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京津冀協同發展上升為國家戰略以來,中央和地方政府研究制定并出臺一系列有利于促進產業協同發展的戰略、規劃和政策,為加快推進以首都為核心的世界級城市群建設,實現京津冀協同發展提供了有力支撐。在政策紅利推動下,京津冀產業協同發展理念深入人心,戰略實施有力推進,各項舉措初見成效。然而,不確定的國際環境變化以及新冠肺炎疫情等公共應急突發事件對產業鏈、創新鏈、供應鏈等帶來諸多挑戰與風險,從而增加了產業協同的不確定性。同時,在京津冀自身發展過程中,產業疏解、產業布局、產業關聯等多重矛盾與沖突加劇了產業協同的不穩定性。正是這些不確定性和不穩定性共同交織形成京津冀產業協同發展的急性沖擊和慢性壓力。因此,本文以韌性理論為研究視角,重點探討京津冀產業協同發展面臨的多重困境,為以往該領域的研究提供新視角,這是本文研究的出發點和落腳點。
針對京津冀產業協同的難題,大部分學者從體制改革、產業協作、配套政策等維度探索實現路徑和政策舉措。在體制改革方面,魏麗華(2017)提出從行政體制改革角度,探索各級政府統一的“權力清單”“責任清單”“負面清單”制度,降低行政交易成本,提高區域競爭力;張杰、鄭若愚(2017)和劉戒驕(2018)提出從稅收體制改革角度,推進增量利益共享機制,建立健全京津冀三地稅收分成制度,可按照參與產業鏈條的要素貢獻度高低進行稅收分成。在產業協作方面,孫久文、張紅梅(2014)和李國平(2017)提出充分發揮地區比較優勢,明確京津冀三地產業分工,既要做好產業間協同分工,也要做好產業內協同分工;鄧麗姝(2017)提出以共建創新共同體為紐帶,通過技術“進鏈”、企業“進群”、產業“進帶”、園區“進圈”,實現更高層次的產業分工協作。在產業配套政策方面,周京奎、龔明遠、張朕(2019)提出在中央層面制定一系列保障機制實施的政策工具,包括政府考核工具、資金支持政策工具、市場培育政策工具等;馬海濤、黃曉東、羅奎(2018)和張亞鵬(2018)明確提出在地方政策協同方面,要充分考慮多方需求,協調多方利益,體現不同等級行政單元的公平對等。
然而,在應對百年未有之大變局、新一輪的科技變革和產業革命等新時代背景下,產業協同發展的研究視角不完全局限于上述幾個方向。尤其在以數字技術為驅動的新一輪全球化背景下,全球城市網絡體系正在通過產業鏈、創新鏈、供應鏈等方式來實現區域產業協同發展。然而,面對“黑天鵝”“灰犀牛”等突發事件,城市或者地區間產業鏈、創新鏈、供應鏈或多或少都會受到外部沖擊,進而形成經濟、社會、生態等領域的風險與挑戰。如果處理不當,就會威脅著地區與城市可持續發展,導致經濟社會停滯不前。由此,韌性理念應運而生,已成為全球城市建設和管理的基本共識。
加拿大生態學家霍林在20世紀70年代首次在系統生態學領域提出韌性理念,隨后逐步被學界廣泛運用到經濟、社會、生態、工程等重點領域(邵亦文、徐江,2015)。聯合國國際減災署定義,韌性是一個系統、社區或社會在面臨重大突發危機時能夠通過及時有效的方式抵抗、吸收、適應并且從其影響中恢復的能力。美國洛克菲勒基金會提出“全球100韌性城市”(100 Resilient Cities Resilience)項目將城市韌性定義為城市中的個人、社區、機構、企業和系統,無論遇到何種急性沖擊和慢性壓力,都能生存、適應和發展的能力。其中,急性沖擊是指對一個地區構成威脅的突發或者應急性重大事件,比如地震、火災等自然災害,以及經濟領域的貿易戰和科技戰,社會領域暴發的公共衛生事件,生態領域遭遇的極端氣候等;慢性壓力是指緩慢滲透并動搖經濟社會結構所帶來的損失,比如經濟衰退、社會動蕩、資源短缺等。本文借鑒韌性理論的急性沖擊和慢性壓力的分析框架,將其運用到京津冀產業協同發展分析中(參見圖1),即對急性沖擊和慢性壓力等癥狀進行識別并分析其對京津冀產業協同在鏈條傳導、產業關聯、產業布局等方面的影響,進而判斷產業協同面臨的風險與挑戰,以此做出基本面的判斷。

