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時代浙江工匠的培養路徑研究

陳燁 許凱 王星雅 金旦露

摘? 要： 運用扎根理論，通過對相關人群的調查訪談和編碼分析，提煉浙江工匠培養的核心要素，并在此基礎上提出了構建系統和長效的培養路徑，包括優化政策導向和策略著力點，提高浙江工匠相關政策執行力;理性順應浙江工匠的時代訴求，探索職業教育人才培養模式改革;以工匠精神培育為核心，強化企業技能人才培育主體地位。

關鍵詞： 新時代; 浙江工匠; 培養路徑

中圖分類號： G710? ? ? ? ? 文獻標志碼： A? ? ? ? ? 文章編號： 1671-2153（2020）05-0001-05

黨的十九大提出“建設知識型、技能型、創新型勞動者大軍，弘揚勞模精神和工匠精神，營造勞動光榮的社會風尚和精益求精的敬業風氣”。國務院《關于印發國家職業教育改革實施方案的通知》（國發〔2019〕4號）要求：“把發展高等職業教育作為優化高等教育結構和培養大國工匠、能工巧匠的重要方式，使城鄉新增勞動力更多接受高等教育。”從社會學視角來看，倡導“工匠精神”是助力實現中國夢的需要，為正在推進的制造強國戰略提供切實的倫理精神支撐和核心價值導向。[1]浙江省從2017年就開始在全省范圍內選樹“浙江工匠”，推動創造一流技術、一流產品、一流業績，建設一支與經濟社會發展要求相適應的知識型、技能型、創新型高技能領軍人才隊伍，為浙江建設工業強省和制造強省提供有力的人力和智力支持。

隨著社會各界對“工匠”的普遍關注，工匠培養路徑研究成為當前研究的熱點。總體而言，現有研究主要聚焦在社會組織及各個教育層次如何發揮工匠培養的作用上，鮮有從工匠本身成長邏輯出發，來討論與之相匹配的系統性資源和支持體系。[2][3][4][5]然而，工匠培養是一個系統工程，是全社會共同的責任，在新的發展時期，為更好發揮浙江制造在制造強國建設中的地位作用，建成國內領先、有國際影響力的制造強省，有必要系統研究和反思當前的工匠培養狀況，謀劃構建政府、學校、企業、社會協同育人的長效機制。為此，本研究試圖運用扎根理論，通過對相關人群的調查訪談和編碼分析，提煉浙江工匠培養的核心要素，以為工匠培養有效體系構建提供支持。

一、研究設計

（一）訪談樣本

本研究采用理論抽樣法選取訪談樣本，樣本選取滿足以下條件：較為豐富的工匠成長經歷或工匠培養和管理經驗，具有一定的代表性和典型性;覆蓋全省多地的相關部門和人群，樣本充足，提高研究結論的信度和效度。訪談對象包括政府相關管理部門領導和工作人員、“浙江工匠”榮譽獲得者、企業管理者、職業院校領導和教師、學生等。

（二）研究方法

本研究采用半結構訪談、電話訪談、焦點小組訪談等方式收集具體研究資料。訪談主要圍繞工匠培養路徑和支持保障體系展開，并根據受訪者的作答情況作追問。訪談提綱根據前期文獻分析和課題組成員頭腦風暴確定，主要包括以下幾個方面：（1）如何理解“浙江工匠”的核心內涵？（2）如何看待工匠成長過程中的關鍵要素？（3）如何評價近年來浙江省出臺的工匠隊伍建設相關舉措和制度？成效如何？主要的問題是什么？ 建議是什么？（4）如何評價當前職業院校和應用型本科院校在工匠精神培育上的相關做法和制度創新？畢業生的職業素養如何？存在哪些問題？應該如何改進？（5）如何評價企業在技能人才隊伍培養與激勵等方面的舉措？有哪些不足？應如何改進？（6）圍繞工匠的產生、培養和終身發展，你認為政府、企業、院校應該如何發揮協同作用？（7）產業轉型升級背景下對工匠培育會有哪些影響？應如何應對？

運用NVivo11質性數據分析軟件對訪談資料逐級進行開放性編碼、主軸性編碼和核心編碼。

二、編碼分析與結果

編碼分析通過三步完成：第一步，開放性編碼，即對訪談錄音進行逐句分析，對核心內容進行識別和命名，并形成概念類屬。本次研究在此階段提煉出工匠培養的17個范疇。第二步，主軸性編碼，即對開放性編碼得到的8個范疇進行進一步比較分類，提煉出3個更具概括性的范疇。第三步，核心編碼，即確定具有較強統領性和關聯能力的核心范疇。本研究從支持系統視角，將浙江工匠的培養路徑分為三個方面：政府政策、職業教育、企業培育，將其與主要范疇建立整體性聯系，形成浙江工匠培養路徑的結構性框架（見表1）。

