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詩成聯的專著《休庵集句》

□田江

鄧雨人（一八五五——一九二四），名鴻荃，字雨人，號休庵，廣西臨桂（今桂林）人。臨桂詞派領軍者王鵬運小妹（亦善詞）夫。鄧亦臨桂詞派之人。光緒十五年（一八八九）舉人，早年為京官，后官四川候補道員。清末民初，曾在成都與趙熙、宋育仁、方旭、林思進等結成『錦江詞社』，時常聚會唱和。趙熙、林思進與之往來甚密，互相多有詩詞酬贈，去世時林思進特填詞、作挽聯致吊。曾兩度回臨桂又返成都，《清寂堂日記》記一九二四年五月遽逝于蓉。有詞集《秋雁詞》。

《休庵集句》，由鄧鴻荃門人孫爾康?？?，周慶壬題箋，玉津居士作序，民國癸丑年（一九一三）孟冬月成都精刻線裝本。此書是鄧雨人集唐宋金元明清等古人詩句為對聯的專著，每句注明詩人名字，約六百副。后約在民國三十年代，有馬行簡以行草書手抄本流傳，裝幀精美雅致，書法秀健流暢，書風直逼趙熙體，不愧為趙之弟子。

鄧雨人的集句對聯為數不少，但可惜絕大部分多為消遣娛情之作，缺少思想深度。只是從對聯藝術角度而言，對仗甚工，天衣無縫，可見其對前人詩作的熟悉，對詩律的精通。其消遣娛情集句聯如：

云開千里遠山碧（劉秉立）；門外四巒秋葉紅（釋祖可）。

詩翁愛酒常如渴（東 坡）；男兒立身須自強（李 頎）。

中庭日正花無影（陸 遊）；深樹云來鳥不知（錢 起）。

一枝石筍穿云出（釋今釋）；二月楊花滿路飛（庾 信）。

帆影遠來江樹外（陳 鐸）；春蔭又過海棠時（章 能）。

深山大澤龍蛇遠（杜 甫）；老木清霜鴻雁秋（元好問）。

塞上長城空自許（陸 遊）；眼前樽酒未宜輕（黃庭堅）。

皓月滿簾聽玉漏（姚 合）；青林多露綴珠纓（山 谷）。

栽花聽竹心無事（王安石）；航海梯山運已開（陸放翁）。

一曲紅綃不知數（白居易）；百壺芳醑豈銷憂（胡 宿）。

投林倦鳥分暝色（趙章泉）；隔葉黃鸝空好音（杜子美）。

雨中荷葉終不濕（蘇東坡）；江上梅花獨自春（黨懷英）。

一春夢雨常飄瓦（李商隱）；十里珠簾半上鉤（蘇東坡）。

月遷花影庬無吠（吳仲參）；露下金莖鶴未知（劉 筠）。

賡酬不減笙磬答（晁補之）；富貴何當簫管哀（吳梅村）。

旁人錯比揚雄宅（杜子美）；遠客新鈔陸氏方（陳師道）。

山猿引子飲幽澗（陸放翁）；水鳥帶波飛夕陽（朱慶馀）。

綠葉忽低知鳥立（放 翁）；玉山自倒非人推（太 白）。

當然，鄧雨人的集句對聯也有少許有一定積極思想性，比如：

能銷忙事成閑事（白居易）；不薄今人愛古人（杜子美）。

前一句出自白居易《詠家醞十韻》樂府詩，詩作描寫農家釀酒的樂趣，故下一句是『轉得憂人作樂人』。但雨人卻取杜甫《戲為六絕句》之五相對，立意高出一籌，無論是今人古人都應一視同仁。

萬事會須咨伯始（東 坡）；五言今復擬蘇州（東 坡）。

前一句出自蘇東坡《次韻胡完夫》，伯始，漢朝胡廣的字?！逗鬂h書·胡廣傳》：『雖無謇直之風，屢有補闕之益。故京師諺曰：萬事不理問伯始，天下中庸有胡公。』后一句出自蘇東坡《答王定民》，蘇州指唐詩人韋蘇州韋應物，韋詩以五古成就最高，故蘇軾句云五言。雨人此聯同時稱贊了兩個歷史名人。

沽酒自教陶令醉（蘇東坡）；逢時空惜賈生才（何景明）。

陶令指陶淵明，賈生指賈誼，此聯也同時稱贊了兩個歷史名人，但前句頌高尚，后句惜人才。

擊筑誰同燕市飲（放 翁）；對酒遂作梁園歌（太 白）。

前一句出自陸游《秋夜》，后一句出自李白《梁園吟》古風，寫李白離開京城，飽嘗遠游之苦到達宋州的平臺——古梁園遺跡。在此依然愁思不斷，對酒高歌，即興吟了首《梁園歌》，抒發自己抑郁悲苦的情懷。雨人此聯借古喻今，既有自我之心，亦有對當時社會的寫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