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守雷
(上海城建職業學院,上海 201415)
陶器形制包括形狀與構造兩部分。形狀是指器物口部、頸部、肩部、腹部、底部、足部的表現形式;構造主要是指各組成部分的安排、組織和相互比例關系。陶器形制的發展和變化不僅源于人們物質生活的需要和精神世界的追求,而且體現了生產工藝、制作技術的變化。筒形罐是遼西地區新石器時代最具代表性的器形,基本特征為敞口或斂口,頸和肩多不顯,深筒狀腹,平底。有學者將以筒形罐為主要特征的東北區、以彩陶、尖底瓶為主要特征的中原區和以鼎為主要特征的東南區并稱為中國史前三大文化區[1]。目前,對筒形罐的研究多見對其在某文化時期形狀的描述和紋飾的考察,未見對其整體構造的定量分析。本工作從公開發表的遼西地區新石器時代遺址發掘報告中,搜集整理了595件有口徑、底徑和通高等尺寸信息的完整和復原筒形罐,梳理其在各文化時期形狀的異同,厘清整體構造的變化,以此窺探其在不同階段形制的發展變化。
遼西地區為遼西考古學文化區的簡稱,其大致范圍為東起遼河西的醫巫閭山,西至大興安嶺,南到燕山南麓,北逾西拉木倫河以北的松遼分水嶺,呈東北—西南走向的斜長條區域[2]。根據考古發掘資料和相關研究結果,遼西地區已確認的新石器時代考古學文化主要有小河西文化、興隆洼文化、趙寶溝文化、紅山文化和小河沿文化[3]。
有研究者曾對西遼河流域等地區的筒形罐進行了譜系[4]和區系[5]研究,主要從口、唇、腹壁、形體和紋飾特征進行了型與式的劃分,得出了筒形罐形態演變的大致趨向。針對各文化時期筒形罐的類型學研究較為多見,如在興隆洼文化查海遺址發掘報告中,依據器類型體腹部特征不同,將筒形罐劃分為A,B,C三型,并依據口部、腹部、紋帶和紋飾的變化差異,對各型進行了式的劃分[6]。在趙寶溝文化趙寶溝遺址發掘報告中,根據形體大小、口徑和器高的差異,將筒形罐劃分為大、中、小三類,同時根據口部的不同和腹部的差異,每類筒形罐均分為A、B兩型,有的型還分2~3個亞型[7]。對紅山文化和小河沿文化的筒形罐也有類型劃分[8-9]。總體來看,多依據筒形罐口、唇、腹、底等外觀形狀的變化進行型與式的劃分,較少通過構造關系進行類型學研究。
小河西文化完整和可復原陶器公開發表的材料有限,數據量少,難以真實反映該時期形制特點,因此主要分析討論興隆洼文化、趙寶溝文化、紅山文化、小河沿文化4個文化時期。根據筒形罐器壁特征,可分為斜直腹筒形罐、斜弧腹筒形罐、折肩筒形罐、鼓腹筒形罐。下面主要從口部、腹部和腹部裝飾3個方面進行形狀特點分析。
經較大規模發掘的遼西地區興隆洼文化遺址主要有興隆洼[10-11]、白音長汗[12]、查海[13-14]、南臺子[15]等,選取201件有詳細尺寸信息的完整和復原筒形罐,其中斜直腹筒形罐152件(圖1),斜弧腹筒形罐11件,鼓腹筒形罐38件。斜直腹筒形罐中僅1件為直口,其余全部為敞口,腹部均為直壁外傾。斜弧腹筒形罐中3件為直口,8件敞口,器壁弧度并不凸顯,多呈微弧狀。鼓腹筒形罐中21件敞口,17件斂口,2/3的罐器體相對較矮,腹部顯圓鼓;1/3的罐的器身修長,圓鼓不明顯,呈弧腹外凸。

圖1 查海遺址興隆洼文化筒形罐Fig.1 Tube-shaped pots of Xinglongwa culture in Chahai Site
經正式發掘的遼西地區趙寶溝文化遺址主要有趙寶溝[7]、小山[16]、白音長汗[12]、水泉[17]等,選取112件有詳細尺寸信息的完整和復原筒形罐,其中斜直腹筒形罐17件,斜弧腹筒形罐91件(圖2),鼓腹筒形罐4件。斜直腹筒形罐均為敞口,器壁斜直,器體較矮,制作也較為粗糙。斜弧腹筒形罐中27件斂口,64件敞口。與興隆洼文化相比,器壁弧度明顯增大,部分器物輪廓富有曲線美感。鼓腹筒形罐均為斂口,腹部圓鼓明顯。

