忻 懌






















總之,別連科叛逃及米格-25 泄密事件,對于美國鷹派自1970 年代中期加速形成反對“緩和”的戰略見解,以及就此堅定制蘇戰略自信起到一定促進作用。此種更強調憑借美國的地位及實力、潛力對蘇施壓,而非懾于蘇聯所謂“實力”,進而一味對蘇“緩和”的戰略特征,為卡特政府末期拒斥蘇聯成為同美國“平起平坐”超級大國的強硬外交確定了基本方向。就此,美國深入推進拉開美蘇軍事科技差距的“第二次抵消戰略”,里根政府亦全面修改對蘇“緩和”政策,祭起旨在摧垮蘇聯的“新冷戰”的大旗。其間,米格-25 是“波將金村”的戰略判斷,為上述美國對蘇戰略調整及冷戰歷史走向變化提供了新的對蘇認知鏡像。
相當程度上講,冷戰是美蘇基于對彼此的畏懼與進而產生的國家間不安全感而肇發、升級,美蘇實力差距的縮減則是助推美蘇構建“緩和”大廈的基石。1965 年,美國擁有洲際導彈932 枚,蘇聯234枚,1970 年底,這一數字變化為1054 枚對1290枚。①理查德·里夫斯:《尼克松——孤獨的白宮主人》,吳雯芳譯,商務印書館,2014 年,第176 頁。加之蘇聯不斷發展的戰略空軍以及可畏的常規武裝規模,美蘇軍力迎來歷史性均衡,這動搖了戰后“美攻蘇守”的基本盤,影響了美國政治精英的對蘇決策與冷戰戰略。正是蘇聯崛起及其催生的不俗實力,促發美國決心以“靈活遏制”代替“全面遏制”,以追求絕對安全變為追求相對安全,促成冷戰史上美國大戰略的重要轉軌,美蘇兩強自1960 年代末深入搭建“緩和”。
“緩和”戰略的集大成者尼克松認為,蘇聯成為真正全球性大國是不得不接受的地緣政治前景。同理,基辛格在其“歷史大趨勢的感覺”,即蘇聯崛起為超級大國是不可更改的歷史趨勢指引下,試圖與蘇聯合作、“聯系”、談判進而減緩美蘇對抗。但美蘇“緩和”的批評者們則認為,“緩和”事實上取決于蘇聯作為超級大國的生命強度與行為特征,也基于美國對于蘇聯實力與潛能的判斷之上。②沃伊切克·馬斯特尼:《冷戰的歷史遺產:對安全、合作與沖突的透視》,聶文娟、樊超譯,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15 年,第25 頁。事實證明,在“緩和”崩潰及美國對蘇認知變化的邏輯鏈條上,別連科叛逃事件發揮了不小作用。
美國做出米格-25 實為徒有其表的“波將金村”的重要判斷,促發對蘇強硬派加速改變對蘇聯常規軍力在質量方面真實水準的不實認知,促使其進而對蘇聯國家發展模式的效能與潛能產生了質疑。這對于鷹派重鼓對蘇強硬聲調,乃至否定美蘇“緩和”產生了微妙影響。同時,除去器物層面的對美劣勢,別連科為代表的蘇軍軍官乃至于同期聯合國副秘書長謝夫欽柯的叛逃,亦從冷戰的“人心之爭”層面,向世人宣告著蘇聯輸掉冷戰的悲劇性前景與深刻歷史邏輯。
至1991 年海灣戰爭,雖然伊軍米格-25 曾對聯軍造成些許威脅,但仍以全面戰敗而退出歷史舞臺。1999 年科索沃戰爭時期,南聯盟第三代戰機米格-29 更是鎩羽慘敗。諸型蘇制戰機的不良表現,不僅凸顯蘇聯軍事工業愈加嚴峻的對美劣勢,1976年蘇軍中尉別連科駕機叛逃及米格-25 戰機泄密事件,著實能夠凸顯蘇聯及其國家發展模式的日益衰朽命運。因而,從此點意義來看,別連科叛逃事件足以昭示我們,贏取高新科技競爭與推進更加普惠高質的民生福祉,確是避免重蹈蘇聯在冷戰競賽中淪為“波將金村”命運的關鍵,同時亦是后冷戰條件下贏取大國間競賽的堅實戰略保障和最終制勝法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