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能語音技術視域下播音與主持專業應變策略研究
——基于申報國家一流專業建設點的數據分析

姚爭 劉力軍 張樹楠

（浙江傳媒學院，浙江 杭州，310018；山東青年政治學院，山東 濟南，250103）

自麥克盧漢以降，傳播學者對基于技術迭代的媒介演進與人類社會的關系一直存在兩種截然相反的觀點：悲觀主義觀點和樂觀主義觀點。前者以尼爾·波茲曼為代表，對新技術帶來的大眾文化充滿憂慮，認為媒介“技術壟斷”將使人類進入“娛樂至死”的年代，導致“童年的消失”；后者的代表人物保羅·萊文森則認為，媒介技術的進化具有人性化趨勢，后續媒介總是在遵從這種邏輯補救前面的媒介。智能技術的發展讓人們陷入這樣的焦慮：我們會被機器人取代嗎？當智能播音員主持人敲響直播室的大門，中國高等院校的播音與主持藝術專業（以下簡稱播音專業）固有的問題被幾何倍數放大了。我國的播音專業自20世紀60年代到今天，經歷了“從無到有、從有到多”的發展，逐漸成長為一個獨立的專業，具有自己獨特的理論框架，明確的研究范疇，具備學科的邊緣交叉特性，招生人數眾多，影響廣泛，特色鮮明，揭示了播音主持的本質和規律，形成了具有中國特色的播音專業高等教育教學體系。人工智能時代，播音專業要實現“從多到強”的轉變，改革不僅需要而且迫在眉睫。這一點從首批申報國家播音一流專業的15所院校的相關數據分析可以得到驗證，從識變到應變，從應變到求變，應變策略的研究是該專業一流專業建設的應有之義。

一、智能語音場景：現實和潛在的替代性分析

智能語音技術是現代科技的產物，是人工智能技術（AI）一個重要的分支領域，目前已經被認為是實現人機交互的基礎性技術。通過與語音要素分析、大數據、云計算等現代技術結合，進行從語音采集、語料設計到語音深度加工等數據處理，實現文本之間的高效轉換，即時生成靶向語言。2017年杭州西湖之聲和科大訊飛聯合打造了國內首個廣播電臺智能主播“小西”，如今智能語音播報成為播音主持實踐工作中的重要應用場景，對傳統播音崗位的現實和潛在替代性越來越顯現。

1. 智能語音場景的出現——從技術到應用的現實

智能語音技術發展態勢良好，已經形成比較成熟的商業模式和多種經典應用場景，其價值和意義已從概念引領轉變為形成生產力，“機器”換人的勢頭初步顯現。

騰訊研究院報告顯示，截至2017年6月，我國共有592家人工智能企業，其中智能語音企業數量為92家，占比約為15.54%，該比例僅次于計算機視覺和智能機器人領域企業占比。[1]目前智能語音技術應用在與播音主持的相關場景主要有，一是各類節目播報或者主持，比如2019年兩會期間，新華社開設智能機器人欄目“小新聊兩會”，東方衛視新聞直播節目《小冰搖搖吧》；二是普通話水平測試和普通話語音矯正，科大訊飛公司研制的“機輔測試”通過對單音節、多音節、朗讀（此文暫不對“朗讀”項現行軟件標準是否符合測試目的做評判）等3個測試項的計算機自動輔助評分，從2007年起在全國逐步推開。其意義不但大大降低了普通話水平測試的人力成本，而且為普通話教學、語音的矯正提供了新辦法。如果說在最初引進使用智能播音員、主持人的出發點時多半是出于新奇好玩、吸引眼球，那么現在則更多地考慮其實際的使用價值。在2018年全國“兩會”期間，智能語音識別和機器人寫作為新華社采編團隊節省了586個小時的工作時間，最大程度彌補由于人力不足、設備匱乏和技術力量短缺所帶來的問題。[2]有人曾經預計，到2020年前后，90%以上的新聞報道都將由機器來完成[3]，這顯然有危言聳聽之嫌，但是產業流水線上正在上演的“機器換人”，在播音主持行業也會成為現實。

