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探《童年情景》的音樂特征和性格

薛涵今（西安音樂學院，陜西 西安 710000）

一、舒曼創作《童年情景》的背景及創作原因

舒曼出生于1810 年的德國的次維考小鎮，其父奧古斯特·舒曼，是當地著名的書商，出版過很多故事詩集和小說，并將全球經典的《培柏》和《哈路德》翻譯成德文。其母則是優雅溫柔的淑女。舒曼在有極好的文學氛圍中長大，并自幼展現出對于音樂的天賦，舒曼的朋友這樣回憶道：“他能借琴曲描繪出每個朋友的性格，其精確度，叫人忍俊不住。” 舒曼的父親很欣賞舒曼的音樂天賦，并特意為他買了一架鋼琴，舒曼也不負父親的期望，很小便參加次維考的中學音樂會，彈奏高難度的《亞歷山大變奏進行曲》。舒曼不僅在音樂上展露天賦，從小也浸泡在文學里，小小年紀便自編詩集，其中還不乏自己的創作。這樣快樂的日子持續到舒曼16 歲，其父奧古斯特逝世，兩年后舒曼中學畢業，其母覺得學習藝術既沒有保障又很難有成就，而讓舒曼學習在當時可以掙大錢的律師行業，沒有了父親的支持，舒曼不得不重新考慮自己的藝術道路。

1828 年，舒曼在萊比錫開始了自己的學子生涯，依舊醉心音樂的舒曼無法說服自己投入于律師的學習中，但又母命難違，只好在學習之余偷偷拜師學藝。一年之后，拜費德里希·維克為師，并在維克的支持和保證下，舒曼的母親最終同意舒曼放棄法律而專攻音樂。1832 年，當維克帶著其女克拉拉旅行演奏時，舒曼在沒有人指導的情況下，異想天開地用繩子幫助了右手的無名指進行手指訓練，最終導致舒曼的肌腱受傷無法繼續鋼琴演奏活動，從而只能進行音樂創作與音樂評論的工作。

1835 年舒曼深覺自己深愛著克拉拉，并與當時的女友愛麗絲汀娜分手，但是舒曼與克拉拉的愛情遭到了維克的強烈反對。1836 年，因為維克的強烈阻止，舒曼幾乎斷絕了與克拉拉的往來。1838 年，對克拉拉的強烈思念的情緒下，舒曼創作了《童年情景》。

在1838 年的春天，可以從舒曼的日記中看到《童年情景》的起源，雖然只有第5、7 首的標題被提及，也讓我們了解舒曼創作《童年情景》的原因。日記中這樣提到：“到17 日星期六晚上寫了幾首可愛的童年情景……；2 月24 日（星期六）寫了小東西《夢幻曲》；2 月25 日（星期日）晚上，又一首童年情景F 大調《爐火旁》讓我很滿意……?！?但是，在漫長的等待中，舒曼依舊沒有收到克拉拉的來信，按捺不住思念之情的舒曼給當時在維也納享受鋼琴大師盛譽的克拉拉寫信：“我可別忘了其他已經創作的作品——它好像是對你一句話的回應，你在給我的信中曾說‘我有時似乎像是你的孩子’，——一言弊之，就好像我當時穿著兒童外套似的，從那時起，我寫了30首好玩的小東西，從中選出十二首，稱為《童年情景》?！?在舒曼對克拉拉極度的思念中，《童年情景》誕生了。

二、《童年情景》的音樂特征

1. 曲式特征

《童年情景》采用套曲曲式，正如詩人將詩寫進十四行詩里一樣，舒曼將詩寫進音樂里，這套作品并不像那些恢宏的大作激動人心，但卻像每天的日記一樣，富有情趣和特征。舒曼將其連成13 首小品組成套曲，表達整體性的詩意。每首小品獨立出來都可以作為一首精致而抒情的作品，但這樣就失去了它在整體套曲中的意義，就像我們的生活是一日連接一日，這樣我們的精神和存在才富有意義。

