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勒與哈特對法律的概念的比較

趙卓賽

摘 要：關于什么是法律，法律的概念是什么，是研究法理學永遠逃脫不了的話題，而其中富勒與哈特關于法律的論戰更是法理學家們理解法律概念不可忽視的重要部分，本文通過富勒與哈特對法律的不同理解，來進行比較分析，惡法是否為法、法律是靜態還是動態等法律概念的基本問題，在新時代建設中，為我國法律完善添磚加瓦。

關鍵詞：法律概念;惡法亦法;道德

1 富勒與哈特對法律概念的理解

1.1 富勒

對于法律的概念，富勒提出的“事業說與當時西方社會主流的幾種回答完全不同，他提出：“法律是使人類行為服從于規則之治的事業。與多數現代法律理論不同，這種觀點將法律視為一項活動，并且把一套法律體系看成是種有目的的持續努力的產物。”富勒的觀點詳細表述下來，有幾點需要推敲。

1.1.1 法律是目的與手段的統一體。

薩默斯對富勒有一段評價：“富勒的一個主要觀點是：法律，無論是就其一般意義還是個中具體的表現形式而言，在本質上都是有目的的 。由此，他便進入了一個歷史悠久的學術傳統中，這便是法律的目的論思想”與功利主義的觀點，認為法律是符合功利的不同;也與龐德所認為的法律是一種工具，與普通工具作業于生產生活不同，法律這種工具作用于社會控制。富勒所說的法律目的是“一種很有分寸的、理智的目的，那就是：使人類行為服從于一般性規則的指導和控制”，實際上就是法律與道德的關系、法律與理性的關系的延伸。富勒認為作為一個整體的法律體系具有的內在的目的性，決定了法律為“良好的法律”。

在富勒的法律概念中有兩個相互聯系的概念：目的與手段。這二者的關系是：首先，法律作為一種手段，也包含著目的;其次，目的與手段是統一的，兩者相互影響，不可分割;最后，目的在提出時應當確定其實現的手段，這種手段需要提前進行可行性分析，反之，選擇的手段對目的的實現也有必然影響。根據以上論述，富勒主張一種“目的性”的解釋理論，他說：“法律解釋所關注的核心是法律的目的和結構，而非法律的詞語”。因此，他認為法律解釋追求的不應該是邏輯一致而應該是目的兼容，這一目的不限于制定某一法律規則時的目的及其歷史背景，也不局限于現在的實際需要，而是“使人的行為服從規則治理的事業”這一根本目的。

1.1.2 法律是一種過程。

富勒對法律所提出的概念中，最后的所屬詞“事業的含義中強調的是“過程”，這種過程是法律在制度設計將法律秩序中不斷完善。他說：“與多數現代法律理論不同，這種觀點將法律視為一項活動，并且把一套法律體系看成是一種有目的的持續努力的產物。”富勒將法律看作是一個人們不斷努力實現某種價值的過程，是一個不同的法律主體參與到不同的法律制度中實現某個目的的行動過程，而這種過程是圍繞著規則的制定與落實展開的。

1.1.3 法律是上下互動的產物。

法律不是由上面加之于社會的，不是“一種單向度的權威投射，發端于一個權威源泉而強加到公民身上” 而是上下之間互動的產物和過程。他說：“一套法律系統的運作有賴于立法者與守法者之間的一項合作努力——一種有效的、負責任的互動。”因而，作為事業的法律，不是當權者的單行動，也不只有兩三條線，而是成千上萬條線同時展開行動。小到集市，大到起草立法機構，社會中各行各業都有法律或規則的制定。

1.2 哈特

哈特的法律的概念的提出是從批判奧斯丁的法律命令說開始的。首先他批判了制裁，法律命令說把制裁視為法律中必不可少的因素，顯然是片面的，因為法律中只有刑法中明確地規定制裁;其次，他批判了命令，法律命令說僅僅講人們的義務和責任，而不講其權利和授權，同時哈特也批判法律命令說否認了法律淵源的多樣性，認為有的法律是來源于習慣，而不是主權者的命令;最后批判了主權，“主權者”一詞，按奧斯丁的解釋，主權者不受法律的約束，這不符合歷史和實際，主權者應受到法律的約束。

在批判的基礎上，哈特提出了自己的法律概念，即法律是一個規則的體系，是第一性規則與第二性規則的結合。其中第一性規則，也被稱作主要規則、初級規則，規定著社會成員的實體性的權利和義務。第二性規則，也被稱作次要規則、次級規則，即輔助性規則，是關于第一性規則的的程序規則，因而又分為：1.承認規則，即針對規則的不確定性，承認規則通過描述相關習慣的基本特征，從而辨識和確認相關規則，并能夠為人們所認知;而且，承認規則還可以進一步結合社會壓力來維持規則的效力，促使人們遵守法律。2.變更規則，即針對初級規則的靜態性，確認相應變更初級規則的準則，使相應的規則能夠適應社會變化。3.審判規則，即針對維持規則的社會壓力無效性，明確相應的司法規則，并通過執行公共權力以維護社會壓力以確保社會秩序。關于第一性規則與第二性規則之間的聯系，哈特提出，一個社會應當首先產生第一性規則，這樣人們才能明確自己可以做什么，不可以做什么，從而有一套判斷是非的標準，進而才有可能形成一種社會秩序。但是第二性規則作為第一性規則運行的“齒輪”，如果沒有第二性規則，就會使第一性規則的存在和發展處于自發狀態或相對靜止的狀態，不能及時地應變社會的新需要，因而使法律處于一種不發達、有缺陷的狀態，原始社會和國際社會的法律就處于這種不發達的狀態;只有有了第二性的規則之后，才能改變這落后狀態，使法律的存在和發展呈現靈活的良性狀態。