2. 初級智能技術的尷尬——從恐懼到理性的分析

盡管智能語音技術應用從總體看還處于“機械”模仿階段，但是，這類播音產品數量之多，語音構成之特別，就聽眾而言已經成為一種播音樣式。

目前的智能語音合成總體還處在“弱智能技術”時期，屬于初級智能技術，尚停留于聲音樣本中基本音符的拆解與重新拼接，如果遇到像紀錄片配音這樣句式復雜、語義多變、邏輯性強的語音合成則很難完全像實際人聲那樣給人以流暢感和自如感。《創新中國》的“沐肆洲”團隊也承認其語音制作團隊工作量極其龐大，并不是真正意義的完全智能。由于在日常生活中人們使用智能語音的機會越來越多，而初級讀屏式播報頓挫的聲音與人們通常印象中機器人的概念比較契合，受眾也就越來越習慣。因此，是不是可以這樣說：智能語音合成技術對播音主持最大的“貢獻”是催生了“見字出聲”的“機器人腔”。這種播音新樣式通常類似于見字讀字的“讀字器”。語音準確，但是有可能意義不準確；語速平穩，但是可能語流不暢；忠于文字，但是可能詞不達意。傳統播音吐字的基本要求是準確清晰、圓潤動聽、樸實大方、富于變化，這一切都基于“準確理解”“具體感受”的，而AI主播卻不會“理解”也無法“感受”。同樣的字詞在不同的稿件中負載的含義不同，情感色彩不一，播音員和主持人的有聲語言表達會隨之千變萬化，這些變化也都是有依據的，并非簡單的“字音準確”所能達到的。這需要播音員、主持人在二度創作中“從稿件的內容和形式出發，在‘理解稿件—具體感受—形之于聲—及于聽眾’的過程中，達到正確理解與準確表達的統一，達到思想感情與盡可能完美的語言技巧的統一，達到語言形式與體裁風格的統一，準確、鮮明、生動地傳達出稿件的精神實質。”[4]所以我們的有聲語言是有態度分寸的，有意義層次的，有語法邏輯的，有情感分量的。這是目前AI主播暫時不懂，恐怕也永遠不會懂、也做不到的道理。 在主持崗位中，機械的串聯報幕可能被替代，而需要深入分析的調查類節目、需要審美愉悅的體驗類節目、需要關懷溫度的情感類節目等，是AI主播暫時不能替代，恐怕也永遠不能替代的。

3. 高端主播崗位的呼喚——從替代到人力的解放

智能技術擁有強大的集成能力，真正對傳媒業產生顛覆性影響的不是基于單一功能的應用，比如機器人寫作、機器人播報、機器人傳播效果評價，而是包括且不限于這些的全部功能應用。

人工智能主播沒有工作強度和工作時間的限制，而且在技術上完全能夠做到集“采、編、播”為一體，人工智能技術與新聞采編深度融合，通過短時間內對信息的搜集、整理和二次加工，以MGC（機器生產內容）促進傳受關系的智能進化。總之，媒介技術的不斷迭代會使得AI主播越來越接近人類，甚至在某些方面超越人類，具備一定的替代性，但是它們始終都不是創造者，而僅僅是模仿者、復刻者，只是人類編輯程序的執行者，體現的是工具理性而不是價值理性。

由此，我們推論智能語音技術可以有效緩解傳媒機構對播音主持“低端人才”的需求，對那些簡單的、規律性強的語言讀報、信息處理加工等崗位有較強的替代性，比如氣象播報、信息播報、卡通游戲配音等。但是，即興應變、風格氣質、語感能力等高階技能目前尚不具備AI替代性，那些復雜的、工作要求抽象的、基于合作溝通、為人提供個性服務的崗位不僅難以被取代，用人數量還有可能呈上升趨勢。反觀現實的播音與主持藝術人才培養，有些內容恰恰是在人工智能時代最容易被替代的，智能語音技術放大、凸現了一些原本已經存在的問題。

二、專業建設現狀：國家級一流本科專業評選分析

人工智能語音場景開始應用的時期，恰逢國家教育主管部門開始了新一輪的高等教育評估——“雙萬計劃”。播音與主持藝術專業作為92個本科專業大類中的一個專業，表現得卻并不理想。

1. 首批入圍院校概況

目前全國有245所本科高校開設了播音與主持藝術專業[5]，2019年被推薦到國家層面評比的播音專業建設點共15個，其中中央賽道1個（中國傳媒大學），地方賽道14個，接近全國所有專業數的1/15。

