睪酮素與反社會傾向未成年犯的攻擊行為：敵意注意偏向的中介和皮質醇的調節作用*

任志洪 趙子儀 余香蓮 趙春曉 張 琳 林羽中 張 微

睪酮素與反社會傾向未成年犯的攻擊行為：敵意注意偏向的中介和皮質醇的調節作用*

任志洪1趙子儀1余香蓮2趙春曉1張 琳1林羽中3張 微1

(1青少年網絡心理與行為教育部重點實驗室, 華中師范大學心理學院, 湖北省人的發展與心理健康重點實驗室, 武漢 430079) (2江漢大學教育學院, 武漢 430056) (3福州大學人文社會科學學院應用心理學系, 福州 350108)

為考察睪酮素與反社會傾向未成年犯攻擊行為的關系, 在整合攻擊行為生物激素視角和社會認知視角的基礎上, 探究敵意注意偏向的中介作用與皮質醇的調節作用。對84名未成年犯的激素水平、敵意注意偏向以及攻擊行為進行調查。結果顯示：(1)敵意注意偏向(注意不穩定性、注意回避)在睪酮素對攻擊行為的影響中起完全中介作用; (2)皮質醇調節睪酮素與敵意注意偏向的關系, 僅在高皮質醇水平下, 敵意注意偏向的中介效應顯著。基于生物激素影響攻擊行為的中介機制和調節機制, 可嘗試從增加對敵意刺激的注意回避和提高皮質醇水平兩個方面對反社會傾向未成年犯的攻擊暴力行為進行干預。

攻擊行為, 睪酮素, 皮質醇, 注意偏向, 未成年犯

1 引言

未成年犯罪作為一種嚴重的社會問題, 因其犯罪主體的特殊性、犯罪類型的復合性、消極影響的廣泛性受到全社會的關注。近年來, 我國未成年犯罪問題日益嚴峻, 呈現出低齡化、暴力化的特點(楊波, 肖玉琴, 賴琳, 吳明霞, 2018)。不僅如此, 具有反社會傾向的未成年犯有可能在成年后表現出更嚴重的攻擊犯罪行為, 從而對社會造成危害(Guan et al., 2015)。

未成年犯罪形式多樣, 其中, 攻擊暴力是我國未成年犯罪的主要形式(路琦等, 2018), 其產生和發展在很大程度上受到生物素質的影響(Rosell & Siever, 2015)。一方面, 生物因素對攻擊行為的影響多以激素調節的形式實現(Fernàndez-Castillo & Cormand, 2016), 睪酮素和皮質醇在其中發揮重要作用(Montoya, Terburg, Bos, & van Honk, 2012)。另一方面, 生物因素的作用也需借由對環境信息的認知加工來完成, 選擇性編碼和注意偏向或在其中扮演重要角色(Huesmann, 2018)。

考慮到激素和社會認知過程對攻擊行為的重要影響, 已有研究者嘗試從生物激素視角(Mehta & Josephs, 2010)和社會信息加工視角(Crick & Dodge, 1994; Huesmann, 2018; Wilkowski & Robinson, 2010)理解個體的攻擊行為, 但鮮有研究考慮到兩個視角本身存在的密切聯系, 及對攻擊行為產生的共同影響。在整合視域下, 有必要探究反社會傾向未成年犯攻擊行為的潛在機制和影響因素, 這對建立有效的監測和干預措施, 降低未成年犯攻擊水平均具有重要價值。

1.1 生物激素視角：睪酮素與攻擊行為

對包括人類在內的群體動物而言, 攻擊行為是獲得控制力和支配性的重要手段, 而生物激素則是影響攻擊水平的重要因素(Fernàndez-Castillo & Cormand, 2016)。其中, 產生于HPG軸(下丘腦?垂體?性腺)的睪酮素與攻擊行為聯系尤為密切(Montoya et al., 2012)。作為一種促使個體追求更高社交地位的內分泌激素, 睪酮素在很多情況下都與體現控制力和支配性的攻擊行為聯系在一起(Eisenegger, Haushofer, & Fehr, 2011), 并可通過調節杏仁核對威脅刺激的反應性等途徑對攻擊行為產生自動的、無意識的影響(Terburg & van Honk, 2013)。已有的針對成年罪犯(Dabbs, Carr, Frady, & Riad, 1995)、未成年犯(Brooks & Reddon, 1996)的早期研究報告了睪酮素對攻擊行為的正向預測作用; 但也有研究顯示, 睪酮素與攻擊行為相關不顯著(Panagiotidis et al., 2017)。

不一致的研究結果提示我們, 生物激素對行為的影響還會受到其他社會心理因素的影響(Huesmann, 2018)。人類行為除受到生物激素的影響外, 更多是以能動方式對環境做出反應, 在這一過程中, 對社交線索的信息加工過程扮演了重要角色(Crick & Dodge, 1994)。

1.2 社會信息加工視角：注意偏向與攻擊行為

社會信息加工視角認為攻擊行為與偏向性的認知加工模式密切相關(Crick & Dodge, 1994; Huesmann, 2018; Wilkowski & Robinson, 2010), 尤其是指向敵意刺激的注意偏向(Miller & Johnston, 2019)。社會信息加工理論指出, 選擇性注意具有篩選信息的作用, 可以一種自下而上的方式對后續線索解釋、行為反應產生影響(Crick & Dodge, 1994)。一方面, 更容易注意到敵對社交線索的個體傾向于感受到更多威脅, 具有更多消極情緒的喚起, 進而更容易表現出攻擊行為(Crick & Dodge, 1994; Wilkowski & Robinson, 2010)。另一方面, 對敵意刺激的選擇性編碼也使個體更容易對他人意圖做出敵意解釋, 形成敵意認知信念和信息加工圖式, 最終導致個體表現出一般性的攻擊傾向(Miller & Johnston, 2019)。與這一觀點相一致, 已有的針對暴力犯罪者(Domes, Mense, Vohs, & Habermeyer, 2013)、攻擊性青少年(Laue et al., 2018)的實證研究和相關元分析研究(Manning, 2019)均顯示, 指向敵意刺激的注意偏向與攻擊行為具有正向關聯。

綜合以上兩個視角, 不難看出人類攻擊行為不僅是特定生物激素的產物, 也反映了高級認知加工的影響, 且兩者存在密切關聯。隨著個體的發展, 激素對攻擊行為的影響越來越取決于認知控制和信息加工過程(Archer, 2006), 將兩個視角進行有機結合或可幫助我們從更系統的視角探究個體攻擊行為的影響因素、內在機制以及個體差異問題。

