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欣 李霞
中國戲曲是中國傳統文化的集大成者,是中國文化的標志性符號,它與古希臘悲喜劇、印度梵劇并稱世界三大戲劇,在世界戲劇舞臺占有重要地位,而江蘇戲曲在中國戲曲舞臺又占有舉足輕重的地位,對中國戲曲乃至世界戲劇產生了深遠的影響,無論是劇種、唱腔還是作家、作品,江蘇戲曲都值得全面梳理、不斷記錄和深入研究。
江蘇地大物博,歷來文化興盛,是中國的文化大省。這里流傳著極其豐富的劇種,共有14 個劇種類別,分別是:昆劇、蘇劇、錫劇、海門山歌劇、丹劇、高淳陽腔目連戲、高淳高腔、揚劇、淮劇、淮海戲、通劇、海州童子戲、柳琴戲、江蘇梆子戲。其中部分劇種已消亡,目前仍在廣泛傳唱、留存較好的劇種有昆劇、蘇劇、錫劇、丹劇、揚劇、淮劇、淮海戲、柳琴戲、梆子等9個。
江蘇省以長江為界,從地理空間上分為蘇南、蘇中、蘇北三個片區,這三個片區審美習俗、文化樣態、飲食方言都有著巨大差異。就方言看,蘇南片屬于吳儂軟語區,屬江南風格;蘇中屬江淮方言區,其中又分為江淮方言一區及二區,屬南北交融的風格;蘇北屬北方方言區,屬于北方風格。
吳語區包括蘇州、無錫、常州等17個行政縣、市。這個區域劇種有昆曲、蘇劇、錫劇、海門山歌劇、丹劇、滑稽戲、高淳腔目連戲、高淳高腔8 個劇種,其中高淳腔目連戲、高淳高腔已失傳。
江淮方言區可分為江淮方言一區,包含南京、鎮江、揚州、鹽城、淮陰等22 個行政縣、市,劇種有揚劇、淮劇、淮海戲、海州童子戲;江淮方言二區,包括南通、如皋等17個行政縣、市,劇種有南通童子戲。
北方方言區包含連云港、徐州等8 個行政縣、市,劇種有柳琴戲、梆子戲及失傳的丁丁腔。
這些劇種大多歷史悠久,早在戰國時期,越王勾踐滅吳,楚國建立。楚文化信巫尚禮,信鬼好祠,巫風盛行,而祠必歌舞,對此《詩經·陳風》《楚辭·九歌》以及《漢書·禮儀志·大儺》等都有記述。巫儺文化在江蘇揚州、南通等地延續下來,這里的香火戲、童子戲都具有濃厚的儀式性和宗教色彩。在連云港市將軍崖還留有古代巫舞的石刻畫,該市錦屏山桃花澗出士漢畫像石中,亦有漢代儺舞中方相氏面具的形象。今海州童子戲、南通僮子戲,以及揚劇、淮劇中的香火戲,都有古儺發展的歷史遺蹤。
隋唐時期隨著大運河的開鑿,使得揚州、淮安成為“天下之盛”的城市,催生了百戲、參軍戲、代面、踏搖娘等散樂、小戲的產生于發展,唐代薛能《女姬》詩:“此曰楊花初似雪,女兒管弦弄參軍”。可見,參軍戲有管弦樂器伴奏,有角色分工(參軍、蒼鶻),有故事內容,有歌舞表演,這就是中國戲曲的雛形。除此之外,有著600 多年歷史的“百戲之祖”昆曲在江蘇昆山地區形成。漢唐百戲、大曲在江蘇地域的盛行,宋南戲的興盛元雜劇的重心南移以及江南文化環境的滋養,為昆曲的形成墊底了歷史文化基礎。明代著名曲家魏良輔所著的《南詞引正》第五條中記載:“腔有數樣,紛紜不類。各方風氣所限,有昆山、海鹽、余姚、杭州、弋陽。