圖1 本文的邏輯分析框架
自京津冀協同發展戰略實施以來,習近平總書記先后6 次深入三省市視察,9 次主持召開相關會議,發表了一系列重要講話,全面闡述了京津冀協同發展的理念、意義、方針、舉措,既為推進京津冀產業協同發展戰略提供了根本遵循,又為形成習近平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思想的科學體系提供了理論依據。目前,京津冀三地各部門的思想和行動日益統一到以習近平同志為核心的黨中央關于京津冀協同發展戰略安排的決策部署上來,產業協同在京津冀協同發展戰略中的重要作用與貢獻日益凸顯。習近平總書記關于譜寫新時期社會主義現代化的京津“雙城記”、自覺打破自家“一畝三分地”的講話,以及從京津冀發展全局謀劃疏解北京非首都功能,加快推進產業對接協作等區域產業協同發展的理念正逐漸成為全黨、全社會、全體人民的共識。
6 年來,從中央到地方相繼出臺了一系列促進產業協同的戰略規劃及相關政策。國家相關部委從京津冀協同發展全局統籌部署,并在解決產業協同體制機制的障礙等方面開展深入研究并出臺《京津冀協同發展產業轉移對接企業稅收收入分享辦法》(財預〔2015〕92 號)、《京津冀產業轉移指南》(工業和信息化部公告2016 年第27 號)、《京津冀協同發展產業升級轉移規劃(2015——2020年)》等重要政策文件,著力提升京津冀產業協同發展水平,積極釋放市場潛能,推進區域協調發展(見表1)。
地方政府也積極融入京津冀協同發展大局,在產業疏解轉移與承接等方面開展深入研究并出臺《關于加強京津冀產業轉移承接重點平臺建設的意見》(京協同辦〔2017〕5 號)、《北京市新增產業的禁止和限制目錄(2014 年版)》(京政辦發〔2014〕43號)、《北京市新增產業的禁止和限制目錄(2015 年版)》(京政辦發〔2015〕42 號)、《北京市新增產業的禁止和限制目錄(2018 年版)》(京政辦發〔2018〕35號)、《中關村國家自主創新示范區高精尖產業協同創新平臺建設管理辦法(試行)》(中科園發〔2019〕42號)、《關于貫徹落實〈京津冀協同發展規劃綱要〉的實施意見》《河北省推進京津冀協同發展規劃》《關于進一步做好京津產業轉移承接平臺建設工作的指導意見》《關于吸引更多京津科技成果到河北轉化孵化整改工作方案(2018-2020年)》等一系列政策性文件,引導企業向具有專業優勢的平臺集聚,加快促進產業轉移精準化、承接集聚化、園區建設專業化(見表1)。

表1 京津冀產業協同的有關政策、針對問題、目標任務和政策舉措
隨著京津冀協同發展戰略深入實施,京津冀產業分工格局日漸明顯,產業融合水平逐步提高,產業創新合作日益緊密。
一是京津冀區域產業分工格局日漸清晰。據統計,京津冀三次產業結構由2014 年的5.2 ∶41.3 ∶53.5 調整為2019 年的4.5∶28.7∶66.8,第三產業比重提高13.3 個百分點(見圖2)。其中,北京圍繞“四個中心”的戰略定位,著力打造培育新能源智能汽車、新材料、人工智能、科技服務等十大高精尖產業,加快實現產業高端化。北京2018年十大高精尖產業實現營業收入32548億元,其中,新一代信息技術、節能環保、智能裝備、醫藥健康、軟件和信息服務業等5 個領域實現營業收入17080 億元,新動能培育取得了階段性成效(中國日報網,2019)。天津圍繞“一基地三區”的戰略定位,產業轉型升級步伐不斷加快。2019年,天津戰略性新興產業增加值增長3.8%,高于全市工業0.4個百分點;高技術產業和戰略性新興產業增加值占規模以上工業增加值的比重分別達到14.0%和20.8%。河北圍繞“一基地三區”的戰略定位,大力發展先進制造業和高新技術產業,推動產業正逐步邁進中高端。2018年河北省規模以上工業制造業質量競爭力指數為84.18,比2015年提高2.39。2019年,河北省戰略性新興產業增加值比2018年增長10.3%,高于規模以上工業4.7 個百分點;高新技術產業增加值占規模以上工業增加值的比重為19.5%。