1.3 生物激素視角和社會信息加工視角的整合：一個有調節的中介模型

基于生物激素和社會信息加工本身的關聯及其對攻擊行為的影響, 我們提出一個有調節的中介模型：在考慮生物激素影響的基礎上, 嘗試將社會信息加工過程視為生物激素影響攻擊行為的作用路徑, 探究睪酮素對反社會傾向未成年犯攻擊行為的預測作用, 敵意注意偏向在其中的中介作用, 以及皮質醇的調節作用, 進而回答睪酮素“如何”影響攻擊行為以及“何時效應更加顯著”的問題。

1.3.1 睪酮素與攻擊行為：注意偏向的中介作用

生物激素視角和社會信息加工視角分別強調了不同因素對攻擊行為的直接影響, 但兩個視角本身也存在聯系, 表現為生物激素可通過社會信息加工過程對攻擊行為產生間接作用。已有研究顯示, 外源性睪酮素的增加可顯著提高個體指向威脅面孔的注意偏向(Terburg, Aarts, & Honk, 2012), 在此基礎上, 指向威脅刺激的注意偏向會進一步導致個體感受到更多敵意, 對情境做出消極解釋, 從而表現出攻擊行為(Crick & Dodge, 1994)。即注意偏向一方面受到生物激素的影響, 另一方面也對后續行為反應產生作用。基于睪酮素對攻擊行為的直接影響以及敵意注意偏向可能起到的作用, 本研究假設, 睪酮素可正向預測未成年犯的攻擊行為(H1), 同時可以通過敵意注意偏向的中介作用對個體的攻擊行為產生間接影響(H2)。

值得一提的是, 作為認知加工過程中的重要步驟, 注意具有顯著的動態性, 表現為注意偏向與注意回避的交替和浮動(Zvielli, Bernstein, & Koster, 2015)。但當前基于點探測范式的傳統注意偏向量化方式(bias score, Dot-BS)只能反映出刺激呈現后, 個體在某個特定時間點所表現出的靜態、穩定、平均化的注意偏向特征(Kuckertz & Amir, 2015)。鑒于傳統偏向分計算的不足以及注意偏向的動態特點, Zvielli等人(2015)提出了試次水平的注意偏向量化方法(trial-level bias score, TL-BS), 以此反映注意偏向的動態變化。已有研究發現, 與傳統Dot-BS相比, TL-BS表現出較高的分半信度及預測力(Zvielli et al., 2015)。因此, 在計算傳統注意偏向分(Dot-BS)的基礎上, 本研究擬使用試次水平的注意偏向指標(TL-BS)反映注意偏向的動態特征, 進而探究其與生物激素、攻擊行為之間的關聯。

1.3.2 皮質醇的調節作用

雖然睪酮素和攻擊行為、敵意注意偏向間的正向關聯得到了實證研究的支持, 但已有研究結果并不一致, 也有研究報告睪酮素與更低的競爭水平(Mehta & Josephs, 2010)及對憤怒面孔的注意回避相關(van Peer, Enter, van Steenbergen, Spinhoven, & Roelofs, 2017)。睪酮素與攻擊行為、敵意注意偏向間關聯的不一致性提示我們, 可能存在潛在的調節變量對兩者關系產生影響。對此, 有研究者開始關注皮質醇與睪酮素的相互作用, 進而提出了雙激素假說(Mehta & Josephs, 2010)。

雙激素假說指出, 作為HPA軸(下丘腦?垂體?腎上腺)的最終產物, 皮質醇可通過抑制睪酮素的分泌、阻斷睪酮素的作用通路等途徑調節睪酮素的影響, 表現為低皮質醇水平下, 睪酮素與攻擊、支配和控制行為呈顯著正相關; 高皮質醇水平下, 兩者關聯不顯著(Mehta & Josephs, 2010)。已有的針對男性未成年犯(Popma et al., 2007)、男性青少年(Grotzinger et al., 2018)的實證研究以及相關元分析研究(Dekkers et al., 2019)均顯示, 在對社交地位、攻擊行為、冒險與支配行為的預測方面, 睪酮素和皮質醇之間交互作用顯著。基于此, 本研究假設皮質醇可調節睪酮素對未成年犯攻擊行為的直接作用(H3)。

需要注意的是, 盡管早期研究主要關注雙激素對攻擊行為的調節, 但越來越多的研究顯示, 皮質醇與睪酮素之間的相互作用不僅局限在這一領域, 而可能涉及一系列與兩種激素相關的認知和行為過程(Knight, Sarkar, Prasad, & Mehta, 2020)。已有的針對決策判斷(Prasad, Knight, & Mehta, 2019)、情景記憶(Panizzon et al., 2018)和情緒控制(Denson, Ronay, von Hippel, & Schira, 2013)等認知過程的研究均為雙激素假說提供了新的支持。考慮到睪酮素與敵意注意偏向間關聯的不一致性、HPA軸與HPG軸之間相互作用的廣泛性, 以及睪酮素、皮質醇和敵意注意偏向間的密切聯系, 我們認為雙激素假說可能同樣適用于敵意注意偏向。具體來說, 皮質醇或可通過影響睪酮素的分泌及作用通路, 進而調節睪酮素對敵意注意偏向的影響。因此, 本研究假設, 皮質醇可調節敵意注意偏向中介作用的前半段, 即影響睪酮素對敵意注意偏向的作用(H4)。

1.4 當前研究

綜上, 基于雙激素假說和社會信息加工理論, 本研究擬整合攻擊行為的生物激素視角和社會信息加工視角, 探究反社會傾向未成年犯攻擊暴力行為的影響因素、作用機制和個體差異。這不僅有助于我們理解生物激素對個體攻擊行為的影響機制, 對于進一步開發針對未成年犯的攻擊暴力干預措施也具有一定的啟示意義。

具體來說, 本研究擬構建一個有調節的中介模型(圖1), 在同時考慮生物激素和社會信息加工過程的基礎上, 考察睪酮素預測未成年犯攻擊行為的中介(敵意注意偏向)及調節(皮質醇)機制, 以回答睪酮素“如何”影響攻擊行為以及“何時效應更加顯著”的問題。研究方法方面, 考慮到注意偏向的動態特征, 本研究在計算基于點探測的傳統注意偏向(Dot-BS)的同時也使用試次水平的注意偏向(TL- BS), 以反映未成年犯的動態注意偏向特征。

圖1 敵意注意偏向的中介作用及皮質醇的調節作用假設模型圖

2 方法

2.1 被試

從某未成年管教所招募男性被試84人, 平均年齡17.55 ± 0.52歲。全部被試中, 1年刑期者占7.1%, 1至3年刑期者占73.2%, 3至10年刑期者占19.7%。全部被試均無精神病史或注意障礙, 可正確識認文字, 視力或矯正視力正常, 色覺正常, 智力正常。