2 聯系

2.1 承認部分自然法內容

哈特雖然主張將法律與道德相區分，但是同樣也主張法律應當存在最低限度的自然法內容，包括：禁止使用暴力剝奪他人生命傷害他人肌體;要求相互容忍和妥協的義務;要求有限的利他行為;保護產權的合理配置;制裁破壞規則的行為。他的基本觀點是：法律與道德可以有聯系但是沒有必然聯系。他將法律分為廣義與狹義之分，其中狹義的法律是與道德相關聯的。但由于其更為推崇廣義上的法律，即作為規則意義的法，“如果我們采取廣義的概念，會使我們的理論探討從整體去考量，把所有在初級和次級規則的體系里形式上有效的規則都稱為‘法律，即使某些規則違反社會自身的道德或我們可能主張的開明或真實的道德。”上文中指出，富勒主張法律是具有目的性，這種目的是合乎道德的，他承認法律與道德之間的聯系。他將道德區分為愿望的道德與義務的道德，其中義務的道德與法律最為貼近的，兩者的內容基本相同，區別只在于法律的規定更明確、更具體。哈特與富勒都承認法律與道德有聯系，只是聯系的程度不同，哈特僅僅提出惡法亦法，在極端情況下，不會把道德難題掩蓋起來。

2.2 承認規則

哈特對規則的看法前文中已經說明，而富勒對規則的看法則較為隱秘。富勒在提出其對法治的看法中提到：“法治的精髓在于，在對公民采取行動的時候，政府將忠實地適用規則，這些規則是作為公民應當遵循、并且對他的權利和義務有決定作用的規則而事先公布的。”可以看出富勒對于法律的提出也是以規則為形態的，他不僅承認法律規則是法律，也同樣認為教會、俱樂部等組織的內部章程也是法律。哈特與富勒都承認法律作為一種規則，并以規則的形態存在于社會中，被人們所熟知、運用。

3 區別

3.1 惡法是否是法律

富勒認為惡法非法，他提出：“法律的內在道德雖然多是程序性要求，但從總體上決定著法的性質或權威性、合法性，也就是說不具有這些屬性的法律，就不是好法，甚至于不是法律。”他認為法律應該具有道德性，即他所說的內在道德與外在道德。而哈特則認為惡法亦法，他認為當否認惡法的法律效力時，我們可以看到不同問題的復雜和多樣。哈特認為只有廣義的法律，即承認惡法亦法的法律才能夠區分不同問題的不同回答，才能夠研究出合適的法律;若僅僅只關注狹義的法律，即應然的法律，那么法律的多樣性便不復存在了，無法在實踐中得出結論。

“告密者案件”更是兩人在惡法是否為法的觀點上的明確對決。哈特認為，只是因為惡法違背了道德的要求，不能被民眾遵守，但它們仍然是法律。然而在富勒則用納粹法律宣告無效的理由來否認哈特的觀點，他認為納粹的法律是用法律這種冠冕堂皇的理由來進行獨裁統治，不負責法律的內在道德性，富勒否認了它們的法律性，即主張“惡法非法”。

3.2 手段與目的的關系

哈特則認為法律僅僅是一種工具，而富勒不斷強調，法律不僅僅是工具或手段。富勒批評哈特忽視法律目的，反對將手段與目的相分離，手段與目的的地位應當相同，是統一體，有著密切聯系。法律作為一種目的性事業，是向著自然法不斷努力的，要想滿足這種目的，必須利用手段理解法律規則的目的，從而了解到法律規則是什么。過程本身包含著重要的價值觀念。

3.3 法律是動態還是靜態的

富勒認為，法律作為“事業”是一個動態的過程，是一種“有目的的持續努力的產物”。哈特則認為法律是第一性規則與第二性規則的結合，是一種靜態的規則體系。因此，對于富勒來說，法律是一個未完成的東西，并不是像哈特所認為的“在那兒”的客觀存在，而是一個持續發展的事業。基于此，富勒認為法律規則是多元的，它不局限于國家制定的成文規則，而是包括教會法、行政規章等。

富勒與哈特的論戰有長達十年，他們的觀點對我國法治的完善都有重要意義，富勒的法律是一種事業的觀點，讓我們明白，我國法治建設不是一蹴而就的而是在不斷發展中進步的，是一項法律人為之奮斗的事業。哈特的法律是規則體系，讓我們知道，法律是建立在規則之上的東西，要想完善法治，首先要有規則，告訴了我們立法的重要性。當下，我國仍處于立法階段，不過立、改、廢、釋更加復雜罷了，有了完善的立法，才能有完善的法治。現如今我國立足新時代，在新時代全面推進依法治國目標思想的指導下，我們應重新研究哈特與富勒的觀點，從中發現我國法治建設的新的意義。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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