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香

孫舒怡

風中氤氳著一股草木灰的氣息，有點微微的澀，澀中帶有苦香，令人回味。

那些曾經以為會漸漸淡忘的事，在這一刻，從記憶中拉扯出來，像黑白電影，映出一個熟悉的世界。

廚房里，老灶旁。柴火噼啪地燒著，灶臺四四方方，活像一個老實人。不一會兒，包子出鍋，

不一會兒，包子出鍋，外公拿出笆斗，把蒸籠布鋪在笆斗內。父親把籠翻過來，將包子倒入其中。很快，廚房充滿白霧，人在其中就像飄游太空似的。

屋頂上，煙囪處。炊煙緩緩飄出，柴火來自樹，樹是天地精華，因而燃燒成的煙是純凈的。我出門望向四周，天空冷得凝成灰藍色，屋前的銀杏落光了葉子，密集的樹枝，像水墨畫一般。

這個住了十年的地方，我就要與它別離了嗎？舊電線、老平房、故親友，一切都是那么熟悉。草木灰的氣息鉆入鼻孔，著實難聞，刺得鼻子疼。等不及傷感，卻又消散。想想要搬到新家，喜悅之情又油然而生。

團圓飯吃完，我坐在車內，一些舊時光沿著坐標軸又向回移，冷風、雨雪，都變成溫暖內心的物件。

“以后想來就來，快走吧，不然天黑了，不安全。”外婆笑著攆我們走，向我們揮了揮手。我轉過身，望向外婆。她望著我，漸漸地，我們都看不見對方。

樓房內，窗戶邊。我起身拉開窗簾，燈火闌珊，是一場新的開始。新的房間，新的街道，我走出了兒時那片狹小的土地，見到了更多的人，看到兒時不曾看到過的光景。我習慣了每個星期去老宅看看外婆，她也習慣了去跟別人聊天、跳廣場舞。我們都開始了新的生活。

草木灰的氣息漸漸退散，留下淡淡清香。

所謂別離，我想，就是你看她，她看著你漸行漸遠，直至不見，而后你們都開始新的生活。傷感會有的，只不過比傷感更重要的，是平靜地面對和豁然的心境，在另一個開始里活得更好。就像這草木灰氣息飄出時留下苦味，飄走后留下清香，何嘗不是另一個開始。

（編輯：王瑩）

評點：王瑩

文章以情動人，各種主觀情愫與心靈體驗相交織，構成了一幅涌動跌宕的情思圖景，展現出作者敏感豐富的內心世界。“草木灰”的氣息在文章多次出現，使文章一唱三嘆，情感細膩而悠遠，難得的是，作者抒寫了對逝去記憶的懷念，但又不囿于其中。所謂成長，即是這樣，苦澀中帶著芳香，傷感中又孕育著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