地方賽道集中了省屬地方院校，本次入選國家層面評選的播音高校分布在9個省、市、自治區，包括東部高校、中部高校和西部高校，也包括傳統意義的南方高校和北方高校，覆蓋范圍廣泛。其中公辦本科院校9個，民辦院校6個，除中國傳媒大學、廣西民族大學、中原工學院外，其余12所全部是1999年后升本的新建本科院校。圖1、圖2顯示播音專業在戲劇影視學科下設專業的申報中是民辦院校的占比最高、新建本科院校最多的，最后的入選結果也是各專業中最不理想的：僅有中國傳媒大學的播音專業當選，地方賽道全軍覆沒。

圖1 辦學性質對比

圖2 辦學歷史對比

總體看，本輪入圍播音專業國家級一流專業的候選建設點整體實力較弱。雖然不排除個別有競爭力的專業點未在首輪校級或省級層面與其他專業的競爭脫穎而出，但是客觀分析，這一結果有合理的因素，除少數學校外，本專業在戲劇與影視學科的各個專業中建設水平較低是普遍性問題。

（1）師資隊伍參差不齊

辦好高等教育最關鍵的是師資，“所謂大學者，非謂有大樓之謂也，有大師之謂也”，但本輪15所院校的師資隊伍參差不齊。

①整體數量不足

教師在高等學校中具有十分重要的地位，“生師比”一直以來都是上級主管部門考核學校教學工作的重要數據之一，也是本輪專業評估中用來衡量各個高校辦學水平是否合格的重要指標。教師數量在一定程度上體現了該學校教育規模的大小、人力資源的利用效率，同時也從一個側面反映了該高校的辦學質量。但在15所院校中，以院校為單位的“生師比”沒有一家達到教育部規定的藝術類1:11的標準，部分院校甚至超過1:20；以專業為單位的“生師比”除少數院校外，整體也偏高。過高的學生教師比例意味著每名教師需要承擔更多的教學任務，教授更多的學生。另外有些高校多校區辦學，更迫使教師把大量時間花費在路途的奔波，余下用來備課、寫教案的時間就更加捉襟見肘，無法保證教學質量。

②教師成果偏少

在高等教育評價體系中，教師的教學成果、教學團隊等是各個專業實力的代表。在入圍“國家一流”的15所播音高校評選中，十多所高校近年來沒有一項國家級教學成果獎，省級教學成果獎、名師、團隊等政府獎項也寥寥無幾；獲評國家級特色專業的只有中國傳媒大學和浙江傳媒學院2所；取得過省級教學成果獎的只有5所：中國傳媒大學、浙江傳媒學院、河北傳媒學院、四川傳媒學院和蘭州城市學院；獲評過省級優勢專業、示范專業的只有3所：浙江傳媒學院、山西傳媒學院和四川電影電視學院，獲得過省級教學團隊的只有浙江傳媒學院1所。可見，入圍的播音高校中獲得高層次標志性成果的院校占比偏少。

表1 招生規模對比

（2）招生規模差別較大

招生規模應該適合本學校的辦學定位和教學資源，過高無法保證生源質量和教學效果，過低會造成教育資源的浪費。在招生數量方面，不論在校生數量還是年均招生數量，這15所院校的差別都比較大。

從表1數據上看，在公辦學校中，招生規模最小的是山西傳媒學院，最大的是中原工學院；在民辦學校中，招生規模最小的是河北大學工商學院，最大的是四川傳媒學院。中國傳媒大學、山西傳媒學院、河北大學工商學院、四川電影電視學院在校生都不足萬人、年均招生2500人以下。地方學院的招生限于諸多因素數量少是常見的，但作為中央賽道的“大學”，中國傳媒大學嚴控招生數量可見其對生源質量要求之嚴格。四川傳媒學院和中原工學院的兩項學生數量明顯多于其他院校，是中國傳媒大學的兩倍多，這也直接導致了他們的生師比偏高。