圖2 2014——2019年京津冀三次產業結構
二是京津冀產業融合水平逐步提高。從市場主體來看,根據第四次全國經濟普查結果分析,北京法人單位在津冀地區的產業活動單位為1.2 萬家,比2013年增長225.9%;天津法人單位在京冀地區的產業活動單位為0.3萬家,比2013年增長117%;河北法人單位在京津地區的產業活動單位為0.1萬家,比2013 年增長55.3%。從產業協作來看,“4+N”產業合作格局日益凸顯。2015——2018 年,在北京·張北云計算產業基地、北京·滄州渤海新區生物醫藥產業園等重大產業合作項目帶動下,北京到天津、河北投資的認繳出資額累計超過7000 億元。以北京現代第四工廠項目為例,該項目于2016年在河北滄州投產,基本實現了“一個工廠帶動一個產業基地”,解決了2000多人就業(北京統計局,2019)。
三是產業創新合作日益緊密。從專利申請來看,2014年至2018年,京津冀聯合授權專利數合計4278件。其中,京津聯合授權專利數為1798件,占比為42.0%;京冀聯合授權專利數為2013 件,占比達47.1%。從技術合同成交額來看,北京流向津冀的比重由2014年的4.8%增長至2018年的7.5%,提高2.7個百分點;從技術合同數來看,北京流向津冀的比重由2014 年的9.3%增長至2018 年的10.3%,提高1個百分點(見表2)。

表2 2014年、2016年、2018年京津冀創新資源空間流向
一是中美貿易摩擦加劇、京津冀產業鏈不強和創新鏈不牢的風險。國家發展和改革委員會高技術司曾梳理出我國嚴重依賴進口的技術(或核心零部件)高達665項,主要集中在新一代信息技術、人工智能、高端裝備等領域,以及涉及關鍵材料、核心技術、先進工藝、關鍵零部件等工業基礎能力方面,這恰好是京津冀產業鏈和創新鏈的短板所在。
京津冀在人工智能、集成電路、智能網聯汽車、醫藥健康等戰略性新興產業面臨著“高端空心失位、低端重復建設”的窘境,產業核心技術受制于人,產業鏈存在“卡脖子”風險。《北京人工智能產業發展白皮書2018 年》報告顯示,北京人工智能原始創新能力與美國相比尚有很大差距,在腦認知機理和計算模型、神經形態芯片技術、高精度傳感器等高端核心技術缺失,可能導致在技術和應用上的空心化。《北京集成電路產業發展概況2019》顯示,北京集成電路企業在CPU(中央處理器)、FPGA(現場可編程門陣列)、GPU(圖形處理器)、DSP(數字信號處理)等高端通用芯片領域技術創新能力依然不足,對美國等國外公司依賴度依然較高。《北京市智能網聯汽車產業白皮書(2018 年)》顯示,北京在傳感器、控制器、執行器等智能網聯汽車核心電子件、車載智能化軟硬件平臺、智能感知部件、先進能源動力平臺、車載通信系統等方面,關鍵技術掌控能力仍需進一步提升。
隨著京津冀戰略性新興產業嵌入全球價值鏈環節,如果這些行業中的核心技術無法突破,那么在未來國際經濟環境存在較大的不確定的情境下,這些行業的產業鏈和創新鏈的脆弱性問題將日益凸顯,進一步削弱這些行業對地區經濟的拉動作用,使經濟的持續增長面臨更大的挑戰。
二是新冠肺炎疫情沖擊加劇京津冀制造業供應鏈不穩的挑戰。新冠肺炎疫情蔓延對世界各國供應鏈安全帶來重大沖擊。根據聯合國貿易和發展會議報告顯示,突發新冠肺炎疫情可能導致2020年全球對外直接投資最高下降40%。
在疫情突發階段,京津冀制造業供應鏈受到較為嚴重的沖擊與影響(見表3)。根據北京統計局2020年第一季度經濟運行分析,規模以上工業增加值同比下降了14.7%。其中,汽車制造業、通用設備制造業、醫藥制造業增加值同比分別下降30.2%、26.5%、5.3%。根據天津統計2020年第一季度經濟運行分析,規模以上工業增加值下降16.0%。其中,汽車制造業、通用設備制造業、醫藥制造業增加值同比分別下降35.7%、24.2%、20.6%。根據河北統計局2020年第一季度經濟運行分析,經濟指標出現較大下滑,規模以上工業增加值下降4.8%。其中,汽車制造業、通用設備制造業、紡織業增加值同比分別下降33.6%、16.8%、22.4%。