本研究方案已進行預注冊(osf.io/s4prd)。研究開始前, 先由主試告知被試研究中需要完成的任務及相應的報酬, 之后全部被試簽署知情同意書, 以書面形式同意參與本研究。

2.2 研究工具

2.2.1 問卷材料：Buss-Perry攻擊量表中文版(AQCV)

Buss-Perry攻擊問卷是用于測量個體攻擊特性的自陳式問卷, 共包括29個項目, 涉及認知、情緒、行為三個方面的攻擊特征。本研究采用李獻云等人(2011)修訂的中文版Buss-Perry攻擊量表(AQCV)測量被試的攻擊性, 該量表包含30個條目, 采用5點計分法, 包括5個分量表, 分別為身體攻擊、言語攻擊、憤怒、敵意、針對自我的攻擊性。本研究中, AQCV總量表內部一致性信度為0.91。

2.2.2 生物數據采集

為控制人體唾液皮質醇、睪酮素分泌節律對數據結果產生的影響, 生物數據采集統一在下午2點到4點進行。采用唾液采集管收集唾液2 ml, 測定被試的皮質醇和睪酮素含量。將收集后的唾液樣本凍存于?20℃的冰柜中。分析前, 將唾液樣本溶解后在3000 rmp轉速下離心10分鐘取上清液。采用雙抗體一步夾心法酶聯免疫吸附試驗(ELISA, Enzyme-Linked Immunosorbent Assay), 分別測定唾液睪酮素和皮質醇含量。睪酮素和皮質醇的最低檢測濃度小于1.0 nmol/L, 板內、板間變異系數均小于15%。將所有樣本進行一式兩份測定, 正態性檢驗表明, 皮質醇和睪酮素含量均呈正態分布。

2.2.3 行為實驗

(1)敵意點探測

使用點探測范式測量被試對敵意面孔表情的注意偏向。采用FaceGen 3.4 (http://FaceGen.com; Singular Inversions, 2009)生成的面孔圖像作為點探測任務的實驗材料。招募40名大學生被試對120張憤怒、厭惡、恐懼表情圖片進行敵意程度九點評分, 篩選出敵意水平最高的男性、女性面孔圖片各10張, 并與同一面孔的中性表情圖像配對, 組成20組敵意?中性面孔對; 另外構建20組中性面孔對。采用以上共40組面孔對作為實驗材料。

實驗程序使用E-Prime 2.0 (Psychology Software Tools, Pittsburgh)進行編制, 包括練習階段(10個Trial)和正式實驗(120個Trial)兩部分。被試理解指導語后開始實驗, 首先在屏幕中央呈現注視點(500 ms), 隨后一組面孔對出現在注視點兩側(500 ms), 圖片消失后立即在一側圖片的位置出現探測字母“E”, 要求被試盡可能快而準確地對探測字母的位置做出按鍵反應。練習階段被試的反應正確率大于80%即可進入正式實驗, 否則重新練習。

(2)敵意攻擊Stroop任務

使用改編版情緒Stroop范式探究被試對敵意攻擊詞匯的注意偏向。招募40名大學生對118個雙字攻擊敵意詞匯進行九點評分, 篩選出敵意攻擊水平最高的40個詞匯; 從《現代漢語頻率詞典》中選擇常用的40個中性詞匯與敵意詞匯進行配對, 構成正式實驗材料。另選擇5個相對攻擊敵意詞匯和5個中性詞匯作為練習材料。

實驗程序使用E-prime 2.0進行編制, 包括練習階段(10個Trial)和正式實驗(160個Trial)兩部分。被試理解指導語后開始實驗, 首先在屏幕中央呈現注視點(500 ms), 之后于相同位置呈現刺激(紅色或綠色的刺激詞匯), 要求被試忽略詞義, 快速而準確地對詞匯的顏色進行按鍵反應。練習階段被試的反應正確率大于80%即可進入正式實驗, 否則重新練習。

2.3 研究程序

被試首先簽署知情同意書, 之后在實驗室完成一份問卷, 包括基本人口統計學與犯罪信息、Buss- Perry攻擊量表中文版。問卷填寫完成后, 采集唾液樣本用于生物指標測量。一天后進行行為實驗, 包括敵意點探測任務、攻擊敵意Stroop任務。主試首先向被試介紹實驗過程及指導語, 并示范操作方法, 熟悉實驗規則后, 被試在電腦上完成實驗任務, 整個過程大約需要30分鐘。

2.4 數據清洗與預處理

2.4.1 數據清洗

敵意點探測任務中, 1名未成年犯被試數據丟失, 5名未成年犯被試的反應正確率低于80%, 將正確率過低的被試數據剔除。另外, 剔除練習階段的數據和全部被試的錯誤反應數據(1.5%), 正確反應試次中反應時低于200 ms、高于2000 ms的數據(1.8%)以及超過各被試平均反應時3個標準差的極端數據(1.8%)。敵意攻擊Stroop任務中, 2名未成年犯被試數據丟失。另外, 剔除練習階段的數據和全部被試的錯誤反應數據(9.5%), 正確反應試次中反應時低于200 ms、高于2000 ms的試次數據(0.5%), 以及超過各被試平均反應時3個標準差的極端數據(1.7%)。最終得到有效被試76名。

2.4.2 偏向分計算

攻擊敵意Stroop任務中, 對敵意詞匯的加工與對字體顏色的加工相沖突, 個體對顏色的反應時越長, 說明對其對敵意詞匯具有注意和加工偏向; 對顏色命名的反應時越短, 表明其對敵意詞匯表現出注意回避(Domes et al., 2013)。計算被試對敵意詞匯的平均反應時與中性詞匯的平均反應時之差, 作為Stroop任務計算得到的偏向分(Stroop-BS)。

點探測任務中, 同時使用基于靜態平均特征的傳統方法和基于注意過程動態變化的TL-BS法計算偏向分。

一方面, 采用傳統方法計算被試的注意偏向(Dot-BS), 即被試對不一致試次(IT, 探測字母位置與敵意表情圖片位置不同)的平均反應時減去對一致試次(CT, 探測字母位置與敵意表情圖片位置相同)的平均反應時。注意偏向得分大于零, 表明被試對敵意刺激存在注意偏向, 得分小于零, 表明被試對敵意刺激存在注意回避(Roy et al., 2008)。