三、構建系統和長效的培養路徑

根據上述訪談結果分析，本課題組歸納出政府政策、職業教育、企業培育等關鍵要素構成的新時代浙江工匠培養路徑，并提出推進浙江工匠終身發展的具體策略。

（一）優化政策導向和策略著力點，提高浙江工匠相關政策的執行力

盡管“工匠精神”是2016年才在政府工作報告中首次被提及，浙江省總工會于次年啟動評選“浙江工匠”，但事實上，近年來各級政府都高度重視工匠人才的后備大軍——高技能人才隊伍的成長環境，圍繞技能人才培養體系、評價體系和選拔激勵機制等的政策文件頻頻出臺。據不完全統計，2016年至今，中共中央國務院、人力社保部出臺相關政策、意見和方案41份，浙江省委省政府、省人力社保廳也出臺了大量相關政策文件，為推動技能人才隊伍建設和工匠培育發揮了重要作用。下一步，應根據產業轉型升級的需要，結合當前技能人才隊伍建設工作的實際，進一步優化政策導向和策略著力點，提高相關政策的適切性。

1. 提高政策供需適配性，構建上下協同的政策體系

政府部門是技能人才相關政策的供給方，而技能人才、院校、企業等是相關政策的需求方。當政策供給和政策需求之間的契合度不足時，就可能出現政策失靈。首先，于技能人才而言，當前的政策供給基本能滿足其對政策的需求，但在技能人才的繼續教育以及國際化程度方面，還存在較為明顯的供給缺位。建議在未來的政策設計中，進一步加強對技能人才培訓項目的政府購買力度，為高技能人才提供更多的國（境）外交流和學習機會，支持技能人才的持續發展。政府也可以考慮建立浙江工匠的公共服務平臺，以政府購買咨詢服務、培訓服務、技術服務等的形式，更大程度發揮浙江工匠的社會價值。其次，近年來，政府投入大量財力物力用于公共實訓基地建設、高技能人才建設項目、職業技能競賽、院校發展等，在這其中院校可謂是相關政策的最大供給對象。但當前的難題在于，諸多產教融合實踐過程中的政策壁壘很大程度上影響了產業需求和產業資源向教育領域的導入。因此亟需盡快推動產教融合從理念到制度供給的落地，深化職業教育改革，提高技能人才培養能力。再次，于技能人才的使用者和培養者——企業而言，政府對其的激勵機制明顯不足。一方面，用于技能人才隊伍建設的財政資金最終投入到企業的，尤其是中小企業的，十分有限。另一方面，在企業本身缺乏技能人才培養投入意愿的情況下，現行政策對企業在此方面的引導和支持作用不夠充分。為此，建議針對浙江省重點產業和企業，建立與技能人才隊伍建設掛鉤的財政補貼政策，給予表現優秀的企業在融資、投資、貸款等方面的優惠政策，加強企業對技能人才培養的主體意識。最后，各級政府要自上而下構建起從宏觀指導和統一布局到體現地方特色和具體要求的政策體系，提高政策的系統性、科學性和針對性。

2. 加強政策執行的力度，提高政策有效性

習近平總書記曾在多次公開講話和文章中提到“一分部署、九分落實”。政策執行不到位，再好的政策也是“鏡中花、水中月”。提高浙江工匠相關政策執行力，為浙江工匠培養提供切實的支撐和保障，要強化以下三個方面：一是地方政策在與中央政策內容總體上保持一致性的同時，要能針對浙江省經濟發展實際情況進行細化調整，提出有針對性和實效性的具體舉措和實施標準，如明確規定高技能人才在各類企業職工代表大會中的比例、國有企業工資決定機制中體現技能要素的最低津貼額、產業急需緊缺高技能人才的政府補貼金額等。二是加強政策的監督和監控力度。以職工教育培訓經費為例，盡管相關文件明確規定“督促企業依法履行職工教育培訓和足額提取教育培訓經費的責任，一般企業按照職工工資總額的1.5%足額提取教育培訓經費”，但仍有不少企業存在職工教育培訓經費年末結余過大、管理人員培訓占比過高、超范圍列支職工教育經費等問題。針對此類問題，應進一步明確相關政策舉措的責任部門，完善政策執行的跟蹤監督機制。三是加強相關政策的宣傳和解讀，創新宣傳形式，擴大宣傳覆蓋面，減少政策執行效果的異質性和滯后性。

