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香的雪蓮花

蒼泉

冬盡枯葉落滿地，春至一夢萬樹新。瞬間，冬眠成了故事，春天成了美好的憧憬。

春意盎然的一個午后，在家整理書架時，發現了一本三十二開的藍色封面叢書，名曰《雪蓮花開》，隨手翻閱此書，一股墨香沁入心扉，仿佛從新夢的始端又穿越到那靜默沉淀后的歲月中。仔細一看，這是一本為慶祝阿壩州建州三十周年，當時唯一的州級刊物《新草地》編輯部（今《草地》編輯部）出的紀念書籍。這本書收集了全州藏羌回漢等民族中的優秀作者的十二篇短篇小說和十七篇散文。夕陽朝暉，白駒過隙，正如領袖毛主席所說：“三十八年過去，彈指一揮間?！?/p>

翻開書中目錄，三分之一的作者的大致輪廓或音容在我腦海里隨意地翻騰，記憶的小船在時光的海浪里，時而搖曳、時而靜止，使我迫不及待地想要進入到這些作品中，去尋找那遺失的快樂和萌動。

二十世紀八十年代初，本人在若爾蓋縣唐克鄉獸防站也就是今天的黃河九曲第一灣所在地當獸醫。每年五月初，看見九曲黃河的河水冰裂解凍，紅柳枝冬眠初醒后吐出的嫩芽，唐克大草原脫下了黃衫換上了翠綠的新裝?？匆娺@些充滿詩情畫意的美景，我慢慢學著提筆，嘗試著描寫眼前每天變幻著的一切。一次回縣獸防站開會期間，去了縣文化館的閱覽室，在書架上看見了一本名曰《新草地》的十六開季刊的純文學刊物。作者是全州各地的文學愛好者，所刊登的作品中，大部分都是自己經歷與體驗過的生活。讀了這些作品后，我真是羨慕贊嘆這些作者，他們就是我心中敬佩的作家。其實八十年代初全國文藝刊物已不少了，但是總覺得《新草地》離我近在咫尺，所以，長此以往對他產生了一種特殊的感情。若爾蓋縣文化館館長是我的同鄉兄長，對我很好，我在他那里把1981年《新草地》全年四本借回了鄉下慢慢閱讀，讀后受益匪淺。于是，自己暗下決心，要爭取把自己的作品登上我心中的刊物——《新草地》。

我在長時間的閱讀和學習創作過程中，逐步意識到：要把對自然界直觀的感受，用來遣詞造句并非所難，但是要用心靈深處的感受來刻意表達，那就必須要深入到那個環境、那個群落，才能深刻地感受到心靈的歸宿及靈魂的升騰。

流沙河老師講過：“文學是個人創作，但作者畢竟是置身于一定時代背景下的生活者和思考者。一個作者，如果能反映他所處的時代就已經很不錯了。”之后，我學著描寫了許多身邊所熟悉的東西，嘗試著向各種刊物投稿。憑著自己的執著和不懈努力，付出終于有了回報，1984年《新草地》第二期刊登了我的一首長詩《清晨，他和太陽一道升起》。詩中描述了一個健壯的牧馬漢在茫茫草原邊的淺山頂上，遠眺東方朝陽升起時的憧憬與希冀。此時摘錄詩中一小節：

在廣袤的草原上

同朝陽并排地站立著

一個健壯的身影

寬大的胸脯起伏著

青春在燃燒

似千百年草皮下待燃的泥煤

堅實的胸肌和肱二頭肌

結成了一組美的曲線

他的一雙強有力的大手

向遼闊的草原

向牛、羊

要著東風牌汽車與彩電。

?。∷?/p>

共和國大地上的一位普通牧人

清晨，他將和東方的朝陽一道升起。

這首詩在《新草地》發表后，給了我在以后的詩歌創作中很大的鞭策及鼓舞。此后，我又在該刊物上發表了《綠色極地》《秋日頌歌》《帳篷前的累索》《草原、阿爸、我》等近六十余首作品。如今想來，若不是當初接觸后熱愛這本刊物，也就無從去了解和學習到一些初學者的寫作要領，也無法體會到作品被刊用后產生的動力和決心。

如今，翻閱收藏著當初在《新草地》上發表的這些作品，真是無盡的感慨?；叵胫恳皇自姷膭撟鬟^程和經歷，在我內心中都有一陣小激動。感謝《草地》當初給了我一個文學青年初學者的平臺，給了我在文學創作中的激情與快樂。所以我猜想，在建州30周年《新草地》出的這本《雪蓮花香》紀念書籍中的作者，也會和我一樣有這種纏綿與難以忘懷的感受吧。