……唯昆山為正聲”,昆山腔是宋元南戲傳到昆山地區后,與昆山當地方風土人情及民間曲調相結合形成的聲腔。這種具有昆山地方特色的“昆腔”,經過昆山戲曲家顧堅的改革,逐漸廣為流傳,后經過魏良鋪吸收南北之長,改為“拍捱冷板、調用水磨”的水磨調,不斷成熟。乾隆四年,昆山梁辰魚用魏良輔等改革的水磨調,編制一部《浣紗記》將明代以來傳奇劇作樣式與昆腔結合,用四十五出的篇幅生動敘述了春秋時期吳越爭霸的歷史故事,昆曲主宰劇壇的時代就此拉開序幕。
昆曲形成后稱為雅部,花部等地方戲在明末已陸續產生,并與雅部形成抗衡。《揚州畫舫錄》中記載:“句容有以梆子腔來者,安慶有以二簧腔來者,弋陽腔有以高腔來者,湖廣有以羅羅腔來者,始行之城四鄉,繼或于月入城,謂之‘趕火班’。”昆腔、高腔、梆子腔、皮黃腔這幾大聲腔集聚揚州,乾隆年間南巡此地,為了加強對戲劇創作的控制,曾命巡鹽御史伊皊阿在揚州設局修改戲劇,歷時四年,這四年揚州成為了戲曲集中地,雅部昆曲,花部京腔、秦腔、弋陽腔、梆子腔、羅羅腔、二簧調、安慶花部徽調以及揚州本地亂彈(草臺戲),都云集于此。對當地的地方戲的形成、發展產生了深遠的影響,揚劇、淮劇、淮海等劇種無不受到皮黃腔、昆腔的影響,甚至很多唱腔、劇目都移植于京、昆。
戲曲聲腔是劇種形成的必要基礎,在以歌舞演故事的戲曲中,聲腔音樂從來都是它的主要表現形式,也是吸引乃是征服觀眾的主要是手段。中國戲曲有皮黃腔、梆子腔、高腔、昆腔、說唱腔、歌舞腔及少數民族聲腔七個聲腔系統。按此聲腔分類法,可將江蘇現存戲曲聲腔分為四大聲腔系統:即昆腔系、梆子腔系、說唱腔系、民間歌舞腔系。這些聲腔可以存在一個劇種中,也可以存在于多個劇種中。
3.2 人類感染曼氏裂頭蚴病的途徑主要有2種,即裂頭蚴或原尾蚴經皮膚或黏膜侵入或誤食裂頭蚴或原尾蚴。具體方式可歸納為3種,其中局部敷貼生蛙肉、蛙皮為主要感染方式,約占患者半數以上;其次為生食或半生食蛙、魚、蝦、蛇、雞、豬肉等和誤食感染的劍水蚤[5]。
昆山腔又稱昆腔,產生于江蘇昆山一帶,于明代洪武五年已聞名于時。萬歷年間,昆腔進入北京、湖南,流變為北昆、湘昆;清初,又流傳到四川、貴陽、廣州之地,流變而成川昆、金華昆、溫州昆,并融入當地地方戲中,豐富地方戲唱腔。在江蘇,昆山腔系劇種為單聲腔劇種昆曲,主要流布在江蘇南京、蘇州、昆山一帶。昆山腔的構曲規格、行腔咬字十分成熟,因此江蘇各地方戲如揚劇、淮劇、淮海戲不斷吸納昆山腔以完善自身聲腔系統。
江蘇徐州與山東日照、棗莊交界,梆子腔即由此產生,由山東梆子入蘇后形成。約乾隆、嘉慶年間河南梆子經山東傳入,與當地徐州語言結合,形成徐州梆子。所唱劇本也多移植山東梆子戲。江蘇境內梆子主要流行在徐州豐縣、沛縣等地,主要伴奏樂器有大弦、二弦、三弦、梆子等。如今,徐州梆子唱腔已與河南豫劇融合。
說唱腔系所含調系豐富,又可分蘇北拉魂腔;蘇中明清俗曲聲腔、啷當調;蘇南灘簧調這四小類。