圖2 趙寶溝遺址趙寶溝文化筒形罐Fig.2 Tube-shaped pots of Zhaobaogou culture in Zhaobaogou Site
紅山文化分布區域廣,經發掘的遺址數量多,主要選取紅山后[18]、哈喇海溝[19]、老牛槽溝[20]、四稜山[21]、西水泉[22]、上機房營子[23]、西臺[24]、白音長汗[12]、二道梁[25]、小東山[26]、二道窩鋪[27]、牛河梁[28]、半拉山[29]等遺址出土的,209件有詳細尺寸信息的完整和復原紅山文化筒形罐進行分析,其中斜直腹筒形罐18件,斜弧腹筒形罐168件(圖3),折肩筒形罐9件,鼓腹筒形罐14件。斜直腹筒形罐均為敞口,與前兩個文化時期相比,直壁外傾的角度增大。斜弧腹筒形罐中70件敞口,69件斂口,29件直口,有9件罐的腹部出現了雙耳裝飾。折肩筒形罐中6件斂口,3件直口,口徑小于等于肩徑。鼓腹筒形罐中7件敞口,3件斂口,2件直口,2件不明。與興隆洼文化相比,除了矮體鼓腹罐外,還有垂腹罐、短頸鼓腹雙耳罐等新的樣式。

圖3 白音長汗遺址紅山文化筒形罐Fig.3 Tube-shaped pots of Hongshan culture in Baiyinchanghan Site
經過正式發掘的遼西地區小河沿文化典型遺址主要有大南溝[30]、石羊石虎[31]、南臺地[32]、哈啦海溝[9]等,選取73件有詳細尺寸信息的完整和復原筒形罐,其中斜直腹筒形罐7件,斜弧腹筒形罐57件,鼓腹筒形罐9件。斜直腹筒形罐中3件敞口,3件斂口,1件直口,6件腹部出現了雙耳裝飾。斜弧腹筒形罐中4件敞口,47件斂口,6件直口,53件腹部有雙耳或雙鼻紐狀裝飾(圖4)。鼓腹筒形罐中7件敞口,2件斂口,6件為侈口折肩鼓腹罐,8件腹部有雙耳裝飾。

圖4 哈啦海溝墓地小河沿文化筒形罐Fig.4 Tube-shaped pots of Xiaoheyan culture in Halahaigou Cemetery
表1列出了在不同文化時期筒形罐的外觀形狀特點。興隆洼文化主要為斜直腹筒形罐,而趙寶溝文化、紅山文化和小河沿文化均以斜弧腹筒形罐為主,腹壁弧度較興隆洼文化明顯增大。興隆洼文化和趙寶溝文化筒形罐以敞口居多,紅山文化敞口明顯減少,小河沿文化筒形罐斂口成為主流。興隆洼文化、趙寶溝文化的筒形罐腹部均未見雙耳裝飾,紅山文化少量筒形罐腹部有雙耳裝飾,小河沿文化筒形罐盛行雙耳(或鼻紐)裝飾。

表1 筒形罐外觀形狀對比Table 1 Comparison of the appearances of tube-shaped pots
選取在各文化時期大量存在的斜直腹筒形罐和斜弧腹筒形罐進行構造分析。考古發掘報告中提供的尺寸信息主要為口徑D、底徑d和通高H,現用口徑與底徑的比值D/d、口徑與通高的比值D/H來描述筒形罐的構造。用D/d來衡量筒形罐口、底的相對大小,比值越小,器口相對小,器底相對大;比值越大,器口相對大,器底相對小。用D/H來判斷筒形罐腹的深淺,比值越小,腹相對越深;比值越大,腹相對越淺。



表2 筒形罐尺寸信息Table 2 Size information of tube-shaped pots

圖5 筒形罐口徑直方圖Fig.5 Caliber histogram of tube-shaped pots

圖6 筒形罐通高直方圖Fig.6 Height histogram of tube-shaped pots
從圖7和圖8可看出,各文化時期的口徑與底徑、口徑與通高的關系呈現出較為明顯的規律性,各時期的數據點多圍繞一條直線分布,利用SPSS軟件的線性回歸,獲得各文化時期數據擬合的直線方程,表明每個文化時期在制作筒形罐時都有意遵循了一定的比例關系確定口徑、底徑和通高。

圖7 筒形罐口徑與底徑關系圖Fig.7 Relationship between caliber and bottom diameter of tube-shaped pots