如今，翻閱《雪蓮花香》這本書，數味撲鼻，這里有紙黃字黑的墨香味，有森林苔蘚的清香味，有數萬畝牧野的青草味，有千萬戶農家田野里的麥香味，有開在群山峻嶺中的山花味。這本書是作者精神世界無盡的萬頃良田，播下了美好的希望，收獲了無盡的快樂時光。

我在這本書中讀到那個時期作者們欣欣向榮的股股正能量。其中張世俊的《牛王土登外傳》，描寫了牧區大草原上，一代老牧民與新生代牧民對蓄種改良產生的矛盾及新舊事物碰撞中產生出的故事，作者以深厚的生活基礎敘述出的情節，讀后猶如暢飲甘泉。蒼林的《舅爺喇嘛》，講的是一個出身貧窮的小和尚，被一個去西藏考堪布的喇嘛所救后去了西藏求學，數年后老喇嘛在回鄉途中過世。學了一肚子好藏文的舅爺獨自回到故鄉，他想把所學的東西服務鄉里，可在那個特殊年代根本是白日做夢?！笆陝觼y”結束后，撥亂反正，一切步入正軌，舅爺的才華得到認可，黨和政府特意聘請他講授藏文知識，為“四個現代化”奉獻自己的知識，舅爺如愿以償，愿為鄉梓作貢獻的動人故事。《喏基阿爸》是李夢（雀丹）創作的一篇在川西北地區藏漢民族團結一心建設草原的故事。書中描寫了在解放初期，一位名叫龍云飛的獸醫知識分子，他在牧區與廣大牧民打成一片，共建第二個故鄉大草原的生動故事。由于他的感人事跡，牧民特地給他取了一個十分尊敬的藏名：喏基阿爸。書中描寫了藏漢民族肝膽相照、水乳交融的感天動地的真實感情。侯光和金呂亞共同創作的小說《黑河水輕輕地說》，書中描述了1935年中國工農紅軍歷盡苦難，徒走川西北大草原途中發生的感天地泣鬼神的故事。書中生動地歌頌了當地牧民與紅軍兄弟的魚水情深，正因有了當地廣大的牧民百姓的幫助，紅軍才能三過草地奔赴延安，這對后來中國革命的成功做出了不可磨滅的貢獻。

《雪蓮花香》這本為建州30周年獻禮書籍中的散文也是引人入勝。朱大錄寫的《羌寨椒林》把廣大讀者的思緒隨性地牽引到了美麗的羌山河谷那紅彤彤的世界。六月椒、大紅袍、野雜椒在盛夏的烈日下，散發出沁人心脾的清香。山風中摻雜的香麻味伴隨著勤勞淳樸羌民的爽朗笑聲，茂縣花椒的豐收景象，使讀者的視覺及味蕾有了無比的分享。澤旺的散文《看花節的一天》是一篇讀后使人回味無窮的佳作，以花的命引申出對故鄉山水的贊美，更以花的再現勾勒出青梅竹馬、兩小無猜的少男少女的深情。在這里，我讀到了大自然的宏偉博大，也感受到了一切美好的事物在經過時間輕揉后的純潔及最終的永恒。郝冀川、聶誠共同創作的散文《迭布掠影》，是和有著川西北的小江南之稱的若爾蓋縣迭布農區各種自然景觀、植物、花卉的熱情握手，作品著重闡述了人們不管在任何艱難困苦的條件下，對美的渴望及追求是任何方式都無法阻擋的。另外，還讀到了迭布山谷里的清泉、溪流、瀑布、穴潭，以及勤勞的藏民族用豐富的智慧建在小溪上的一座座水磨坊。伴著磨坊中嘩嘩的水聲，不僅磨出了噴香的糌粑，還磨出了山村里的許多愛情，這些情景真是意味深長，難以忘卻。

《草地》，您就像生長在大美阿壩八萬多平方公里雪域高原肥沃熱土上的一株永不凋謝的雪蓮花，從您這里走出了許多藏羌回漢各民族的文學人才。您具有濃濃的家味，息息的鄉愁，您是我們終身不可忘懷的文學家園。

《草地》，祝您40華誕快樂向上、永遠年青！

責任編校：鄔彥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