另一方面, 計算被試在試次水平上的注意偏向(TL-BS), 即將距離不超過5個Trial的一致試次(CT)和不一致試次(IT)進行兩兩配對, 計算每個配對組的反應時之差(IT-CT) (Zvielli et al., 2015)。與傳統注意偏向指標相比, 試次水平的注意偏向能夠更好地反映注意偏向隨時間變化的動態過程。基于原始TL-BS得分可進一步計算5個參數, 分別是正向平均TL-BS (大于零的TL-BS平均值), 負向平均TL-BS (小于零的TL-BS平均值), 正向峰值TL-BS (大于零的TL-BS最大值), 負向峰值TL-BS (小于零的TL-BS最小值), TL-BS變異性(TL-BS絕對值之和除以TL-BS數量)。其中, 正向平均TL-BS反映被試對敵意刺激的注意偏向平均值, 負向平均TL-BS反映被試對敵意刺激的注意回避平均值, 正向峰值TL-BS反映被試注意偏向的最大值, 負向峰值TL-BS反映被試注意回避的最大值, TL-BS變異性反映被試注意過程的不穩定性(表現為反復的注意偏向和注意回避)。

以76名未成年犯為例, 傳統注意偏向得分(Dot-BS)與試次水平注意偏向得分(TL-BS)如圖2所示。全部試次中, 符合配對條件(前后距離不超過5個Trial)的IT-CT組的平均數量為18.41 (= 2.12, Range: 12~20)。由圖可知, 與Dot-BS相比, TL-BS更能反映出未成年犯注意過程的不穩定性。

2.5 數據分析

(1)對各變量進行初步分析, 包括描述性統計和相關分析; (2)使用偏差校正百分位Bootstrap法計算置信區間, 設置樣本抽樣次數為5000次, 95%置信區間。使用SPSS 20.0的PROCESS 2.16.3插件(Hayes, 2012)檢驗簡單中介模型的顯著性, 在簡單中介模型顯著的基礎上, 檢驗有調節的中介模型的顯著性。

圖2 76名未成年犯的Dot-BS與TL-BS

3 結果

3.1 初步分析

描述性統計和相關分析結果見表1。睪酮素與皮質醇具有顯著正相關, 與負向TL-BS參數具有顯著負相關, 與正向峰值TL-BS、TL-BS變異性具有顯著正相關。就注意偏向與攻擊水平而言, 負向平均TL-BS與AQCV憤怒分量表得分具有顯著正相關; 負向峰值TL-BS與AQCV總分及身體攻擊、言語攻擊、憤怒分量表得分具有顯著正相關; TL-BS變異性與AQCV總分、身體攻擊、憤怒分量表得分具有顯著負相關。

3.2 睪酮素與攻擊行為之間的關系：簡單中介模型檢驗

首先, 采用Hayes (2012)編制的PROCESS宏程序檢驗注意偏向的簡單中介模型。基于相關分析的結果, 在控制年齡、受教育年限的情況下, 分別以注意不穩定性、負向峰值TL-BS、負向平均TL-BS為中介變量, 以睪酮素為自變量, 以AQCV總分、身體攻擊分量表得分、言語攻擊分量表得分、憤怒分量表得分為因變量構建模型。多重共線性檢驗表明, 各模型容忍度均大于0.67, 方差膨脹因子均小于1.50, 因此不存在嚴重的多重共線性問題。

基于相關分析的結果, 推測注意不穩定性可能在睪酮素和AQCV總分、身體攻擊分量表得分、憤怒分量表得分中起中介作用。采用PROCESS 2.16.3 插件中的Model 4進行中介效應檢驗, 結果如表2所示。將注意不穩定性放入模型后, 睪酮素對注意不穩定性的預測作用顯著(β = 0.34,= 3.24,= 0.002), 注意不穩定性對AQCV總分、身體攻擊分量表得分、憤怒分量表得分的預測作用也顯著(AQCV總分：β = ?0.29,= ?2.23,= 0.03; 身體攻擊分量表得分：β = ?0.35,= ?2.67,= 0.009; 憤怒分量表得分β = ?0.38,= ?2.89,= 0.005), 注意不穩定性中介效應的bootstrap 95%置信區間的上下限不包含0。即注意不穩定性在睪酮素對AQCV總分、身體攻擊分量表得分、憤怒分量表得分的預測中起完全中介作用。

基于相關分析的結果, 推測負向峰值TL-BS可能在睪酮素對AQCV總分、身體攻擊、言語攻擊、憤怒分量表得分的預測中起中介作用。以言語攻擊為因變量構建模型, 將負向峰值TL-BS納入模型后, 睪酮素對負向峰值TL-BS的預測作用邊緣顯著(β= ?0.22,= ?1.93,= 0.058), 負向峰值TL-BS對言語攻擊分量表得分的預測作用也顯著(β= 0.26,= 2.10,= 0.04), 負向峰值TL-BS中介效應的bootstrap 95%置信區間的上下限不包含0 (= ?0.03,= 0.01, 95% CI = ?0.065 ~ ?0.013)。即負向峰值TL-BS在睪酮素對言語攻擊的預測作用中起完全中介作用。另外, 負向峰值TL-BS在睪酮素對AQCV總分、身體攻擊、憤怒的預測中, 中介效應均不顯著。

表1 研究變量的平均數(M)、標準差(SD)及相關系數

注：***表示< 0.001; **表示< 0.01; *表示< 0.05, 下同

AQCV: AQCV總分; AQCV-PA: 身體攻擊分量表得分; AQCV-VA: 言語攻擊分量表得分; AQCV-A: 憤怒分量表得分; AQCV-H: 敵意分量表得分; AQCV-SA: 指向自我的攻擊性分量表得分; Dot-BS: 敵意點探測計算得到的傳統偏向分; Stroop-BS: Stroop任務計算得到的偏向分; M-pos: 正向平均TL-BS; M-neg: 負向平均TL-BS; P-pos: 正向峰值TL-BS; P-neg負向峰值TL-BS; Variability: TL-BS變異性。

表2 睪酮素對攻擊水平的預測作用：注意不穩定性的簡單中介效應檢驗

基于相關分析的結果, 推測負向平均TL-BS在睪酮素對憤怒分量表得分的預測中起中介作用, 結果顯示負向平均TL-BS中介效應的bootstrap 95%置信區間的上下限包含0, 中介效應不顯著。

