極其簡單的生活（組詩）

2020-11-12 02:57:14非亞

揚子江詩刊 2020年5期

非亞

我到處找詩

我到處去找詩。到處翻房間里每一個角落

拉開抽屜。櫥柜。拆開所有的紙盒

打開冰箱

任何一個可能隱藏秘密的地方

我都去翻找

到了一座公園。我四處去看灌木花叢中

到底有什么，水塘里扔進一塊石頭

魚群驚叫著

回聲在空中傳來一陣漣漪

大街上我找得更加起勁。大聲喊消防隊員快過來幫忙

救護車發(fā)出尖叫，人們停住腳步

或者圍了上來，想看看我

抓住了什么

太陽繼續(xù)燃燒，毫不猶豫。

月亮像絕對的球體，從地平線突然升起

天空有更多的秘密，一顆一顆距離遙遠的星星

用廣闊的虛空回答了我

教堂里的上帝呢？路過一座古老的建筑時

我的額頭自動在想詩在哪里。一群孩子

在空地上和樹木下面捉迷藏

他們大聲地，對我這個瘋子惡作劇

大叫著“詩在這里”

“詩在這里”

云朵轉(zhuǎn)眼消失。窗戶跌落馬路

火苗又一次在灶臺

燃燒

有一匹馬

非常快地從我的窗口飛過

它長著一對翅膀

顏色為白色

沿著一條空中的路

它快得就像一道閃電

等等我

當我在夢中大聲地呼喊

然后周圍

并沒有任何一點回聲

墻壁，天空，樹木

仍然像往常一樣出現(xiàn)

四周靜靜的

我就這樣

被那匹馬，拋棄在深夜的窗口和一塊水泥地

陽光并不能沖洗我身體里的恥辱

身體在重新醒來

光線從窗口涌入房間

不遠處的內(nèi)環(huán)高架，傳來汽車的呼嘯聲

陽光轉(zhuǎn)眼照耀到陽臺的墻壁和花園的樹木

藍色天空和云朵

取代連續(xù)幾天的陰雨

我?guī)е矏?/p>

又一次感受到生命在清晨蘇醒過來的寶貴

但強烈的羞愧

轉(zhuǎn)瞬又籠罩我敏感、自閉、恥辱與不停浪費的肉體

從上海去武漢

買兩張來回的車票

一個人往返于兩座城市

就像往空中扔出一塊石子

撞擊墻壁之后石子再反彈回來

卑微的身體

瘦弱幼小的靈魂

在旅途會遇見各種事物

各種人

樹木在公園和野外呈現(xiàn)季節(jié)的真相

穿灰色衣服的人隱藏著手里的一枚鵝卵石

我的手里也有這么一枚

有時我展露給你看

有時故意藏在圓形飯桌的下面

哦，荒誕的不是旅行

而是旅行本身

比如我們無法回答出發(fā)的目的是什么

而返回是不是又準備下一次開始

白色的動車在鐵軌上飛行

座椅上的我陷入午后一場沉沉的昏睡

月亮

月亮懸在我的窗口

嘿，老哥們

脫口而出的瞬間我發(fā)現(xiàn)應該叫她女士

或者老娘們

你好啊

老娘

們

我抬頭看著對面屋頂上這顆發(fā)光的球體

猜想她最近遇到什么心事

有什么煩惱和不開心的

事情

想找個人傾訴

渴望在街頭遇到一個熟人

抓住他說個不停

今天我獨自一人，從遙遠的南方

來到這個城市生活

臺風已經(jīng)遠去

我的工作在慢慢走向正常

傍晚，我從樓道上來

掏出鑰匙開門

房間黑暗

沒有一個人

孤獨是由四面墻壁和天花地板圍合起來的空間

鞋子在其中，碗碟、家具、桌子

掛在鐵桿上的衣服都在其中

我放下背包

走到窗口，拉開

窗扇

在每日幾乎重復的生活

和一棵佇立在我房間外的樹中

哦親愛的老娘們

你又準時

安靜地

懸掛在我陽臺的窗口

擁抱

我媽媽去了梧州妹妹那里

我兒子上個月去了北京讀大學

我一個人來到上海，盛夏之后的一個月

我妻子坐綠皮火車和我會合

我們租了一室一廳的老公房

在離黃浦江不算太遠的單位小區(qū)

我們的衣柜放著我們帶來的衣服

我們之前的每一個夢

整整齊齊疊放著

我們有時和兒子視頻

和媽媽視頻

而妹妹在旁邊笑著說媽媽越來越像外婆

時間哦。空間哦。一條看不見的細線穿過針孔

縫著我們衣領上的一枚紐扣和思念

以前曾經(jīng)出現(xiàn)在柳園路，新興村和凌鐵大橋的月亮

現(xiàn)在出現(xiàn)在局門路的夜空

哦臺風帶來的雨，淅淅瀝瀝

虛空中張開手臂

正渴望擁抱彼此的身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