圖8 筒形罐口徑與通高關系圖Fig.8 Relationship between caliber and height of tube-shaped pots


表3 筒形罐D/d比值數據分析Table 3 Analysis of D/d of tube-shaped pots


表4 筒形罐D/H比值數據分析Table 4 Analysis of D/H of tube-shaped pots
3.2.5各文化時期筒形罐構造分析 由于缺乏有效層位關系的佐證,在興隆洼文化的分期和年代問題上還存在一定的分歧,通過系統梳理各種分期觀點,重點考察陶器器形和紋飾的變化,將興隆洼文化分為早、中、晚三期[33],早期遺址主要有查海遺址中F43和F9等房址、南臺子遺址、白音長汗遺址二期甲類遺存、興隆洼遺址83F2和92F220等;中期主要有查海遺址F24和F28,興隆洼遺址92F180等;晚期主要有查海遺址中F27和F37等房址、白音長汗遺址二期乙類遺存等。關于趙寶溝文化分期的觀點也較多,但無論哪種分期方案,均認為趙寶溝遺址年代早于小山遺址,若以趙寶溝和小山兩個遺址作為文化發展的關鍵節點,可將趙寶溝文化分為早、晚兩期[2],早期遺址主要有趙寶溝遺址、水泉遺址、白音長汗三期甲類遺存等;晚期主要有小山遺址、南臺地遺址等。紅山文化分布面積廣、歷時時間久、遺存數量大,分期觀點也不盡相同。根據對考古發掘材料的地層學、類型學分析,按照三期的觀點對紅山文化進行分期[8]。早期遺址主要有興隆洼、小東山等;中期遺址主要有魏家窩鋪、白音長汗、四稜山、二道梁、上機房營子、杜力營子、南臺子、三道灣子、紅山后、西臺、西水泉、蜘蛛山、哈啦海溝、二道窩鋪、老牛槽溝、下山灣、杖房川、牛河梁下層遺存等;晚期遺址主要有牛河梁下、上層積石冢、東山嘴、草帽山、興隆溝、胡頭溝、那斯臺、半拉山墓地等。通過與周邊不同時期考古學文化進行比較分析,可將小河沿文化分為三期[34],早期遺址主要有石棚山墓地C區墓葬、南臺地遺址F4等,中期主要有石棚山墓地A區和B區部分墓葬、石羊石虎墓、上店遺址、哈啦海溝墓地M42、南臺地遺址H16等,晚期主要有石棚山墓地B區M31和M57等、老鷂窩梁墓地、哈啦海溝墓地M39等。依據上述分期結果,將各文化時期筒形罐的構造數據分期統計,利用SPSS軟件輸出分期散點圖。由圖9可知,各文化時期筒形罐的構造數據都較為集中地散落在某個區域內,在每個考古學文化的不同時期,筒形罐的構造數據均基本重合,雖個別數據有明顯偏離,但絕大多數數據并未表現出明顯的區域差別。

圖9 各文化時期筒形罐構造數據散點圖Fig.9 Scatter diagram of structure data of tube-shaped pots in different archaeological cultures
3.2.6整體構造分析 根據前面大小口和深淺腹的劃分,將圖10分成4個區,Ⅰ區為大口淺腹區,Ⅱ區為大口深腹區,Ⅲ區為小口深腹區,Ⅳ為小口淺腹區。興隆洼文化的數據主要集中在Ⅲ區,趙寶溝文化的數據主要分布于Ⅰ和Ⅳ區,紅山文化的數據主要分布于Ⅰ區,小河沿文化的數據主要分布于Ⅲ和Ⅳ區。紅山文化的數據分布最為離散,此時期筒形罐整體構造變化極為顯著。通過整體構造分析,表明對筒形罐進行定量分析,可有效彌補定性描述的不足,準確把握其形制的演變趨向,能更深刻地揭示各文化時期筒形罐的特征。

圖10 筒形罐構造數據散點圖Fig.10 Scatter diagram of structure data of tube-shaped pots
通過采集筒形罐口徑、底徑、通高的定量數據,對描繪陶器構造的部分數據進行統計分析,揭示了不同文化時期筒形罐在整體形制上的差別。興隆洼文化主要為小敞口斜直壁深腹筒形罐,腹部不見雙耳裝飾;趙寶溝文化以敞口斜弧壁淺腹筒形罐為主,大口器比興隆洼文化明顯增多,腹部也未見雙耳裝飾;紅山文化以大口斜弧壁淺腹筒形罐居多,敞口和斂口均常見,腹部開始出現雙耳裝飾;小河沿文化多為小斂口斜弧腹筒形罐,深腹和淺腹比例相當,盛行雙耳(鼻紐)裝飾。趙寶溝文化、紅山文化和小河沿文化雖然均流行斜弧腹筒形罐,但口的大小、腹的深淺差異明顯,尤其是紅山文化筒形罐形制十分豐富。每個時期筒形罐的口徑與底徑、口徑與通高在制作時有意遵循了一定的比例關系,構造關系呈現相對穩定的狀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