在統籌抓好疫情防控和復工復產的階段,京津冀工業增速有所回升(見表3)。根據北京統計局2020年上半年經濟運行分析,規模以上工業增加值同比下降了3.7%。其中,汽車制造業、通用設備制造業、醫藥制造業增加值同比分別下降3.2%、2.8%、4.4%。根據天津統計局2020 年上半年經濟運行分析,規模以上工業增加值下降5.7%。其中,汽車制造業、通用設備制造業、醫藥制造業增加值同比分別下降8.8%、4.4%、11.9%。根據河北統計局2020年上半年經濟運行分析,規模以上工業增加值增長0.8%。然而,汽車制造業、通用設備制造業、紡織業增加值依然同比分別下降14.1%、1.3%、8.5%。
在疫情防控常態化階段,目前,京津冀工業增速和重點行業增速的經濟指標朝著正向趨勢發展。其中,河北先于北京、天津初步實現工業指標反彈。2020 年1——8 月,河北工業增速同比增長2.0%,分別高于北京、天津2.8個百分點、5.1個百分點(見表3)。

表3 京津冀三地疫情前后的規模以上工業和重點行業增加值增速
由此可見,突如其來的新冠肺炎疫情對京津冀深度融入全球產業體系帶來一定沖擊,這也凸顯了產業供應鏈的不穩定性和不確定性。
第一,產業疏解“轉移”與“承接”的矛盾與沖突。“轉得出”和“接得住”是京津冀產業協同發展中至關重要的環節。然而,現實情況是轉不動、接不住,表現為:一是產業供需匹配度不夠高。比如,京津向河北疏解更多是鋼鐵、家具、服裝、小商品等資源密集和勞動密集型行業,而河北要么更愿意承接新一代信息技術、集成電路等高精尖產業,要么出于完成政治任務而勉強承接相關產業,要么接了后并不是按照市場經濟的基本規律辦事導致某些落地項目停滯不前或遲遲不動。二是各地承接產業差異化程度不夠高。根據不完全統計,京津冀約有各類承接平臺300 個,數量多,布局散,缺乏統一的產業鏈布局規劃,各承接平臺發展目標重疊、不同部門產業規劃相互沖突現象明顯。三是相關政策在轉出地和承接地之間的銜接度不高。比如,京津冀三地在人員的社保跨區域結算、承接地政府對京津分公司經濟指標不納入統計范疇等方面的政策銜接不暢通,較大程度上影響著京津冀產業協同效應的發揮。
第二,產業布局“過密”與“過疏”的矛盾與沖突。京津冀產業主要集聚在北京“一核”,尤其在北京城市功能拓展區,生產力布局不平衡性增大了產業協同的難度。從地均GDP①,京津冀地均GDP 的空間分布近似為“金子塔”結構,而長三角地均GDP的空間分布呈現“啞鈴型”結構。經測算,京津冀地均GDP 超過25 億元/平方千米的只有北京和天津,約占15.3%,而長三角地均GDP 超過25 億元/平方千米有杭州、蘇州、無錫、常州、揚州等5座城市,接近20%;京津冀地均GDP 超過20 億元/平方千米的僅有廊坊,約占7.7%;而長三角地均GDP超過20億元/平方千米的有上海、舟山、寧波、南京、泰州、紹興等6 座城市,約占23%;京津冀地均GDP 低于15 億元/平方千米的約有邯鄲等7座城市,約占53.8%;而長三角地均GDP 低于15 億元/平方千米的有蕪湖、湖州等8座城市,約占30%(見圖3)。由此可見,京津冀每單位土地上創造的工業和服務業總產值較高的地區依然集中在北京、天津等超大城市,以北京為核心的中心城市帶動中小城市產業協同發展格局尚未打破。

圖3 京津冀與長三角地均GDP的空間分布
從戰略性新興產業企業數量分布來看,經大數據統計分析,2018年京津冀三地醫藥健康企業超過6.7 萬家、科技服務企業超過2 萬家、新能源汽車企業超過3.5萬家、人工智能企業約有0.32萬家、集成電路企業約有0.26 萬家。其中,25.7%的新能源汽車企業、31.5%的醫藥健康企業、35.2%集成電路企業、49.2%科技服務企業、66.2%人工智能企業布局在北京城市功能拓展區;而河北其他城市的占比較少(見表4)。由此可見,產業布局“一核”增長極作用突出,但是其輻射帶動能力不強,不利于京津冀產業協同發展。