3.3 睪酮素與攻擊行為之間的關系：有調節的中介模型檢驗

基于簡單中介模型的結果, 以注意不穩定性為中介變量, 皮質醇為調節變量, 探究睪酮素對AQCV總分、身體攻擊分量表得分、憤怒分量表得分的預測作用, 結果如表3所示。睪酮素×皮質醇交互項僅顯著預測注意的不穩定性(β = 0.30,= 3.00,= 0.004)。進一步使用簡單斜率檢驗探究變量間的具體交互模式, 結果如圖3(a)所示。由圖可知, 對皮質醇水平較低的被試來說, 睪酮素對注意不穩定性的預測作用不顯著(= 0.34,= 0.64,= 0.53); 對皮質醇水平較高的被試來說, 睪酮素可顯著正向預測注意的不穩定性(= 2.47,= 4.46,< 0.001)。考慮到自變量對因變量的直接效應不顯著, 采用PROCESS 2.16.3插件中的Model 7進行有調節的中介效應檢驗。結果顯示, 僅在高皮質醇水平下, 注意不穩定性在睪酮素和AQCV總分、身體攻擊分量表得分、憤怒分量表得分中的簡單中介效應顯著(見表3)。

以負向峰值TL-BS為中介變量, 皮質醇為調節變量, 探究睪酮素對言語攻擊分量表得分的預測作用。結果如表4所示, 睪酮素×皮質醇交互項僅顯著預測負向峰值TL-BS (β = ?0.27,= ?2.51,= 0.01)。進一步使用簡單斜率檢驗探究變量間的具體交互模式, 結果如圖3(b)所示。由圖可知, 對皮質醇水平較低的被試來說, 睪酮素對負向峰值TL-BS的預測作用不顯著(= ?0.29,= ?0.10,= 0.92); 對皮質醇水平較高的被試來說, 睪酮素可顯著負向預測負向峰值TL-BS (= ?9.95,= ?3.23,= 0.002)。有調節的中介效應檢驗結果顯示, 僅在高皮質醇水平下, 注意不穩定性在睪酮素和言語攻擊分量表得分中的簡單中介效應顯著(見表4)。

4 討論

本研究整合了攻擊行為的生物激素視角和社會信息加工視角, 探究反社會傾向未成年犯睪酮素與攻擊行為的關系, 敵意注意偏向的中介作用及皮質醇的調節作用。簡單中介效應分析顯示, 注意不穩定性在睪酮素對AQCV總分、身體攻擊分量表得分、憤怒分量表得分的預測中起完全中介作用, 負向峰值TL-BS在睪酮素對言語攻擊分量表得分的預測中起完全中介作用。有調節的中介效應分析顯示, 僅在高皮質醇水平下, 注意不穩定性和負向峰值TL-BS的中介效應顯著, 睪酮素可通過提高注意不穩定性降低個體的攻擊水平(AQCV總分、身體攻擊分量表得分和憤怒分量表得分), 也可通過提高對敵意刺激的注意回避減少個體的言語攻擊水平。

4.1 睪酮素與攻擊行為

與假設不一致, 研究顯示睪酮素與攻擊行為間關聯不顯著, 考慮到睪酮素作用于攻擊行為的本質, 以及未成年犯管教所(以下簡稱未管所)的環境背景, 我們認為, 攻擊行為在未管所環境中意義的特殊性可能是導致當前結果的原因。作為一種促使個體獲得并維持較高社交地位的內分泌激素, 睪酮素對行為的作用方向取決于其是否有助于社交地位的提高(Eisenegger et al., 2011; Terburg & van Honk, 2013), 而這又會受到具體的情境背景的影響(Carré & Archer, 2018)。例如, 在攻擊行為有助于提高社交地位的青少年群體中, 睪酮素與身體攻擊具有正向關聯(Tremblay, 1998); 但在相互依存、崇尚和諧穩定的社會建構中, 睪酮素水平則與誠實(Wibral, Dohmen, Klingmüller, Weber, & Falk, 2012)、互惠(Boksem et al., 2013)等親社會行為具有正向關聯。也就是說, 睪酮素與社會行為間的關聯取決于特定情境中的受歡迎規則(Dreher et al., 2016), 而這一點或許能幫助我們理解已有研究中睪酮素與攻擊行為間關聯的不一致性。對于在未成年犯管教所接受教育的未成年犯來說, 攻擊行為可能不再是獲得較高社交地位的有效途徑, 相反, 表現出較低的攻擊水平或許是更有利的選擇。且本研究所涉及的樣本中已服刑1年以上的未成年犯占總數的71.4%,即大部分個體可能已經形成并適應了新的受歡迎規范。在攻擊行為無益于提高社交地位的未管所環境下, 睪酮素對攻擊行為的正向直接作用被削弱, 因此本研究未發現睪酮素與攻擊行為的顯著關聯。

表3 睪酮素對攻擊水平的預測作用：有調節的中介效應檢驗

圖3 睪酮素與皮質醇對注意不穩定性、負向峰值TL-BS的交互作用

4.2 敵意注意偏向的中介作用

如前所述, 未管所環境下, 攻擊行為可能不再是個體提高社交地位的有效途徑, 因此睪酮素與攻擊行為間的關系被抑制了。在此基礎上, 中介效應檢驗進一步顯示, 睪酮素可通過提高未成年犯對敵意刺激的注意回避和注意不穩定性, 進而降低其攻擊水平。

首先, 與假設不一致, 我們發現睪酮素正向預測對敵意刺激的注意回避和注意不穩定性, 而非注意偏向。考慮到睪酮素對個體社交地位提高所具有的促進作用, 以及情境背景對睪酮素與行為間關系的重要影響(Carré & Archer, 2018; Dreher et al., 2016), 我們認為特殊的未管所情境可能是導致當前結果的潛在原因, 在此基礎上, 睪酮素對注意偏向的影響可能借助杏仁核的激活得以實現。作為處理威脅刺激的關鍵腦結構, 杏仁核可能傳遞了睪酮素對敵意注意偏向的影響。一方面, 杏仁核下行影響敵意注意偏向特征(Buades‐Rotger & Kr?mer, 2018);另一方面, 杏仁核所具有的雄激素受體使其對憤怒面孔的反應受到睪酮素的影響(Bos, Panksepp, Bluthé, & van Honk, 2012), 且睪酮素對杏仁核的影響取決于個體的動機。具體來說, 對具有趨近動機的個體而言, 睪酮素水平的提高可增強杏仁核激活水平, 加強個體對敵意刺激的注意偏向; 但對具有回避動機的個體而言, 睪酮素對杏仁核則具有抑制作用, 使個體表現出更多注意回避(Radke et al., 2015)。未管所環境中, 攻擊行為可能不再是提高社交地位的有效手段, 因此未成年犯更多地表現出回避動機, 該動機促使睪酮素抑制杏仁核的激活水平, 進而導致個體對敵意刺激表現出更多注意回避, 并最終表現為睪酮素對注意回避的正向預測。選擇性注意過程具有動態性, 表現為注意偏向與注意回避的交替和浮動(Zvielli et al., 2015), 而這一特征在敵意面孔這類特殊刺激中表現更為明顯。因此, 伴隨個體表現出的注意回避, 注意不穩定性水平也隨之上升, 表現為睪酮素對注意不穩定性的正向預測。

