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蘇水印木刻版畫的發展

■孫浩

版畫是一門兼具藝術性與可復制性的繪畫藝術，在中國已經有了千年的歷史，從藝術的發展角度來看，版畫可分為古代版畫和現代版畫。通常我們把民國以前的版畫稱為古代版畫；在20 世紀30 年代以后，由魯迅倡導、眾多青年版畫家響應，向歐洲現代版畫技法學習而創作的版畫，我們把它們叫做現代版畫。水印木刻版畫的發展歷程也是從古代單純的復制與傳播，逐漸邁向原創的過程。

一、江蘇水印木刻版畫的溯源

中國版畫的歷史可以上溯到秦漢時期，而第一幅擁有明確紀年的水印木刻畫則是刻于唐咸通九年（公元868 年）的《金剛般若波羅密多經》扉畫——“說法圖”。

江蘇自古就是版畫藝術的重要基地，因此江蘇的水印木刻版畫發展歷程值得深究。江蘇版畫的源頭至少可以追溯到兩漢時期的徐州漢畫像石，魯迅曾言：“漢人石刻，氣魄深沉雄大”，石刻里面簡潔厚樸的形象塑造給后世的版畫創作帶來了很多啟示；到了唐代，江蘇水印木刻隨著中國畫的興起及佛道禮經的大量刊行得以發展；宋元期間又由佛經道典擴展到經、史、子、集和畫譜等，舉世聞名的《磧砂大藏經》就是在這一時期雕印的；發展到明末時期，出現了如“蘿軒變古箋譜”、“十竹齋書畫譜”、“十竹齋箋譜”等諸多傳世之作，至此，木刻版畫已不再附屬于書籍和文字的插圖，一躍而成為具有獨立價值的藝術作品。這一時期不僅是中國版畫發展史上的極盛時期，也是金陵版畫成為江蘇水印木刻版畫杰出代表的時期。但是江蘇水印木刻版畫繼續發展至清朝以后，南京的影響力卻逐漸衰微，與此同時，蘇州有了明顯的上升趨勢，譬如《芥子園畫譜》在蘇州的復刻與刊印，成為清代彩印本的典范。再之后，國家的戰亂及西方印刷術的傳入和推廣，江蘇水印套色木刻技藝日益凋零。雖有晚清蘇州桃花塢年畫的短暫繁榮，但很快江蘇水印木刻版畫還是陷入了沉寂。

二、江蘇水印木刻版畫的復興及特色

在現代版畫中，水印版畫可以說是唯一的非舶來品。20世紀30年代，魯迅倡導的新興木刻運動相繼在上海、杭州、廣州展開，江蘇的南京、蘇州、南通等地也紛紛涌現出一批版畫創作家和木刻藝術團體。江蘇水印木刻版畫學派創始人中的吳俊發、黃丕謨、張新予、朱琴葆等，也都是從參與新興木刻運動開始而從事版畫創作的，這場運動就像給江蘇水印木刻版畫的復興播下了一顆春天的種子。

新中國成立后，江蘇水印木刻版畫家們在繼承江蘇水印木刻傳統藝術手法的基礎上，深入研究和借鑒外地乃至國外水印版畫的經驗，并且敢于探索和創新，在歷經三十年的艱苦實踐中，終于開創了江蘇水印木刻版畫的新境界，形成了獨具特色的江蘇水印木刻版畫學派。這樣的成就，不光凝聚了江蘇版畫家們的藝術心血和版畫才智，也是我國新興版畫運動史上令人值得贊頌的業績。

江蘇水印木刻版畫流派的出現，給中國版畫界注入了新的活力。李樺先生曾盛贊“江蘇水印木刻是獨具江南煙景、富有詩意的版畫”；李樹聲先生認為“江蘇版畫家們選擇風景版畫，正是將生活和傳統在新的歷史條件下結合起來，為版畫事業立了新功，是具有歷史意義的功績”；日本版畫家則驚呼“這是純粹的中國風貌的版畫，給我們打開了中國版畫成就的又一個新領域”；歐美畫家更是對這樣的水印技法極其欽佩，甚至覺得不可思議。

江蘇的水印木刻版畫有兩大鮮明的特點，第一個特點是水印木刻藝術家們在技法上學習和繼承了金陵“十竹齋”的饾版套色水印技法，并且另辟蹊徑又融合了水墨寫意畫暈染的藝術特色，最終形成了江蘇水印木刻版畫飽含刀味、木味、韻味的獨特創作風格。第二個特點則是江蘇水印木刻版畫在內容和形式上帶有鮮明的地方特色：以江南風景創作為主，著力于表現社會風貌發展和水鄉自然風光，并由此來抒發畫家的自我情愫。這樣子的技法革新和繪畫精神內容相結合的創作特點，最終構成了江蘇水印木刻版畫藝術發展的兩個要素：民族性和地方色彩性，這兩個要素也使得江蘇水印木刻版畫充滿了生命力。

三、江蘇水印木刻版畫在當下的困境

江蘇水印木刻版畫的成功，還有部分原因是老一輩的版畫家們在社會政治文化逐漸“民族化”的大環境下高舉起了水印木刻“民族化”的大旗，順應了當時的時代要求。然而，“民族化”不是靜止不動的，社會在發展，面臨不同的時代，藝術也應當有不同的“民族化”表達方式和識別標志。同樣的，“民族化”也不單單是諸如建筑風景、人物衣飾等肉眼可見的文化符號，而應理解為民族文化的內在精神。當代版畫作品中，陳琦的明式家具系列作品、楊春華的水印花卉圖、周一清的風景版畫創作等，就很好地詮釋了這一點。他們以民族文化為根基，及時汲取現代藝術中的有益營養成分，讓江蘇水印木刻版畫在異常活躍的現代藝術各流派中還能占據一席之位。

但是，與中國畫、油畫相比，江蘇水印木刻版畫的發展還是出現了頹勢。一方面是因為版畫自身的“復數性”導致國內市場對它的認可度不高；另一方面則是因為部分版畫藝術家為了獲得暫時的市場利益，開始把個人精力投入到其他藝術形式的創作，導致了江蘇的水印木刻版畫人才隊伍規模逐漸縮小。

究其衰落的根本，則是當下社會對版畫當代價值的不明確性；藝術、教育行業對版畫理論的缺失；以及政府、市場相關的評價體系構建不完善等所導致的眾多因素。任何藝術形式都離不開所處的社會大環境，離不開思想文化發展的進步，版畫當然也不例外。這就需要版畫家、藝評家、藝術投資機構、乃至政府、市場以及社會的共同努力，給江蘇水印木刻版畫的發展營造一個健全的發展環境。

江蘇省美術館作為江蘇水印木刻版畫流派形成的重要基地，在新時代水印木刻版畫的發展轉型中也將繼續扮演著重要的角色。江蘇省美術館在2016年成立的“水印版畫材料與技術研究”實驗室，將從材料、制版拓印技術的研究改良等角度出發，深入挖掘水印木刻版畫在當下的文化內涵和時代價值，力求讓江蘇水印木刻版畫在傳承中發展，在發展中創新，相信日后這一畫派定能重塑輝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