荇菜
——詩經中的美味還能吃嗎

文＞＞＞蔣宇利

荇菜，很多人既十分熟悉，又非常陌生。中國古代第一部詩歌總集《詩經》第一首詩《國風·周南·關雎》：“……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參差荇菜，左右流之……左右采之……左右芼之……”

荇菜是水生植物，用它的左右漂浮不定，比喻向窈窕淑女求愛的不易，令小哥哥寤寐以求。美女采擷荇菜當然是用來吃的。因而荇菜可謂是中國進入文學作品的第一棵菜。

荇xìng，中國植物志所用的正式中文名寫作莕。李時珍稱其“葉頗似杏”，因此得名。

莕菜原產中國，分布廣泛，從歐洲到亞洲都有它的蹤跡。常生長在池沼邊緣，以及湖泊、溝渠、稻田、河流等平穩水域。其愛清潔，本身有凈化水質作用。古人云：荇菜所居，清水繚繞。穢之地，荇菜無痕。

莕菜生長時，葉子常相互連接，成片覆蓋在水面，密不透風。《爾雅》中稱之為“接余”，《楚辭》中則稱作“屏風”。古代還有菨余、鳧葵、水鏡草、荇絲菜、靨子菜等不同叫法。民間還有個不雅別名驢蹄菜。莕菜葉子碧綠，葉形與生態習性近于荷花，故又稱“水荷”。

莕菜開花時，星星點點地布滿全池。從花冠到花蕊，清一色的小黃花，被稱為“金蓮兒”。花從四五月可以一直開到10 月。

莕菜也有白花品種，其中一種是南方的龍骨瓣莕菜，正式中文名為刺種莕菜。臺灣的特有物種龍潭荇菜，也開白花。還有一種開白花的稱為印度荇菜，又叫做金銀蓮花。它的一片葉子漂在水上就能開出毛絨絨的小白花，花卉市場上俗稱一葉蓮。

很多地區在園林水域中引種莕菜，作為觀賞。其實它的根莖和嫩葉是可以食用的，更能夠做飼料。有人將其帶到美國佛羅里達州作為觀賞植物，結果逃逸為極難除去的野草，因為他們不吃，也不打撈喂畜禽。

莕菜的莖如釵股、根如藕，葉柔嫩多汁，無毒、無異味，營養也不差。莕菜中含有蕓香苷等黃酮苷類。民間入藥用于利尿、消腫。

莕菜加米煮成粥（糝），是江南名菜。也可和面蒸食，或曬成干菜。

取尺把長的嫩莖，用食鹽拌揉一下，腌上一夜。次日早上切碎清炒，可代替腌白菜、蘿卜，正好作吃粥的小菜。三國時陸璣說此菜“可案酒”，即做下酒菜。陸璣是蘇州人，至今江南還有人喜歡做荇菜綠豆粥，不過是用荇菜花制作的。明代陳繼儒的《巖棲幽事》曾記：荇菜，爛煮之，其味如蜜，名曰荇酥。質疑此說法的人不少：不加糖何來甜味？

莕菜被人們采擷食用了，與詩經里《蒹葭》《采薇》中的采蘆葦和野豌豆一樣，淪為“漁人野夫所食”。清代鄭板橋曾用吃荇菜葉來描繪貧苦人的生活艱難，當時吃荇菜的基本上是窮人。

古時有則“吃荇葉”的笑話：清客貧甚，晨起無米，煮荇葉食之而出。少頃，赴富兒席，飲空心酒過多，遂大噦，而荇葉出焉。恐人嘲笑，乃指而言曰：好古怪，早上吃白滾湯時，用不多幾個蓮心，如何一會子小荷葉出得恁快？

如今再也不見窈窕淑女采荇的景象。偶爾有老嫗下塘去撈，也是喂豬、鴨、鵝吃的。如果池塘里養草魚，恐怕連莕菜的蹤影都難見到。

莕菜等野蔬的退出，與其口感并不甚佳有關。北方的這個黃花品種確實帶苦澀味。然而遠在南方，有種白花莕菜則令人另眼相看。開白花的龍骨瓣莕菜，在臺灣作為名產得到大面積栽植，成了普通經濟蔬菜。當地人稱之為水蓮菜。水蓮菜入饌非常可口，嚼而無渣，口感甩空心菜一條街，涼拌、清炒或炒肉絲都很好吃。在當地，其常和紫草科植物破布木的果實破布子一起炒食。

不過，此菜在大陸推廣有點困難。這種熱帶水生植物在北方野外難以生存。而在江南，則被更加滑嫩鮮美的莼菜壓制住了。

然而，有些被遺棄的荒年裹腹野菜，一個個重新登上人們的餐桌。我相信莕菜也會培育出適合大范圍栽培的新品種，給人們的菜籃子多一種選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