進行分析。

2.1 語境吸收

“就這”由量化副詞“就”和指示代詞“這”構成。但在口語表達中，我們發現“就這”可以構成雙音短語，形成一個韻律單位，可以充當讓步狀語從句的前一分句，表示低量級。例如：

（10）我真的已經很合作了，基本上，她的想法我都會予以尊重，但也不可能完全不過問她的工作吧，那我這個經理豈不是成了聾子的耳朵——擺設了嗎？拉拉你不知道，她的費用我多問一句都不行，每次一問，她就是那副愛搭不理的樣子，我是硬忍著。就這，她還不滿意。（李可《杜拉拉升職記》）

（11）咱給人家養兒哩！就這，金家那女子還兩天好了，兩天惱了。你說咱的娃賤啊不賤？”（賈平凹《秦腔》）

（12）到現在為止她的一生過得沒有什么折磨，只偶爾為了奧利維埃的愛情有些周折，為了保住他而煩惱操心過。就這，她也是成功的，斗爭中她總是勝利者。（莫泊桑《死戀》）

（13）除非他那方戰敗，全當了俘虜，被對方押著走，我才有機會參加，跟在隊尾瘟頭瘟腦地走，不時受些押解者的打罵。就這，我也滿足，似乎離什么更近了。

在例（10）（11）中，“就這”在復句中使用，用“就”和“這”指代上文已經討論的情況，后一句用“還”或者“也”來表達對前一小句的否定。例（12）（13）中，“就這”同樣是指代上文已經交代的情況，與前兩個例句不同的是，并不是表示否定，而是表達對已然情況的容忍。總之，無論后一小句是肯定還是否定形式，“就這”均是一種負面評價的立場。在這樣的語言環境中，“就這”吸收了負面評價的意義，為獨立使用的“就這”的負面評價義解讀提供幫助。

現代漢語中，主要以雙音節為主，因此“就這”受到雙音節影響，可以獨立構成一個韻律單位。在以上例句中，“就這”雖然充當讓步狀語從句的一些小句，仍需有后續成分，但是，“就這”可以獨立表意，這樣的句法環境為“就這”的獨立使用，也提供了韻律上的準備。

2.2 禮貌原則與語用省略

禮貌原則定義為：用言語進行評價時，對壞的要說得委婉，對好的要說得充分。因此我們在交流過程中，進行正面評價時，往往會說得比較具體。如果是負面評價，則總是盡量簡潔，甚至隱去一些負面評價性的用語。當聽話人聽到這些省略表達式時常常進行回溯推理，將對方省略的部分解讀為負面的。“就這”如果有明確指代的后續成分，一般沒有負面評價的傾向。例如：

（14）就這背影，已經是十分了！ （微博）

（15）就這地方，一瓶農夫山泉4塊錢的店，全國少見。這價兒應是是列車上才敢賣。 （微博）

以上例句中“這”指代“背影”和“地方”，“就”用來引進“這+NP”，后面的部分對“就這”進行評價，此時“就這”不具有評價的功能，后面的部分是對“就這”部分的評價。當“就這”獨立使用時，說話人遵循禮貌原則，隱去負面評價的部分，屬于語用上的省略;而聽話人則會通過回溯推理，理解為負面評價。因為是省略，所以“就這”后面可以不出的成分是多樣的，所以這種負面評價的等級較低，具有層級性和可洽性。

3 小結

方梅（2017）提出負面評價構式是指不依賴貶義詞匯而表達言者的對立情緒或批評態度的構式。其規約化表現為四個方面：一是負面評價構式不含貶抑意義的詞匯，但是可以獨立表達言者的否定態度;二是形式高度凝固化;三是范疇特征弱化;四是能進入組合的動詞有限，是相對封閉的。“就這”不含貶義性的詞匯，但是可以傳達否定態度;形式上凝固化：范疇特稱弱化。因此，“就這”屬于負面評價構式，分布上，可以用于對話體中，也可以用于自敘語境。語用上，具有負面評價的傾向。在語境吸收和禮貌原則基礎上形成的負面評價構式，負面評價程度較低。

參考文獻

[1]方迪.互動視角下的漢語口語評價表達研究[D].中國社會科學院語言研究所，2018.

[2]方迪.“這話說的”的負面評價立場表達功能及其形成動因[J].語言教學與研究，2019，（6）.

[3]方梅.負面評價表達的規約化[J].中國語文，2017，（02）.

[4]方梅，樂耀.規約化與立場表達[M].北京大學出版社，2017.

[5]呂叔湘.現代漢語八百詞[M].商務印書館，1999.

[6]李小軍.負面評價的語用省略———以“X真是（的）”“這/那個+人名”為例[J].當代修辭學，2011，（04）.

[7]李小軍.構式“好你個+X”的負面評價功能及成因[J].北方論叢，2014，（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