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逝（外二首）

劉迎雨

它們是如何消失的

那些鈣

那些鐵

那些黑色素

未知的營養(yǎng)與元素

它們又從何而來

那沉重的腳步

輕細(xì)的白發(fā)

那散落的老年斑

堆積的皺紋

—仿佛歲月的河床

它們又是如何消失的

那聲音

那語言

那眼里的光

它們從何而來

在搖椅上打盹

在節(jié)日里沉默

在餐桌上陌生

—很多時候

我們四目相對

像是隔著玻璃的呼喊

它們是如何消失的

那呼吸

那心跳

那庸俗的思想

卑微的肉身

它們啊，又是從何而來

一抔黃土

三尺墓碑

—那里大雪已壓了三層

青草已綠了三遍

冬天，想起一塊蜂窩煤

冬天來臨

我將忠于我的記憶

逆流而上，從一個冬天

回到另一個冬天，從小城

回到矮小的村莊，回到

一座綴滿補丁的老屋

—那么多的黃昏

寒風(fēng)四起，吹著屋頂?shù)耐咚?/p>

我們圍著一個紅色泥爐

守住爐中的紅色光芒

一個比一個沉默

那一刻，鋁壺上方嘶嘶升騰的水汽

代表了我們?nèi)康南Ｍ?/p>

多年后，我深信

緣于那時的某種暗示

我無法分清我與一塊煤的區(qū)別：

面孔黝黑，與生俱來的孤寂

以及太多的傷口

而這—

并不妨礙我仍然懷揣溫暖

對生活，我仍有小小的

熱愛

一座披著風(fēng)衣的小鎮(zhèn)

一座披著風(fēng)衣的小鎮(zhèn)

應(yīng)該有一個古樸的名字：

清風(fēng)，或者長河

應(yīng)該有端莊的五官

俱全的五臟：

有幾處高樓

那是它健壯的骨骼

有密布的水網(wǎng)，縱橫的公路

那是它的動脈與靜脈

有一個像樣的廣場

—四周種滿玉蘭、香樟

一塊可以跑馬的草坪

像它年輕的肺葉

一座披著風(fēng)衣的小鎮(zhèn)

不在過去

不在未來

它隱身于浩瀚的詞典

它是理想主義者的國度

應(yīng)該有平靜的靈魂

有一群心存善念，胸懷美好的

理想主義者

喝茶、談天、散步

如果他們生兒育女

那是—它的細(xì)胞

在一次一次地

分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