（3）考研升學普遍不高

藝術類專業的考研升學率普遍不高是不爭的事實。在本次評選的所有院校中，升學率超過10%的院校只有3所：浙江傳媒學院13.4%位列第一，中國傳媒大學12.4%，中國傳媒大學南廣學院12.8%，可見這三所學院對考研工作是比較重視的。考研率可以折射出一個學校的本科教育整體的質量水平，行業內用人單位對這三所院校播音專業畢業生質量的評價也比較高。即便如此，只有十分之一左右的升學率，在目前我國高等教育的本科專業中也是偏低的。多所學校升學率不足5%，有的甚至低到1%——過低的升學率是播音專業在本輪評選失利的重要原因。

（4）辦學層次有高有低

研究生培養點的設置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本科教育的實力，也影響著本科教育。一方面，學校在從本科培養點申報研究生培養點的過程中也需要經歷一系列審核。另一方面，如果該學校有研究生培養點，也會影響其本科的教育，其本科生在做相關研究、申報大學生課題的時候會有得天獨厚的條件，在考研、保研方面也更有優勢。

中國傳媒大學于1999年將播音專業作為廣播電視藝術學博士點的廣播電視語言藝術方向開始招收博士研究生，2000年獲得博士學位授予權。廣西民族大學、浙江傳媒學院、河北傳媒學院擁有播音專業的碩士生培養點，且都有十年左右的碩士培養歷史，其余的11所院校則只有播音專業的學士學位授予權。這反映出播音專業高層次辦學點整體偏少的現狀。

（5）辦學歷史有長有短

內涵式發展需要一定的辦學歷史作為基礎。15所院校中播音專業開設較早的是三所原國家廣播電視部直屬高校，專業開設歷史都可以追溯到20世紀，最早的是中國傳媒大學——近60年的歷史再次彰顯了其“國家一流”專業高校的實力，其次是浙江傳媒學院——1986年開辦播音專業。其他絕大部分院校都是在21世紀初期開辦了播音專業，延續至今也有十多年的辦學歷史了。個別院校專業開始時間較晚，尚無本科畢業生，這在國家級層面評選中處于明顯劣勢，影響評分。

表2 培養目標對比

綜上所述，這15所院校是我國播音專業建設情況的一個縮影：新建院校是人才培養的主力軍，民辦學院是重要組成部分，資源緊張是辦學的主要矛盾，部分院校的辦學效益主要體現在規模上。播音專業高等教育經歷了幾十年的發展，很多學校仍未突破依靠規模的擴張、學生數量的增加來攤低辦學成本的初級階段，依然處在量的擴張階段，離“內涵式發展”還有距離。

2. 專業人才培養模式

人才培養模式是指一種穩定的教育框架結構，通常由培養什么樣的人和如何培養兩部分構成，其核心內容是人才培養的目標和支撐培養目標達成的課程體系。大學強調學科本位，而播音專業具有多學科特點，“由于播音學科的邊緣性和創作活動的復雜性，所以播音是一項特殊的言語活動，具有言語傳播的性質；播音是一項新聞實踐活動，具有新聞性；播音是一項藝術創作活動，具有某些藝術屬性。”[6]因此，在人才培養模式上存在以新聞學科為主體、以藝術學科為主體和以中文學科為主體的三種模式，前者以中國傳媒大學的播音與主持專業為代表，肇始于1940年的新華廣播；中者是以上海戲劇學院的播音與主持藝術專業為代表，課程體系當中借鑒了大量的表演訓練元素；后者以諸多師范類、綜合類大學的播音專業為代表，脫胎于原有的普通話教學。比較這15所院校的播音專業，幾乎清一色的中傳培養模式，培養目標和課程體系大同小異，這或許從一個側面反映我國播音專業在人才培養的現實狀況。