（二）理性順應浙江工匠的時代訴求，探索職業教育人才培養模式改革

職業教育是工匠培育的主陣地。浙江省每年有數十萬名職業院校畢業生走向工作崗位，成為推進浙江省產業轉型升級和現代化建設的重要生力軍。習近平總書記曾指出，必須高度重視、加快發展職業教育，努力培養數以億計的高素質勞動者和技術技能人才。但我們也不難看到，職業教育依然是我國國民教育體系中的一塊短板，社會中對職業教育的偏見和歧視依然普遍存在。職業教育只有充分認識到產業轉型升級對具有“工匠精神”的現代工匠的迫切需求，正確解讀“工匠精神”的內涵和外延，抓準職業教育改革切入點，提高人才培養質量，才能找到自己的“藍海”，贏得應有的尊重，也才能為國家推動創新驅動發展戰略做出更大的貢獻。

1. 圍繞現代工匠內涵，重塑人才培養模式

現代工匠的內涵十分豐富，從大的方面大致可分為匠心和匠能。匠心的基礎是對所學專業或所從事職業的價值判斷和價值認同，從而產生對專業或職業發自內心的熱愛、自覺自愿的敬業和持之以恒的追求。匠能則指為完成工作任務、實現職業發展目標所必須具備的能力，大致可分為三個層面：一是專業技能。專業技能是現代工匠賴以生存的基礎，不僅包括“知其然”的專業操作技能，還包括“知其所以然”的專業理論知識。二是學習能力。不斷更新迭代的生產方式對技能人才提出了更高要求，現代工匠唯有不斷學習新的知識和新的技術技能才能將自己融入到時代的發展中去。三是研究與創新能力。現代工匠不僅是知識和技能的接受者，還應該是技術革新的主力軍，從而影響甚至主導生產方式轉變，并從中獲得更大的職業滿足感和人生價值。

人才培養模式主要體現在培養目標和培養方式兩個方面。近年來，職業教育強調“以就業為導向”的發展理念，把培養生產、建設、管理、服務一線的高素質技能型人才作為自己的根本任務。不過，很多人在對此的理解上出現了偏差，把本來既充滿理性思維又富有人文關懷的職業教育簡單地理解成技術技能培訓，把學生視作生產線上沒有情感和精神價值的生產工具。對應上述的現代工匠內涵，即過度追求“匠能”中專業技能的訓練，而忽略了其他要素，忽視了學生作為一個全人的基本內在需求和終身發展需求。圍繞工匠精神，對職業教育的人才培養目標進行重新審視與把握，我們會發現，具有工匠精神教育旨趣的職業教育不僅追求學生的技能水平，更追求學生“技”、“藝”、“道”的協調發展;不僅強調學生的職業能力，還強調學生的職業精神、創新精神和人文素養;不僅看重學生當下的就業質量，更看重學生對職業的價值理想和未來的自我實現。這種目標追求和價值取向的覺醒與回歸，才是職業教育真正的魅力所在。要跑出浙江工匠培養的“加速度”，就要把工匠精神的培育貫穿到職業教育人才培養的全過程，發揮思政教育、創新創業教育的主陣地作用，加強專業教學和實踐教學的主渠道作用，重視校園文化和企業文化的熏陶。

2. 以校企合作為抓手，優化人才培養路徑

職業教育一方面要滿足區域經濟發展對人才的需求，另一方面要為學生的終身發展做好準備，為此，培養具有工匠精神的技能人才必須以提升校企合作質量為前提，才能最終實現多方共贏。要做好職業教育校企合作，需重視以下幾個方面：其一，匠心的形成非一朝一夕之功，是一個緩慢的、逐層遞進的過程。為此，要將校企合作有序貫穿學生培養的所有學段。在低年級學段，學生通過企業參觀和職業體驗，對所學專業和未來所從事職業進行基本感知，形成初步的職業認同感。隨著學習的深入，學生通過跟崗實習、頂崗實習等形式，逐漸明晰本專業的水平要求，體會到專業學習的樂趣，進一步增強職業認同感。其二，企業絕不僅僅是被動的人才“需求側”，而需通過一定的機制將人才需求傳導到人才“供給側”。職業院校要挖掘校企合作的深度，與企業合作開展現代學徒制或企業新型學徒制人才培養，邀請企業參與專業人才標準和人才培養方案的制訂，參與教學設計、教學實施和教學評價的全過程。其三，職業院校要豐富與企業的合作形式，在職業能力、職業精神、人文素養等各方面加強與企業的互動。除上述提到的合作開展教育教學外，還可以建立行業企業專家參與的專業設置與調整機制，與企業合作共建實訓基地，采用“請進來”（如大師講座等）和“走出去”（如參觀走訪等）相結合的方式，引導學生了解企業、熟悉專業、熱愛職業。