表4 睪酮素對言語攻擊的預測作用：有調節的中介模型檢驗

另外, 敵意刺激注意回避和注意不穩定性對攻擊行為具有負向預測作用, 這可能反映了未成年犯的情緒調節過程和長程動態特征。作為一種重要的情緒調節方式, 對敵意刺激的注意回避有助于降低交感神經系統的喚醒度(Gross, 2001), 降低個體的反應性攻擊(Vasquez et al., 2013)和憤怒水平(Lievaart, Huijding, van der Veen, Hovens, & Franken, 2017)。在這一模型中, 注意回避對攻擊行為的負向預測作用可能反映了個體自上而下的情緒調節和行為控制過程。在此基礎上, 注意不穩定性對攻擊水平的負向預測則代表這一過程中注意朝向的動態變化。研究顯示, 注意調節過程會伴隨注意偏向和注意回避的動態交替(Zvielli et al., 2015), 因此, 表現出高注意不穩定性的個體可對自身的情緒進行動態調節, 進而表現為注意不穩定性對攻擊水平的負向預測。

4.3 皮質醇的調節作用

簡單中介模型提示我們, 在未管所環境的影響下, 睪酮素與未成年犯攻擊行為間的關聯可能被削弱甚至逆轉, 而有調節的中介模型檢驗則進一步顯示, 皮質醇可調節睪酮素與注意偏向間的關聯, 僅在高皮質醇水平下, 注意回避和注意不穩定性的中介效應顯著。在這一過程中, 皮質醇可能通過提高未成年犯對敵意刺激的回避動機來實現其調節作用。

作為懲罰敏感性的生物標記物, 皮質醇參與一系列與壓力相關的代謝和生理反應, 促使個體在呈現懲罰刺激時體驗到更多消極情緒, 表現出更多抑制和回避行為(Smillie, Pickering, & Jackson, 2006)。而在未管所環境中, 敵意、威脅以及攻擊相關刺激多與懲罰聯系在一起。面對此類刺激, 高皮質醇水平使得個體具有更高的回避動機(Terburg, Morgan, & van Honk, 2009), 而這一動機會進一步促使睪酮素抑制杏仁核的激活水平, 最終表現出對敵意刺激的注意回避(Radke et al., 2015)。綜上所述, 對具有高皮質醇水平的未成年犯來說, 其回避消極刺激的動機會累加提高社交地位的動機共同促使睪酮素抑制杏仁核的激活水平, 表現出注意回避, 進而減少攻擊行為; 而對具有低皮質醇水平的未成年犯來說, 他們的回避動機相對較低, 僅在提高社交地位動機的影響下削弱了睪酮素與注意偏向和攻擊行為間的關聯, 最終表現為中介模型不顯著。

4.4 本研究的局限和臨床意義

本研究存在一定的局限性：(1)因未成年犯的數據獲取較為困難, 部分被試數據質量存在問題, 篩選后本研究僅納入了76名有效被試, 樣本量相對較少。(2)當前研究僅關注了睪酮素、皮質醇、敵意注意偏向對未成年犯攻擊行為的作用, 而忽略了情境背景、個人動機可能扮演的重要角色。(3)本研究所針對的未成年犯在攻擊水平、環境背景方面代表一類獨特的人群, 因此無法在研究中設計相應的對照組(Clarke‐McLean, 1996), 且當前研究結果僅限于未成年犯管教所環境下未成年犯的攻擊行為。

本研究結果也提示我們, 在臨床實踐上, 基于生物激素影響攻擊行為的中介機制和調節機制, 可嘗試從增加對敵意刺激的注意回避和提高皮質醇水平兩個方面對反社會傾向未成年犯的攻擊暴力行為進行干預。首先, 提高未成年犯對敵意刺激的注意回避或可有效降低攻擊水平, 而對注意過程的干預也具有“自下而上”和“自上而下”兩種取向。一方面, 可嘗試對未成年犯“自下而上”的注意過程進行干預, 即強化個體對非威脅刺激內隱和自動化的選擇性注意, 調整其對外界刺激的偏向性選擇, 如注意偏向矯正訓練(Attention Bias Modification Treatment, ABMT) (Hakamata et al., 2010)。另一方面, 也可嘗試對個體“自上而下”的注意過程進行干預, 即通過提高個體的認知控制和社會信息加工能力來降低對敵意刺激的注意偏向, 如認知行為療法(Lee & DiGiuseppe, 2018)。其次, 考慮到皮質醇的調節作用, 可嘗試通過提高皮質醇水平促使個體表現出更多的敵意注意回避, 進而降低攻擊水平。已有研究顯示, 對具有反社會行為的兒童來說, 能有效減少其攻擊行為的家庭治療正是通過提高個體的皮質醇水平來起作用的(O’Neal et al., 2010)。

5 結論

本研究得到以下結論：

(1)反社會傾向未成年犯的敵意注意偏向(注意不穩定性, 注意回避)在睪酮素與攻擊行為的關系中起完全中介作用。

(2)皮質醇在睪酮素對敵意注意偏向的預測中起調節作用：僅在高皮質醇水平下, 睪酮素可正向預測個體對敵意刺激的注意回避和注意不穩定性, 進而降低攻擊水平。

致謝：感謝檀斯锜、石琳琳、陳琳、林慧嫻等人在本研究數據收集上的協助。

Archer, J. (2006). Testosterone and human aggression: An evaluation of the challenge hypothesis.,(3), 319–345.

Boksem, M. A., Mehta, P. H., Van den Bergh, B., van Son, V., Trautmann, S. T., Roelofs, K., … Sanfey, A. G. (2013). Testosterone inhibits trust but promotes reciprocity.,(11), 2306–2314.

Bos, P. A., Panksepp, J., Bluthé, R. M., & van Honk, J. (2012). Acute effects of steroid hormones and neuropeptides on human social-emotional behavior: A review of single administration studies.,(1), 17–35.

Brooks, J. H., & Reddon, J. R. (1996). Serum testosterone in violent and nonviolent young offenders.,(4), 475–483.

Buades‐Rotger, M., & Kr?mer, U. M. (2018). From words to action: Implicit attention to antisocial semantic cues predicts aggression and amygdala reactivity to angry faces in healthy young women.,(6), 624–637.