（1）培養目標——基于知識和能力的趨同化描述

我們選擇這15所院校中“傳媒”系的5所院校比較其培養目標，盡管學校的辦學層次、歷史和體制各不相同，但就培養目標的表述而言整體區分度并不太明顯。

通過表2可以看出，五所院校人才培養方案的落點都是“復合型人才”，文字表述中也多有學科交叉、能力交叉的體現，這是由播音工作崗位的性質決定的。播音工作是媒體傳播工作的最后一環，好的播音員主持人需要熟悉前期的策劃、采訪等工作，所以“復合型”是必要的。除中國傳媒大學外，其他四所院校都凸顯了“應用型”這一表述，播音專業本身是一個實踐性很強的專業，崗位對接也比較明確，專業誕生之初也是為國家培養緊缺的播音崗位一線工作人才，應用特征十分明顯。《國家中長期教育改革和發展規劃綱要（2010—2020年）》指出：高等教育要“重點擴大應用型、復合型、技能型人才培養規模”[7]，以滿足我們當今的社會發展對人才的需求。所以大力培養高素質應用型人才，既是我國高等教育自身發展的需要，更是我國經濟發展和產業轉型升級的需要。中國傳媒大學雖沒有明確提出這一說法，但也在表述中強調了各項應用的能力，這同時也可以看出中國傳媒大學作為綜合型的“211”工程高校、“雙一流”高校的理論和實踐并重的特點。“語言傳播”“語言表達”“語言應用”等語言能力的表述，是各院校除“播音主持”外普遍強調的能力所在，其適應工作也不僅于“播音主持”崗位。可見，隨著時代的發展，播音專業的學科屬性更呈現出語言學方面的特征。“新媒體”“21世紀”“現代化”“前沿”“未來”等詞匯的使用可以看出播音專業“時代性”的特色。這說明高等院校已經意識到了科技發展帶來的時代變化，大家都有努力適應時代變化的內在愿望，但目前的播音高等教育能否真正達到“人工智能時代”的要求呢？通過本次申報數據，我們可以看到各院校的努力。

有學者認為包括播音專業在內的影視類專業具有“三強”特征：行業崗位的強指向性，應用性的特征明顯；媒介技術的強支撐性，藝術與科技融合不斷強化；人文素養的強基礎性，復合型學科結構的重構。[8]

當然，各個院校的人才培養目標也有各自的定位或特色，如：中國傳媒大學作為我國傳媒領域的重點高校，充分發揮學科特色和綜合優勢，致力于高層次、復合型創新人才的培養。將中國傳媒大學播音專業近20年的培養目標加以對比發現：從廣播、電視的“高級專門人才”向“播音主持及新聞傳播復合人才”再向“播音主持及相關語言傳播工作的復合型人才”的轉變[9]，中國傳媒大學既保留了其“精英模式”，又向兼顧了高等教育的“大眾模式”發展。相比較而言，同樣民辦的四川傳媒學院和河北傳媒學院在培養目標規格上相差懸殊，前者表述為“具有國際視野和創新精神的高素質人才”，而后者定位“采編播一體化人才”，哪家定位更加準確些很容易評判。但是，從中可以反映這樣一個問題：無論是精英教育還是大眾教育，現實對播音專業人才的要求，特別是“中傳模式”擅長培養的新聞播音基本趨同。

這種主要基于知識和能力的培養目標設置，最大的問題在于對播音主持“審美人格”的培育重視不夠，播音員主持人“實際上是一種在傳播中實現傳播主體人格化，并在傳播過程中體現出人際性特點的傳播方式，其中的人格化、人際性是構成主持傳播的關鍵，亦是主持傳播的特點和優勢所在。”[10]審美素養和能力構成的審美品格，是一種穩定的、有普適意義的審美價值框架與個性化審美趣味的有機結合，對其他人文素養而言存在某種超越性，是實現席勒所謂“感性與理性平衡”的“自由人”“完整人”的必由之路。

在智能語音技術條件下，部分播音主持作品審美品格低下已經成為不爭的事實，情感體驗、審美感受是目前專業培養目標最不該缺失的要求，我們的播音高等教育應該加強對這部分的素養培養。人工智能時代，低端的播音主持工作終將被機器替代。但情緒和感情是“人際傳播”的核心要素，是“人機傳播”所不具備的。沒有溫度的只是機器人，有溫度的才可能是人類主持人。

（2）課程體系——趨于“怎么說”與“說什么”的融合化設置

課程是人才培養方案落實培養目標的主體，是人才培養的核心要素。專業人才培養的關鍵就是其專業核心課程的設置。這15所高校專業核心課程的設置也可以折射出當下國內各大播音高校對本專業內涵的重新思考和教學改革的嘗試。

表3 大學一年級、二年級核心專業課程設置對比

播音主持的主要核心業務在于“怎么說”和“說什么”。“怎么說”反映語言基本功水平，“內三外四”的播音技巧掌握與運用；而“說什么”反映學生的綜合素養、性格氣質和審美品格。從目前15所學校的課程體系看，專業核心課程主要解決“怎么說”的問題，但也明顯顯示出了將“怎么說”與“說什么”的課程做了融合設置的嘗試。為了更好地說明專業核心課程的開設情況，我們用以“傳媒”命名的5所院校做細化分析。