3. 強調心傳身授，加強雙師隊伍建設

雙師教師隊伍從教師個體來看，指的是同時具備理論教學和實踐教學能力的教師;從整體教師隊伍來看，是指來自企業和院校的多元化教師分工合作，共同構成教學中的重要組成部分。不論從哪方面來看，職業教育教師隊伍相比其他教育類型都格外強調實踐教學內容，這既是職業教育的特色所在，也是工匠培養的內在需求。因為工匠精神必須要通過實踐才能內化為從業者的職業精神。學生只有將所學知識和技能與具體的職業場景相關聯，將工匠精神與具體的工匠大師相對應時，才能真正體會到工匠精神的實質，并將其作為自己的職業追求。為此，職業教育雙師隊伍建設要重視以下三個方面：在教師培養培訓中要重視教師的企業實踐和工匠精神培育，有助于教師在與學生共同參與實踐教學時，以一種默會知識的傳遞方式給予學生無形間的精神熏陶和價值引導;加強教師標準建設，包括教育理念、專業知識、專業能力、企業經歷等基本入職標準以及入職后的培訓標準等;根據辦學定位和專業特點，建立企業工程技術人員、高技能人才和院校教師雙向流動的長效機制。

（三）以工匠精神培育為核心，強化企業技能人才培育主體地位

除夯實政府的政策引導和職業教育的基礎性地位外，企業作為浙江工匠培育的協同主體必須發揮不可或缺的作用。受到傳統觀念、固有機制等的影響，我國企業尤其是中小企業在技能人才隊伍建設的重視程度和現代工匠培育的責任擔當上明顯不足。如何使越來越多的企業技能人才成為未來的浙江工匠，企業應充分意識到工匠精神在提高技能人才隊伍水平、提升企業整體運營質量及其核心競爭力中的重要作用，從企業文化、職工培訓、機制保障等三個方面深化現代工匠的培育能力。

1. 以匠心氛圍營造為抓手，優化企業工匠文化建設

企業文化是企業發展的靈魂，是推動企業不斷向前的不竭動力。只有讓工匠精神成為企業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才能引導技能人才真正秉持工匠精神，為客戶提供價值最大化的產品，推動企業在高質量發展道路上行穩致遠。首先，要提高企業領導層面的重視度。企業文化的本質是企業家的文化，與企業管理者的經營理念息息相關。只有在企業管理層的大力倡導和全面支持下，尊重工匠、尊重技術技能的企業價值觀才能在企業中落地生根，富含認真、負責、創新等工匠精神內涵的企業文化才能深刻影響每一位企業員工，并將其轉化到企業生產管理全過程。其次，要豐富匠心氛圍的營造手段。當前許多企業營造氛圍的層次仍然停留在表面的宣傳教育，標語口號式的工匠精神宣傳方式未能得到企業員工的充分認可。為進一步提升氛圍營造的深度和力度，企業需在宣傳教育的基礎上，通過開展工匠人才評優評先活動、舉辦職業技能競賽、提高工匠人才對企業經營決策的參與度等多種方式，提高技能人才的榮譽感、認同感、歸屬感，提升技能人才的內生發展動力。

2. 以人力資源制度創新為突破口，完善企業技能人才內部發展通道

人才是企業發展的第一生產力，也是企業管理的重要組成部分。受傳統人事管理方式的影響，許多企業對工匠人才培養缺乏統一規劃，導致技能人才的發展通道受到制約，薪酬待遇低，人員流動大。因此，企業必須做好技能人才隊伍的建設規劃，創新技能人才管理方式，以此提升企業技能人才核心競爭力，加速浙江工匠的養成。一是建立技能人才序列的職級體系，科學設計人才上升發展通道與人才銜接轉換通道，完善企業“管理、技術”人才雙通道發展模式。二是要進一步優化與技能人才職級體系相銜接的薪酬制度，在員工考核評價和薪酬設計中強調以職業素養為基礎，以實際工作效率和工作質量為依據，為高技能人才提供“高薪高酬”的物質保障。三是優化技能人才創新激勵導向，鼓勵崗位創新和技術攻關，引導技能人才實現從合格到卓越、從盡職盡責到盡善盡美的轉變。

3. 以職工培訓為主要渠道，提升企業自身育人能力

企業職工培訓是企業員工職業技能提升的重要方式。當前企業技能人才培訓存在投入小、形式單一、內容缺乏針對性等問題。因此，企業要提高培訓對員工職業素養和職業能力提升的效果，一是構建技能人才教育培訓平臺，建立完備的工匠培育體系和長效運行機制，根據培訓對象的崗位要求和能力水平制定分層分類的教育培訓方案，確保工匠人才的不斷涌現和永續成長;二是加強企業內訓師隊伍建設，充分發揮高技能人才帶動作用和企業優質資源的引入，以學徒制、技能大師工作室等多種方式，將工匠精神傳承和技能水平提升相結合，提高培訓實效;三是豐富技能人才成長路徑，通過與高校、行業、企業間的合作，加強對外交流學習、拓展格局視野、提高行業發展敏感度、打破固有僵化思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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