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瓊
只要人們還在思考俄羅斯存在的意義,俄羅斯就會一直存在;只要人們還在發問:上帝為何要創造俄羅斯,俄羅斯就會一直存在。
我從事俄羅斯文化史研究已有六十年,這使我有理由談論俄羅斯文化的若干典型特征。現在,正是現在奠定著俄羅斯未來的根基。俄羅斯將會是什么樣?首要該關注哪些問題?如何把過去遺產里最好的東西保存下去?
總想著恢復往日廣闊的領土或者是曾經強大的軍事力量是毫無意義的。一個民族或國家的尊嚴以及它在人類史上的意義非由領土面積決定,更不會由它所擁有的核武器數目決定。當今世界,一個民族的精神尊嚴要比武力尊嚴更值得去捍衛。眾所周知,發達的文化、謙和的忍耐力、睦鄰友好的精神、對他人的尊重以及對家庭的關懷總是能引起別人尊重和信任的。
國外的學者和活動家們在接觸俄羅斯文化的代表時首先關注的就是我國文化的現狀。當然,誰都更愿意自己的鄰居有文化、有道德,而希望他緊張不安地手握武器,只關心經濟上的富裕。所以,是時候清醒地認識到,何時我們能夠保護自己的精神尊嚴和文化,何時我們的鄰國才會接受我們是自己人。對文化的關注和關心是我們振興經濟最根本的辦法。俄羅斯應當保持住自己在前蘇聯地區文化上的領先,而且這種領先是一直存在且無需證明的。我們擁有世界上最豐富的語言之一,全世界所有經典作品都已翻譯到俄語中;我們擁有自己的文學、音樂、繪畫、詩歌、戲劇以及我們的大自然。
正如山峰的高度與其峽谷深度無關,而是由其山頂的海拔高度決定一樣,俄羅斯文化也不是某些負面國民的行為所能代表的,它體現在那些任何時候、任何方式都無法剝奪的、千百年來所形成的歷史積淀中:普希金、陀思妥耶夫斯基、托爾斯泰、契訶夫、靈魂音樂;作曲家—格林卡、柴可夫斯基、穆索爾科斯基;壁畫和圣像畫、亞歷山大·伊凡諾夫、涅斯杰諾夫、馬列維奇;科學界有萊蒙諾索夫、洛巴切夫斯基、門捷列夫、巴普洛夫;戲劇方面的沙梁賓、斯坦尼斯拉夫斯基、索賓諾夫、安娜·巴普洛娃;宗教領域的謝爾蓋·拉多涅斯基、謝拉芬姆·沙洛夫斯基等。我們的民族尊嚴不應在此嗎?如果我們意欲保持自己在歐洲東部地區的地位,那就該依賴這些民族文化遺產。
俄羅斯語始終值得我們驕傲。俄語不僅是交流的工具,更是精神文化寶庫。俄語不僅詞匯豐富,而且詞義廣闊,擁有大量的成語俗語結構和表達。俄語的語匯包含豐富的文學、宗教、哲學、科學和民間文學的信息。我們務必明確自己的財富、價值并且為此自豪,以便更好的保護這些財產。
所以,文化是我們關注未來時首先需要思考的。
國家的尊嚴同個人的尊嚴并無二異。生活中,我們給婦女、老人、兒童和其他有需要的人讓路。同樣,在國家生活中,也應該保護少數民族,盡力保護少數民族文化、特色以及語言。不管是在小的個人生活層面,還是大的國家生活層面,人們都應該做到恭讓和體諒弱勢群體的需求。
語言是一個民族,尤其是對少數民族而言,極其珍貴的東西。它不僅是交際工具,更是一個民族文化的表現形式。
民族道德威信方面還有一重要特質一直發揮著重要影響力的就是善良,受歷史影響且歷史傳承著的善良。但善良到底屬不屬于民族特質呢?又或者說,善良只是個人的性格特征。善良是具有傳染性的天賦。如果一個人體驗過善良帶來的幸福,那他就很難再放棄善良,他就會把這一習慣傳遞給其他同胞。所以,善良和快樂一樣,是會傳染的。善良和傳統密不可分。比如,古羅斯時期人們會在復活節這一天去探監。而其他時間里的囚犯是依賴人們的施舍生存的。直到19世紀,羅斯大部分城市的囚犯都靠人們的施舍過活。
一個民族越高尚,他就越不會害怕其他民族。民族得以存續的關鍵在于不斷的發展其自身文化。
俄羅斯的力量源泉之一還在于其一直為自己的多民族大家庭而自豪。一個對少數民族不友好的國家必定不了解自己國家的歷史。沒有少數民族,任何一個國家都無法存在,更不可能會發展下去,也不可能創造出自己的文化。例如,茨岡歌曲中就有大量俄羅斯民族歌曲元素,而這些茨岡歌深受杰爾查文、托爾斯泰、布洛克等大文豪的喜愛。
俄羅斯文化還以另一種方式存在于人類文化中。俄羅斯芭蕾舞雖源自法國和意大利,現在卻成為世界芭蕾舞各大流派的發源地。還有俄羅斯的音樂和表演藝術呢?
但必須在此申明:俄羅斯制造了不少壞事,但好事也有。歷史總是摻雜著不同的過往。當下總是在過去的種種中孕育出的,正是過往歷史對當下文化的形成產生了重大影響。
令人惋惜的是,在某些“全球一體化”等偽概念的影響下,許多東西遭受到毀滅時打擊。多少白樺樹被砍倒了;多少教堂和莊園被摧毀;多少寶藏用來裝點別人的房屋和博物館,他們曾與我們的農民、修士和商人多么親密。
讓哪些對俄羅斯人態度負面的人想想我們的陀思妥耶夫斯基、穆索爾科斯基、契訶夫和其他創造俄羅斯真正光榮的那些人吧。每一個民族的文化都是無價的。每個民族都有自己的民族理想,為什么不可以將他們一視同仁?文化不分高低,也沒有高下。
還有一點不能忘卻的是,農耕永遠是我們文化的一大現象。俄羅斯文化一直都是一個與農耕密不可分的文化,農民和貴族階層都體現著這一聯系。
總體上,我希望人們思考未來;思考俄羅斯的威信到底該建立在怎樣的基礎上;俄羅斯在新形勢下到底該何去何從。我們應當從千百年的歷史出發,尋找生活的方向并努力往理智指引的的道路邁進。我們的出境并不如此糟糕。
(德米特里·謝爾蓋耶維奇·利哈喬夫生于1906年,卒于1999年,是俄羅斯中世紀文學和歷史研究者,語言學家,文化學家利哈喬夫被認為是世界上最重要的古俄語語言及文學學者。他被尊為“最后一位古老的圣彼得堡人”和“民族文化的守護者”,寫有大量有關俄羅斯文學和文化史的著作。本文根據德米特里·謝爾蓋耶維奇·利哈喬夫原文翻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