1、拉魂腔,流行于魯南、蘇北、豫東和皖北等地區的民間說唱,該腔在不同地域不同語言的地域環境下流變出不同的聲腔風格,在傳播過程中又分為東、北、中、南、西五路,其區域大致為:東路:山東的臨沂、蒼山、郯城和江蘇的海州、新沂、淮安等地;北路:山東的濟寧、滕縣、鄒縣、微山和嶧縣等地;中路:江蘇的徐州、銅山、邳縣、睢寧、泗洪、宿遷等地;南路:安徽的淮北、宿縣、靈璧、泗縣、蚌埠、五河、鳳陽、明光、滁州等地。
2、明清俗曲腔系。明清俗曲源于宋代小唱、元代散曲,又稱小曲、俚曲、時調,主要呈現為地方說唱音樂中,如揚州清曲、海州五大宮調等。明清俗曲聲腔音樂體制為曲牌體,曲牌含量豐富如【梳妝臺】【哭小郎】【鮮花調】等。該聲腔曲調、曲詞通俗文雅,變體眾多,揚劇即是在此基礎上形成了擁有200支曲牌的地方聲腔系統。
3、啷當調,源于盲女擊鼓彈唱盲詞的一種簡單樸實的說唱音樂形式。啷當調唱腔簡單、質樸、朗朗上口,深受人們的喜愛,除了口傳心授的民間傳承外還逐漸發展成家班傳習。學習的人越來越多,便出現了各路名家,清朝時期道光年間(1782 年-1850 年),啷當調便成為了當時廣泛流傳的地方戲,他不僅出現在戲院、茶樓,當地人農耕時也會邊勞動邊唱上一曲啷當,1958 年“啷當”發展為戲曲,如丹劇。
4、灘簧調腔系。流行于蘇、浙、滬吳語地域的一種說唱調,起源較早,明清文獻中早有記載。徐珂編《清稗類鈔》載:“灘簧者,此彈唱為營業之一種也。集同業者五六人,或六七人,分生、旦、凈、丑腳色。惟不加化裝,素衣,圍坐一席,用弦子、琵琶、胡琴、鼓板。所唱亦戲文。惟另編七字句,每本五、六出,歌白并作,間以諧謔。浙間最多,有蘇灘、滬灘、杭灘、寧波灘之別。”這是清朝蘇南地區灘簧的表演形式,后在此基礎上形成地方戲,如蘇灘發展為蘇劇,常州灘簧發展為錫劇。
古儺在江蘇里下河地區稱為“香火”,南通、連云港等地叫“童子”,徐州又稱為“端公”。《揚州畫舫錄》:“儺在平時,謂之香火。”刊上蒙人《風月夢》第十五回中也有記載:“有四五個端公,揚城俗名香火”。揚州香火戲中有歌詞唱到“鑼隨鼓隸‘鄉人儺’,驅邪逐疫一爐香”得知香火戲早期多是在驅魔酬神的儀式表演中進行,香火戲【大開口】曲牌唱腔還保留于揚劇中。儺戲還可分為儺舞形式的儺戲,唱書形式的儺戲等,這些都是南通童子戲、連云港童子戲形成的基礎。
聲腔與劇種不可分割,相輔相成,劇種是聲腔的藝術載體,聲腔是劇種的呈現基礎。上述四大聲腔中有單聲腔劇種,即劇種僅使用單聲腔的,如昆曲、柳琴、梆子、南通童子戲等;也有多聲腔劇種,即劇種含有多個聲腔系統的,如揚劇、錫劇、淮劇等。
戲曲藝術的核心是劇本的創作,有了劇本的創作,才能有唱腔的構建與表演的設計。因此劇作家的創作很重要,幸運的是,江蘇歷來是孕育劇作家的搖籃,也是劇作家創作取材的重陣。元代雜劇中心雖說在北方,但北方雜劇家的取材確多來自江南,比如關漢卿《感天動地竇娥冤》、尚仲賢《漢高祖濯足氣英布》,等等。明代,雜劇、傳奇江蘇籍數不勝數,如張鳳翼(蘇州人)、王玉峰(松江人,舊屬江蘇,今屬上海)、吳炳(宜興人)、王衡(太倉人)、徐復祚(常熟人)、沈自征(吳江人)等。上海商務印書館在1935 年出版的《明清戲曲史》一書,對明清劇作家做了統計和研究,列出明清戲曲作家234 人。其中江蘇籍作家105 人,占44.9%,并在書中寫到“若論籍貫,以吳人為多,浙江次之……可知二代作者,實以江南為盛”。雖然這一統計還不夠全面,但可見明清時期江蘇戲曲作家的繁盛情況。