①低年級基礎課程

不論什么專業，其大學一年級、大學二年級的專業課程一般都是具有基礎性質的課程（見表3）。

各大高校的播音專業在核心課程設置上都對原有的經典人才培養方案（原北京廣播學院培養方案）有所繼承：這五所高校對原北京廣播學院的經典培養方案中的《普通話語音與播音發聲》《播音創作基礎》《廣播電視即興口語表達》三門課程的具體設置大致相同。

專業核心課程的繼承，說明了現階段各大院校對播音專業核心能力的思考——語音發聲能力、語言表達能力、即興口語能力，這三大能力應該是播音專業的核心能力，區別于其他專業的特色所在。這也是服務于“怎么說”這一主題的基礎。

②高年級應用課程

各大高校的播音專業在專業拓展課程設置上又有新的發展，整體上看，各所傳媒院校在高年級應用課程上有明顯的方向分化。

在高年級的專業應用課程方面，5所院校各具特色。大家普遍都開設了多種選擇的方向：四川傳媒學院在原有的“廣播”和“電視”兩種媒介渠道的基礎上增設了“融媒體”方向。河北傳媒學院要求學生在通修《全媒體新聞播音主持》課程之外，又開設了新聞主播、節目主持等6種專業方向。山西傳媒學院則加大了專業選修課的比重。中國傳媒大學、浙江傳媒學院、山西傳媒學院和河北傳媒學院4所高校摒棄了按照媒介渠道設置課程的做法，轉而采取按照節目或業務類型設置課程。

農藥發展的步伐不斷加快，2000年我國農藥產量達64.77萬噸，2003年產量86.3萬噸，2005年又超過100萬噸，2007年達173.60萬噸，2009年我國農藥產量超過了200萬噸。

高年級專業核心課程的變化，反映出各高校對播音專業在新環境下發展方向的思考。北京廣播學院時代的高年級課程設置按照媒介渠道分為《廣播播音主持》和《電視播音主持》，而在媒介技術飛速發展的今天，絕大多數院校——包括中國傳媒大學，都轉而回歸到業務本身設置課程了，如新聞評論類課程、綜藝主持類課程。少數依然按照媒介渠道設置課程的院校也都全部增加新媒體（或全媒體、融媒體等）類的播音主持課程。

總體看來，播音專業高等教育之前更多地關注了其技能技巧方面的“怎么說”，人文審美方面的素質教育偏少。經過多年的教學改革，很多院校在素質培養、思維訓練方面也做了很多嘗試，如四川傳媒學院的《才藝綜合能力訓練》、山西傳媒學院的《播音美學》等課程的開設都體現了對人文審美方面的關注，浙江傳媒學院重視發揮美育在人才培養中的作用，成立了公共藝術教學部，開設了大量的公共藝術類選修課程，在人才培養方案中落實審美教育。各大院校也普遍加大了對“即興口語”類、“文案寫作”類、“節目策劃”類課程的占比，這種舉措體現了將“怎么說”與“說什么”的課程融合化設置。

需要引起我們注意的是，全部15所院校在第7學期，即大四上學期，普遍不安排課程或者只安排很少的課程。只有浙江傳媒學院將專業課程按照7個學期等比例地貫穿到了大四上學期，保持了本科教育整體結構的完整性。

三、教學應變策略：“新文科”理念下的專業建設

智能語音技術正在對傳統播音主持職業封閉性體系形成有力沖擊，技術發展使AI主播越來越接近人類、超越人類，但它們始終只是延續人性化趨勢。就播音主持專業建設而言，首先要明確專業核心能力是什么，并不僅是語言表達技巧，也不僅是個性化表達或者新聞敏感性，更重要的是人格化傳播。這就要求我們在人才培養目標設置上“知、情、意”的結合，在課程設置上不僅解決“怎么說”的基本功問題，更要解決“說什么”的審美品格、綜合素養、性格氣質的養成。