第三,產業鏈條“主鏈”與“次鏈”的矛盾與沖突。京津冀產業鏈集中在某些主鏈環節,次鏈環節所占比重不大,產業業態閉環尚未形成實現。以科技服務產業鏈為例,京津冀科技服務業主鏈集中在科技推廣服務和綜合科技服務業的兩個主鏈,約占全鏈條的80%。其中,北京科技服務業主鏈占比最大的是科技推廣服務,約占全鏈條的55.8%;而天津和河北科技服務業最大主鏈均為綜合科技服務,分別約占全鏈條的63.8%、69%(見圖4)。由此可見,京津冀在整合科學研究試驗發展、科技信息、科技普及宣傳教育、科技金融等產業鏈的關鍵環節尚未形成有序對接和協同,進而科技服務業的效能尚未充分發揮。
以集成電路產業鏈為例,京津冀集成電路主鏈集中在芯片設計和制造及設備兩個環節,約占全鏈條的91%。其中,北京和河北集成電路主鏈占比最大的是芯片設計,分別約占全鏈條的77.3%、73.4%;而天津集成電路主鏈集中在芯片設計和制造及設備,分別約占全鏈條的53.3%、39.6%,合計約為93%(見圖5)。由此可見,京津冀集成電路在芯片原材料、半導體封測等環節較弱,這些較弱環節恰恰是防范產業安全風險的所在,更是亟待提高產業韌性所在。

表4 京津冀戰略性新興產業企業數量排名前十的地區 (單位:%)

圖4 京津冀科技服務業產業鏈分析

圖5 京津冀集成電路產業鏈分析
以新能源汽車產業鏈為例,京津冀新能源汽車主鏈聚焦在汽車零部件環節,約占全鏈條的97.1%。其中,北京、天津、河北在汽車零部件環節占全鏈條的占比分別為97.1%、97.4%、97.1%(見圖6)。由此可見,京津冀新能源汽車以零部件為核心的產業鏈的相關配套環節缺失,尚未形成完整的產業生態系統,進而大大削弱市場競爭力。
由此可見,京津冀戰略性新興產業存在過度集中在主鏈環節,而次鏈環節較為薄弱,“主鏈”依賴癥制約著產業協同發展。

圖6 京津冀新能源汽車產業鏈分析
借鑒韌性理論的分析框架,本文重點探討分析京津冀產業協同發展面臨的“急性病”和“慢性病”。如果這些癥狀不能及時有效防范和化解,那么將會成為阻礙“十四五”時期京津冀產業協同發展的絆腳石。因此,面向“十四五”時期和2035年遠景目標,把握好穩增長與防風險的平衡,增強產業協同的韌性以應對各種可能發生的風險,對切實提升京津冀產業協同韌性能力,提高產業協同治理能力現代化水平有著十分重要的意義。
韌性所倡導的“生存、適應、發展”的理念與國家所倡導的新發展理念、高質量發展、“六穩”和“六保”等理念是契合的。同時,韌性理念既強調了產業協同發展要考慮各種潛在的壓力和風險,又強調產業協同發展中面臨各種內生性矛盾與沖突,有很強的現實意義。因此,結合京津冀各級政府“十四五”規劃的編制,研究并制定產業協同發展的“韌性+”應對戰略。一是把韌性理念融入到京津冀產業協同發展戰略規劃中。以提升產業協同的韌性能力建設為抓手,把韌性理念融入到京津冀產業協同發展戰略中,對事關產業協同面臨的重大問題進行深入研究并積極應對,系統推進產業協同的各個環節。二是把韌性目標納入到京津冀產業協同發展的相關指標體系中。適應高質量發展和現代化發展的新要求,把京津冀高精尖產業主鏈的占比、高技術產業產品的重點環節自給率、京津冀產業所需的資源環境承載能力等韌性目標納入到京津冀產業協同發展目標體系中。三是把韌性舉措與京津冀產業協同發展實現路徑有機結合起來。以“事前應急——事中回應——事后修復”為主線,積極推進事前預防和預警機制,主動規避產業協同中面臨的各種風險,提升產業發展的韌性能力;積極推進事中積極反饋、主動應對機制,把急性沖擊帶來的產業發展的各種損失降低到最低水平;積極推進事后修復和動態調整機制,研究并出臺一系列改進的政策舉措,降低產業協同的脆弱性。