Carré, J. M., & Archer, J. (2018). Testosterone and human behavior: The role of individual and contextual variables., 149–153.

Clarke-McLean, J. G. (1996). Social networks among incarcerated juvenile offenders.,(2), 203–217.

Crick, N. R., & Dodge, K. A. (1994). A review and reformulation of social information-processing mechanisms in children’s social adjustment.(1), 74–101.

Dabbs, J. M., Carr, T. S., Frady, R. L., & Riad, J. K. (1995). Testosterone, crime, and misbehavior among 692 male prison inmates.,(5), 627–633.

Dekkers, T. J., van Rentergem, J. A. A., Meijer, B., Popma, A., Wagemaker, E., & Huizenga, H. M. (2019). A meta- analytical evaluation of the dual-hormone hypothesis: Does cortisol moderate 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testosterone and status, dominance, risk taking, aggression, and psychopathy?,, 250–271.

Denson, T. F., Ronay, R., von Hippel, W., & Schira, M. M. (2013). Endogenous testosterone and cortisol modulate neural responses during induced anger control.,(2), 165–177.

Domes, G., Mense, J., Vohs, K., & Habermeyer, E. (2013). Offenders with antisocial personality disorder show attentional bias for violence–related stimuli.,(1), 78–84.

Dreher, J. C., Dunne, S., Pazderska, A., Frodl, T., Nolan, J. J., & O’Doherty, J. P. (2016). Testosterone causes both prosocial and antisocial status-enhancing behaviors in human males(41), 11633–11638.

Eisenegger, C., Haushofer, J., & Fehr, E. (2011). The role of testosterone in social interaction.,(6), 263–271.

Fernàndez-Castillo, N., & Cormand, B. (2016). Aggressive behavior in humans: Genes and pathways identified through association studies.,(5), 676–696.

Gross, J. J. (2001). Emotion regulation in adulthood: Timing is everything.,(6), 214–219.

Grotzinger, A. D., Mann, F. D., Patterson, M. W., Tackett, J. L., Tucker-Drob, E. M., & Harden, K. P. (2018). Hair and salivary testosterone, hair cortisol, and externalizing behaviors in adolescents.,(5), 688–699.

Guan, M., Liao, Y., Ren, H., Wang, X., Yang, Q., Liu, X., & Wang, W. (2015). Impaired response inhibition in juvenile delinquents with antisocial personality characteristics: A preliminary ERP study in a Go/Nogo task., 1–5.

Hakamata, Y., Lissek, S., Bar-Haim, Y., Britton, J. C., Fox, N. A., Leibenluft, E., … Pine, D. S. (2010). Attention bias modification treatment: A meta-analysis toward the establishment of novel treatment for anxiety.,(11), 982–990.

Hayes, A. F. (2012). PROCESS: A versatile computational tool for observed variable mediation, moderation, and conditional process modeling [White paper]. Retrieved from http://www.afhayes.com/public/process2012.pdf

Huesmann, L. R. (2018). An integrative theoretical understanding of aggression: A brief exposition.,, 119–124.

Knight, E. L., Sarkar, A., Prasad, S., & Mehta, P. H. (2020). Beyond the challenge hypothesis: The emergence of the dual-hormone hypothesis and recommendations for future research.,, 104657.

Kuckertz, J. M., & Amir, N. (2015). Attention bias modification for anxiety and phobias: Current status and future directions.,(2), 9.

Laue, C., Griffey, M., Lin, P. I., Wallace, K., van der Schoot, M., Horn, P., … Barzman, D. (2018). Eye gaze patterns associated with aggressive tendencies in adolescence.,(3), 747–756.

Lee, A. H., & DiGiuseppe, R. (2018). Anger and aggression treatments: A review of meta-analyses.,, 65–74.

Li, X. Y., Fei, L. P., Zhang, Y. L., Nun, Y. J., Tong, Y. S., & Yang, S. J. (2011). Development, reliability and validity of the Chinese version of Buss & Perry Aggression Questionnaire.(10), 607–613.

[李獻云, 費立鵬, 張亞利, 牛雅娟, 童永勝, 楊少杰. (2011). Buss和Perry攻擊問卷中文版的修訂和信效度.(10), 607–613.]

Lievaart, M., Huijding, J., van der Veen, F. M., Hovens, J. E., & Franken, I. H. A. (2017). The impact of angry rumination on anger-primed cognitive control.,, 135–142.

Lu, Q., Guo, K. Y., Zhang, M., Zhang, X. B., Hu, F. Q., & Yang, J. L. (2018). Chinese juvenile delinquency research report 2017: Based on a comparative study of juvenile offenders and other groups.(6), 31–45.

[路琦, 郭開元, 張萌, 張曉冰, 胡發清, 楊江瀾. (2018). 2017年我國未成年人犯罪研究報告——基于未成年犯與其他群體的比較研究.(6), 31–45.]

Manning, K. E. (2019). Seeing red? A systematic review of the evidence for attentional biases to threat-relevant stimuli in propensity to reactive aggression.,, 101359.

Mehta, P. H., & Josephs, R. A. (2010). Testosterone and cortisol jointly regulate dominance: Evidence for a dual- hormone hypothesis.,(5), 898– 906.

Miller, N. V., & Johnston, C. (2019). Social threat attentional bias in childhood: Relations to aggression and hostile intent attributions.,(3), 245–254.

Montoya, E. R., Terburg, D., Bos, P. A., & van Honk, J. (2012). Testosterone, cortisol, and serotonin as key regulators of social aggression: A review and theoretical perspective.,(1), 65–73.

O’Neal, C. R., Brotman, L. M., Huang, K. Y., Gouley, K. K., Kamboukos, D., Calzada, E. J., & Pine, D. S. (2010). Understanding relations among early family environment, cortisol response, and child aggression via a prevention experiment.,(1), 290–305.

Panagiotidis, D., Clemens, B., Habel, U., Schneider, F., Schneider, I., Wagels, L., & Votinov, M. (2017). Exogenous testosterone in a non-social provocation paradigm potentiates anger but not behavioral aggression.,(11), 1172–1184.

Panizzon, M. S., Hauger, R. L., Xian, H., Jacobson, K., Lyons, M. J., Franz, C. E., & Kremen, W. S. (2018). Interactive effects of testosterone and cortisol on hippocampal volume and episodic memory in middle-aged men.,, 115–122.

Popma, A., Vermeiren, R., Geluk, C. A., Rinne, T., van den Brink, W., Knol, D. L., … Doreleijers, T. A. (2007). Cortisol moderates 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testosterone and aggression in delinquent male adolescents.,(3), 405–411.