1. 探索“3+N”的“新文科”培養模式

“新文科”是相對于傳統文科而言的，在高等教育階段進行學科重組、文理交叉等措施為學生提供綜合性的跨學科學習。戲劇與影視類專業本身就是基于視聽技術的時代發展的產物，普遍帶有新文科的“基因”。播音專業具有新文科的“天然基因”，本身就是戲劇與影視學、中國語言文學、新聞傳播學的交叉學科，同時受技術創新、社會發展影響極大。要強本拓新、轉型發展，應探索“3+N”的培養模式。

“3”指的是播音專業的三大支撐學科：戲劇與影視學、中國語言文學和新聞傳播學，“N”指其他學科或專業。播音專業屬于藝術門類，長期以來相對忽視數字技術和傳媒技術方面的教育，如今播音專業應補齊短板——特別是新媒體工程技術類的知識，融合發展，順應今天的時代，進一步激活其新文科“基因”。

行業整體形勢直接影響著人才需求與高校人才培養。當傳媒市場的變化、崗位需求量的萎縮與高等教育管理體制改革的加速疊加在一起，有的學校為了追求規模發展、提升競爭力和吸引生源，已經嘗試新的改變，如開設游戲解說方向、網絡直播方向等。浙江傳媒學院將播音與外語（雙語）、播音與公關（禮儀）、播音與影視（配音）結合，創造了“多方向、強指向、個性化”的“跨學科”培養模式，不論是在升學還是就業，這些交叉培養的學生都明顯優于原有單一方向的畢業生，取得了良好效果。隨著“主播帶貨”在疫情期間的突出表現，又有許多高校將播音與廣告、營銷做了交融，開設了“帶貨直播”的微專業，這也是播音專業“新文科”理念的大膽嘗試。融合體驗經濟的相關理論，重在介紹體驗感覺和審美愉悅，這也是播音專業在人工智能時代不得不做出的全新拓展。

2. 建立“寬、實、活”的專業課程體系

（1）專業基礎課要“寬”——打基礎

專業基礎課要構建學生本學科以及相關學科的基礎知識，開闊學生的學術視野，要為學生的長遠發展打下基礎。因此，專業基礎課的關鍵是“寬”。基礎的寬厚應當體現“新文科”建設的學科交叉特征，同時這些學科的知識之間要相互融通、關聯統一，打好專業學生的基礎，服務長遠的發展。

以本次評選為例，大多數院校的語言文學類課程只涉及了“中國語言文學”，而忽視了“外國語言文學”。參評院校中，只有兩所“大學”——中國傳媒大學、廣西民族大學，將外國文學類課程寫入了必修課當中。我們明顯看出“大學”比“學院”更加綜合，跨學科的教學更容易實施。播音專業是藝術類專業，學生的文化成績普遍偏低，這點突出表現在外語成績上。教育部明確要求本科教育要“面向世界，面向未來”。外語水平、外國文學素養是學生將來走向世界、走向未來的重要能力，也是學生將來跨文化交際的重要基礎。

需要指出的是，專業基礎課不是通識課，它更應該側重于該課程內容對本專業學生知識體系的構建，應該以本專業的視角解構該課程的內容，而不是簡單、泛泛、生硬地開設一門新課程。

（2）專業核心課要“實”——搭主體

專業核心課要培養學生的專業核心能力，要體現這個專業的不可替代性。專業核心課應該回應行業與社會變革對專業能力的需求，增強學生的核心競爭力。此類課程要以對社會行業有深刻的理解為基礎，不斷聚焦專業的內涵。各門課程應重新整合、擠掉泡沫，注意相互銜接，避免內容重復。專業核心課的關鍵在于“實”，要為學生搭好“結實”的專業知識主體，打好“扎實”的專業功底，使學生具備較強的業務素質。

浙江傳媒學院播音專業為了培養學生的核心能力，將實踐項目分解成若干課程，把知識點量化到實訓課上，以業界要求倒推課程設計，明確各課程的知識、能力指向以及與相關課程的關系，優化課程結構。如新聞播音業務類課程的考核標準具體到呼吸換氣出現明顯聲音的次數，標準量化而明晰。用具體的量化標準進行考核是對學生專業核心能力的強化，是對其專業“主體”的“實化”。中國傳媒大學對專業課程的細化分解，廣西民族大學一系列的教學改革工程項目，也都是“實化”專業主體知識框架的具體舉措。