面對突發事件,唯有建立健全能夠應對產業協同的各種急性沖擊的體制機制,以適應未來各種可能發生的不確定和不穩性風險,系統性地提升京津冀產業協同抵御各種風險的能力。因此,需要積極推進“三步走”應對策略,實現“防患于未然”,提升“化危為機”能力。一是做好韌性體檢。參照自然資源部組織各級政府開展城市體檢評估報告的經驗與做法,各級政府調動并組織社會各階層參與重大應急事件對京津冀產業協同的影響評估分析,識別出京津冀面向“十四五”時期和2035 年遠景目標可能面臨的突發事件和風險,并形成產業協同的韌性體檢報告,以此識別出京津冀產業協同的韌性短板。二是制定行動指南。各級政府綜合考慮自然資源、空間布局、應急保障等因素,制定并確定重大突發公共事件沖擊下產業協同的應急能力建設的行動指南或者行動方案,主要包括韌性短板識別、韌性思路與目標、韌性制度建設、關鍵技術、重點領域、政策舉措,以及風險應對清單等。三是搭建信息平臺。參照杭州城市大腦、上海韌性城市建設的信息化綜合管理平臺等經驗和做法,充分發揮新一代信息技術在抗疫中積極作用,以搭建京津冀產業協同發展的韌性應對的信息管理平臺為載體,著力在戰略性新興行業的數據監測與分析、應急突發事件的產業鏈條的沖擊傳導的情景構造與沙盤推演、精準化的韌性應對方案等方面下功夫,為推進京津冀產業協同發展戰略提供決策支撐與參考。
提升京津冀產業協同的韌性能力,解決影響京津冀產業協同中發展的問題,這就要求在鏈條協同、布局協同、政策協同上下功夫。一是以鏈條協同為紐帶,全力提升產業鏈現代化水平。在產業鏈方面,充分發揮集中力量辦大事的制度優勢,京津冀三地應聯合設立產業基礎能力建設專項基金,聚焦新一代信息技術、人工智能、生物醫藥、新能源汽車等重點領域,促進產業鏈上下游深度合作;在價值鏈方面,聚焦京津冀制造業和服務業重點領域和發展短板,支持并鼓勵5G、大數據、云計算、區塊鏈等新一代信息技術改造和提升傳統行業,創新生產方式、服務方式和商業模式,加快推進數字化轉型升級,推動產業向價值鏈高端環節攀升;在供應鏈方面,及時總結中美貿易摩擦、新冠肺炎疫情等外部沖擊對京津冀三地產業供應鏈影響的應對經驗和教訓,辯證地看待供應鏈安全性與開放性的關系,抓緊研究并制定《京津冀產業全球供應鏈協同發展規劃》,提前研究部署供應鏈在應對各種極端條件下的方案,提升產業供應鏈的韌性能力。二是以布局協同為載體,加快促進產業布局精準落地。從產業協作方面,加快京津冀三地產業協作,形成產業上下游聯動發展的機制,進一步優化京津冀“2+4+N”產業合作格局,形成區域產業定位明晰、合理分工的產業布局;從繪制產業地圖方面,遵循產業演化發展規律,以及產業類型劃分,深耕、細分、融合、豐富產業鏈條各環節并在京津冀城市群進行合理分布,繪制京津冀產業布局地圖,并分析產業鏈的“上下游”“左右岸”的延伸關系;從體制機制方面,積極推進城市產業發展聯盟機制,探索建立產業協同治理模式,推進跨地區跨行業合作平臺機制。三是以政策協同為抓手,建立健全相關政策銜接機制。從要素流動政策來看,加快研究制定《關于進一步推進京津冀要素自由流動和優化配置的體制機制指導意見》,適時出臺鼓勵市場主體獨立自主地進行資源優化配置,以及鼓勵生產要素自由流動管理條例和規章制度,保障三地合作合法權益。從區域政策來看,發揮地區比較優勢,提高財政、產業、土地、環保、人才等政策的精準性和有效性,因地制宜培育和激發區域發展新動能,制定差別化區域產業政策,促進北京與城市副中心、雄安新區產業有效分工,形成合理的功能分工;從政策聯動機制來看,加強區域政策與財政、貨幣、投資等政策的協調配合,優化政策工具組合,推動宏觀調控政策精準落地。
注釋
①本文統計口徑使用市轄區數據。用地面積是指建設用地面積與居住用地面積之差;GDP 是指第二產業與第三產業之和。因此,地均GDP=(第二產業+第三產業)/(建設用地面積-居住用地面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