Prasad, S., Knight, E. L., & Mehta, P. H. (2019). Basal testosterone’s relationship with dictator game decision-making depends on cortisol reactivity to acute stress: A dual-hormone perspective on dominant behavior during resource allocation., 150–159.

Radke, S., Volman, I., Mehta, P., van Son, V., Enter, D., Sanfey, A., … Roelofs, K. (2015). Testosterone biases the amygdala toward social threat approach.,(5), e1400074.

Rosell, D. R., & Siever, L. J. (2015). The neurobiology of aggression and violence.,(3), 254–279.

Roy, A. K., Vasa, R. A., Bruck, M., Mogg, K., Bradley, B. P., Sweeney, M., … CAMS Team. (2008). Attention bias toward threat in pediatric anxiety disorders.,(10), 1189–1196.

Smillie, L. D., Pickering, A. D., & Jackson, C. J. (2006). The new reinforcement sensitivity theory: Implications for personality measurement.,(4), 320–335.

Terburg, D., & van Honk, J. (2013). Approach-avoidance versus dominance-submissiveness: A multilevel neural framework on how testosterone promotes social status.,(3), 296–302.

Terburg, D., Aarts, H., & van Honk, J. (2012). Testosterone affects gaze aversion from angry faces outside of conscious awareness.,(5), 459–463.

Terburg, D., Morgan, B., & van Honk, J. (2009). The testosterone-cortisol ratio: A hormonal marker for proneness to social aggression.,(4), 216–223.

Tremblay, R. E. (1998). Testosterone, physical aggression, dominance, and physical development in early adolescence.(4), 753–777.

Van Peer, J. M., Enter, D., van Steenbergen, H., Spinhoven, P., & Roelofs, K. (2017). Exogenous testosterone affects early threat processing in socially anxious and healthy women.,, 82–89.

Vasquez, E. A., Pedersen, W. C., Bushman, B. J., Kelley, N. J., Demeestere, P., & Miller, N. (2013). Lashing out after stewing over public insults: The effects of public provocation, provocation intensity, and rumination on triggered displaced aggression.,(1), 13–29.

Wibral, M., Dohmen, T., Klingmüller, D., Weber, B., & Falk, A. (2012). Testosterone administration reduces lying in men.,(10), e46774.

Wilkowski, B. M., & Robinson, M. D. (2010). The anatomy of anger: An integrative cognitive model of trait anger and reactive aggression.,(1), 9–38.

Yang, B., Xiao, Y. Q., Lai, L., & Wu, M. X. (2018). Evidence- based modification of juvenile violent delinquency., 32–42.

[楊波, 肖玉琴, 賴琳, 吳明霞. (2018). 未成年暴力犯的詢證矯正., 32–42.]

Zvielli, A., Bernstein, A., & Koster, E. H. (2015). Temporal dynamics of attentional bias.,(5), 772–788.

Testosterone and aggressive behavior in juvenile offenders with antisocial tendency: The mediation effect of hostile attention bias and the moderation effect of cortisol

REN Zhihong1, ZHAO Ziyi1, YU Xianglian2, ZHAO Chunxiao1, ZHANG Lin1, LIN Yuzhong3, ZHANG Wei1

(1Key Laboratory of Adolescent Cyberpsychology and Behavior (CCNU), Ministry of Education; School of Psychology, Central China Normal University; Key Laboratory of Human Development and Mental Health of Hubei Province, Wuhan 430079, China) (2Department of Education, Jianghan University, Wuhan 430056, China) (3School of Humanities and Social Sciences, Fuzhou University, Fuzhou 350108, China)

Juvenile crime, as an important factor of public security, has extensively concerned the whole society. Although juvenile offenders with antisocial tendency exhibit unique behavior patterns and development characteristics, few studies have investigated the potential mechanism of aggressive behaviors in juvenile offenders. Based on the dual–hormone hypothesis and social information processing theory, It is plausible to argue that biological hormones and the social information processing process related to hostile might play an fundamental role in shaping aggressive behaviors of juvenile offenders. Therefore, the present study proposes a moderated mediating model and examined the prediction of testosterone for aggressive behaviors in juvenile offenders that is mediated by hostile attention bias and moderated cortisol. Drawing on both biological hormone and social cognition perspectives, the present study attempts to answer the questions of “how” testosterone affects aggressive behavior and “when” the effect will be present, which provides implications for further developing interventions against aggressive behaviors in juvenile offenders with antisocial tendency.

This study included 84 juvenile offenders (average age: 17.55, standard deviations: 0.52) as participants. Their aggressive behavior was measured using the Chinese version of the Buss-Perry Attack Scale (AQCV). Enzyme-Linked Immunosorbent Assay (ELISA) was utilized to measure the salivary testosterone and cortisol levels of the participants. Moreover, the participants’ attention biases toward hostile aggressive phrases and hostile facial expressions were evaluated using an adopted Stroop and the dot-probe paradigm, respectively. Both traditional and trail-level attention bias scores were calculated to reflect the participants’ attention bias statically and dynamically.

Results showed that (1) attention bias toward hostile stimuli (Variability, Peak TL-BSNEGATIVE) played a complete mediation role in 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testosterone and aggressive behavior (i.e. variability played a complete mediation role in the prediction of AQCV total score, physical aggression subscale score, and anger subscale score. Peak TL-BSNEGATIVE played a complete mediation role in the prediction of verbal aggression subscale score by testosterone). (2) Cortisol moderated 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testosterone and attention bias toward hostile stimuli. More specifically, at a high cortisol level, testosterone positively predicted individual attention avoidance (Peak TL-BSNEGATIVE) and variability, thereby reducing the aggression level. However, the mediation effect of attention bias toward hostile stimuli was not significant at a low cortisol level.

Based on the dual-hormone hypothesis and social information processing theory, the present study examined a moderated mediating model in a sample of juvenile offenders with antisocial tendency using the perspectives of biological hormone and social information processing in aggressive behaviors. The present study revealed a potential development mechanism of aggressive behaviors in juvenile offenders and thus provides an empirical foundation for hormone-based interventions against aggressive behaviors in juvenile offenders. Finally, on the basis of the mediation and moderation effects of biological hormones on aggressive behavior, the present study indicates that increasing attention avoidance and the cortisol level for juvenile offenders with antisocial tendency might help reduce their aggressive violence.

aggressive behavior, testosterone, cortisol, attention bias, juvenile offender

2019-12-03

* 國家社科基金(16CSH051)資助。

注：余香蓮共同為第一作者

張微, E-mail: zhangwei2008@mail.ccnu.edu.cn

B84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