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散落的寂靜有人看管（外二首）

龜山上的石碑，沿山勢擺放

大多為周圍村莊里

早逝的鄉鄰

他們生前都彼此熟稔或認識

推杯換盞或點頭招呼

此刻，又毗鄰而居

只不過少了些言語

這些散落的寂靜有人看管

鳥鳴山更幽

白日里，只能依稀聽見樹葉的婆娑聲

到了夜晚，這里的寂靜

似乎也變黑了

一粒黃豆狀的磷火

從墳包間驀然劃亮

又像是誰從懷中掏出的

一根洋火

下雨的日子

不出門，也沒有訪友的打算

一個人退守至江北的一間

偏僻的書齋內

點燃一根檀香，隨手從書架上

取下一部尚未看完的游記

作者是鄰省的，從未謀面

卻把文字當作腳印

在紙上走了一遍又一遍

天色陰沉。這些抒情的詞句

也湊巧躲在檐下避雨

隔壁的一段揚劇此刻踱了進來

唱腔哀婉，忽急忽緩

像是丫環跟主人竭力辯解什么

又仿佛是兩種截然不同的命運

在人間的對白

想給自己寫封長信

總試圖給遠在從前的自己

寫一封長信

這些文字的家世大多清貧、捉襟見肘

背景為：舟山群島中的某座軍港碼頭

一個年輕水兵剛剛遠航歸來

藍披肩上，風暴還未來得及撤退

那年，他剛滿18周歲

喜歡蘸著海水，寫下搖搖晃晃的詩句

然后湊近打量，聞著有些咸腥

摸上去還很黏手

后來，他邂逅了一個島北的漁家姑娘

跟她練習織網，坐在礁石上遠眺落日

學著她的口型喊船號，聲音瓷白

像起伏的浪沫

他離開海島時，她趕來送行

后甲板上，她凄然的眼神仿若海星

有著尖銳的毛刺

至今，在殘存的手稿中

段落與段落之間，總是無法逾越

最窄處是航道，稍寬的地方

是海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