（3）專業拓展課要“活”——美裝飾

專業拓展課要能夠隨著技術的發展快速調整，顯示此類課程的敏捷性、靈動性，回應技術創新對“新文科”的需求。專業拓展課的關鍵在于“活”，應強調拓展方向的區分度，使學生了解并掌握本專業最前沿的知識和技術。要盯緊一線，隨著技術的迭代，及時更新課程內容，便于學生在工作崗位上運用新技術，達到“上手快”的目的。要讓用人單位直觀感受到畢業生的“好用”“順手”“方便”。

專業拓展課需要直面專業領域新的技術，而教育與一線最新前沿存在“脫節”的情況，因為從實踐到理論存在客觀的周期，所以學校教育相對忽視了本專業前沿技術和手段的應用，一定程度上影響了學生的動手能力。從本次參評材料的整體上看，一方面，南方高校在專業拓展課程設置上比北方高校靈活：浙江傳媒學院播音專業著眼于“二次元”文化而承辦的中國國際動漫節聲優大賽及因此設立的一系列訓練課程，既貫徹了OBE教育理念，又聚焦行業動態；四川電影電視學院有的拓展課程成績直接和直播的“打賞”金額掛鉤，是前沿嘗試的典范。另一方面，民辦高校在管理上比公辦高校相對靈活：管理的靈活不僅體現在高新設備采購、前沿人才聘用上，中國傳媒大學南廣學院和四川傳媒學院等高校三年前已經開設了網絡主播、游戲解說等方向。

智能時代的教育不意味著全盤否定之前的教育，而是應在前者的基礎上有新的發展。就播音專業而言，應在關注“怎么說”的表層專業素質基礎上更加側重于“說什么”的深層整體素質。不應該培養見字出聲的初級人才，而應該培養有情感溫度、有審美品格的高級人才。

3. 優化“線上+線下”的教學資源

播音專業廣泛存在于綜合型大學和行業型學院，包括中央部委直屬高校和地方高校。播音專業所屬的二級學院也各有不同，除少數能夠自立門戶的“播音主持學院”外，大量的屬于藝術學院、文學院和傳播學院。各所大學都有自己的強勢學科，各個二級學院都有自己的優勢所在，但不論哪個大學、哪個學院，在具備一定優勢的同時都有自己的短板，比如：行業型院校的藝術類院系，教師的示范能力很強，但學科相對單一，相對集中在本學科內部，缺乏與其他學科的交融，甚至缺乏和藝術學理論的交叉；而開設在文學院的播音專業雖然能更多吸收文學的學科課程，但教師相對重理論而輕實踐，同時還不同程度地存在學科基礎課程替代核心課程的現象；綜合性院校也面臨專業核心課程不夠深入的問題，如某綜合高校近十門專業核心課程中，超過半數都屬于概論性質的課程，其專業課程覆蓋的能力、課程的遞進性都存在一定的缺陷。

這些問題的關鍵在于師資，有的學校不具備某些課程的優質師資，開不出這些課程。隨著網絡技術的發展，我們可以依托“線上”的優秀資源。特別是伴隨“雙萬計劃”的“金課”評選，包括大量的“線上金課”和“線上線下混合金課”，這些都是最好的教學資源。特別是疫情期間的“停課不停學”，全國高校大量地使用了“中國大學慕課”“SPOC”“智慧樹”等線上教育平臺，保障了教學的順利進行，更檢驗、完善了線上教學資源。

智能時代，在實際教學條件和師資情況有限的情況下，利用“線上+線下”的手段，是各所高校優化師資和課程體系的可取之法，這本身也是智能時代高等教育應有的做法。

四、結語

智能語音時代，將有大量的低端的播音主持工作將被替代，同時，高端的有態度、有深度、有溫度的播音主持工作將會大幅增加。播音教育工作者也應該明確：有扎實的基本功底，有溫度的情感傳遞，有品格的審美表達，有深度的獨到見解，具備這些條件的播音員主持人才是在智能時代不被機器替代的播音主持高級人才。高校播音專業應致力于這種人才的培養，要真正走出生存與發展的慣有舒適區，以一流本科建設為契機，既要保持傳統優勢，更要拓展和形成新的特色，強本拓新，轉型發展，才能更好地適應智能時代的到來，更好地承載服務國家文化戰略的光輝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