歷史上,江蘇有近20 個劇種活躍在本省的戲劇舞臺,如京劇、越劇、呂劇、錫劇、揚劇、梆子、柳琴、淮劇、淮海戲、童子戲、昆劇、丁丁腔、滑稽戲、丹劇、蘇劇等等。遺憾的是,其中有部分已經失傳或接近失傳。目前,據不完全統計,活躍于江蘇的劇種有昆劇、錫劇、揚劇、淮劇、梆子、柳琴、淮海戲、丹劇、蘇劇、京劇、越劇這11個劇種。
一般而言中國戲曲有七大聲腔系統,分別是昆腔系、梆子腔系、皮黃腔系、高腔系、說唱腔及少數民族腔系。江蘇劇種就占有其中四個,昆腔發源于江蘇昆山地區,后傳播至全國,對戲曲聲腔的發展產生了深遠影響。值得一提的是,江蘇也是說唱腔系重陣,明清俗曲蘊含眾多曲牌為地方戲曲聲腔的發展提供了大量的音樂素材,有力的推動了地方說唱腔系劇種的形成。
江蘇戲曲,有文人雅集昆曲,有民間草臺班子花鼓、香火,也有雅俗共賞的錫劇、揚劇,因此,江蘇戲曲的受眾從文人雅士、達官貴人到百姓村夫各個階層。昆曲形成的早期就為文人雅集的“曲集”清唱,唱詞多為文人、藝人加工,屬于陽春白雪。另外,江蘇經濟發達,富商大賈相對較多,也是早期戲曲的主要受眾階層,這些達官貴人會在家中養家班,這也是戲曲史上的一種特殊現象。上海古籍出版社在2005 年出版的《明清家樂研究》中,對江蘇的明清家樂情況進行了統計與研究,書中記載明清家樂班共有412 個,其中江蘇有187 個,占全國所有家班總數的45%。與此同時,在田間村口、街道巷口還有一支民間小戲在不斷發展,比如香火戲、花鼓戲、儺戲。這樣看,江蘇戲曲能夠滿足不同人群、不同文化層次的多層面受眾群體的精神文化需求。
江蘇戲曲除了大量劇作家值得關注外,演員流派的創新性也值得挖掘與研究。戲曲流派是中國戲曲發展中的獨特現象,它在人物、角色、觀眾,歷史、現實、未來多重維度關系層面中孕育,不斷推動劇種的發展。可以說中國地方戲曲史即是流派發展史,或者說中國地方戲曲如果沒有流派的產生,它將會停滯不前,而各劇種中流派的產生也是劇種發展、成熟的標志。江蘇地方戲流派豐富,比如揚劇就有高派、華派、金派,淮劇有筱派、馬派、何派、陳派,錫劇有姚派、劉派、王派等十多個流派。這些流派都體現了演員在劇作家、曲作家基礎上的重構創作,體現出表演藝術家們的創新能力。
綜上,及時記錄當代江蘇戲曲,對其進行梳理與研究就顯得十分有意義。一來可以古今對比,探索江蘇戲曲傳承的總體脈絡;二來可以豐富江蘇區域文化特色研究成果,為江蘇戲曲的豐富和發展提供材料;最后,為弘揚地域特色文化,開拓戲曲當代發展路徑提供文獻支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