在《童年情景》中，13 首小品的曲式大都以二部曲式、三部曲式和回旋曲式為多。調性在每個套曲里都有一個基調，一般是以最多的調式為主或是以最后一首小品的調式為主。在《童年情景》中，開頭與結尾都是G 大調，因此《童年情景》的基調是G 大調。

2. 旋律特征

舒曼自幼成長在詩與音樂的海洋，尤其是尚·保羅對他影響頗深，尚·保羅曾說：“音樂是經過耳朵的浪漫詩。” 并且，尚·保羅、海涅等人的詩本身就帶有一種韻律，加上舒曼對詩的領悟極高，因此我們在了解舒曼作品旋律的同時，就不能脫離詩對舒曼的影響。

《童年情景》創作于1838 年，正值舒曼的青年時期，這個時期的舒曼，習慣于在鋼琴上抒發情感，一首首小品，像是舒曼寫給克拉拉的一封封情書日記。受詩律的影響，舒曼《童年情景》中的作品的旋律往往是很規整且有韻律的兩小節、四小節、八小節組成，使得他的旋律不華麗多變，但充滿了浪漫的內涵。《童年情景》中的小品多采用中聲部的音域表現，最貼近人聲的音域也最適合去“誦讀”，當彈奏《童年情景》時，我們能將它以讀詩的方式 “誦讀” 出來，方能找到舒曼作品的無限內涵和音樂中的詩。

在《童年情景》中，舒曼的旋律線條一般分為三種，“向上運動”“向下運動”和“水平運動”。而“向上運動”和“向下運動” 又可以分為筆直運動和波浪運動。

筆者將這三大類進行了一個大致的分類（粗略地進行分類，基本以樂曲的第一動機為例），有以下五種情況：

①“向上運動” 中的筆直運動的有：第七首《夢幻曲》；

②“向上運動” 中的波浪運動的有：第二首《奇怪的傳說》、第三首《捉迷藏》、第五首《心滿意足》、第十首《過分認真》；

③“向下運動”中的筆直運動的有：第六首《重要事件》；

④“向下運動”中的波浪運動的有：第四首《孩子的請求》、第十一首《驚嚇》；

（5）“水平運動” 的有：第一首《異國和異國的人們》、第八首《在壁爐旁》、第九首《木馬游戲》、第十二首《入眠》、第十三首《詩人的話》。

舒曼極度喜歡巴赫的音樂，并將巴赫的《十二平均律》作為教科書來研究，在《童年情景》里，第五首、第七首、第十一首便是用賦格的方式進行創作的。

三、套曲《童年情景》中每首小品的音樂性格

舒曼曾對克拉拉說：“由于回憶起你的童年時代，我在維也納寫下了這部作品?！薄锻昵榫啊肥鞘媛猿赡耆说慕嵌然貞浛死瓋簳r情景所創作的作品，13 首小品每首均有標題，標題是在小品創作完成后加入，給演奏者詮釋的方向。每首作品的詩意純潔干凈，深入刻畫兒童的心理活動狀態，讓樂曲幽默形象、神態逼真且富有情趣。

1.《異國和異國的人們》

G 大調 2/4 拍 小行版 三段曲式

這首樂曲描繪了兒童第一次聽到遙遠異國故事時好奇的神情，試想一下，當我們小時候聽到遙遠而又神秘的異國故事的時候，是怎樣的心情呢？其中平穩的四分音符中夾雜著不安定的附點節奏，會讓我們想起當時那種好奇詫異的心情。

2.《奇怪的傳說》

D 大調 4/3 拍 三段曲式

此曲突變的節奏使得曲風更加夸張活潑，好似孩子們聽到傳說中奇奇怪怪的事情手舞足蹈的樣子。全曲主要以開頭的動機貫穿全曲，孩子們聽到稀奇的事情一直手舞足蹈好奇不休的樣子。直到（17—20 小節）音樂開始變得沉思，孩子們開始思考故事中的事情，但是持續的時間非常短暫。在21小節處，動機再次出現并帶領樂曲結束，孩子們帶著好奇和疑問的心情聽完了故事。

3.《捉迷藏》

b 小調 4/2 拍 二段曲式

捉迷藏是我們孩童時都喜歡的游戲，此曲利用上上下下短促的跳音節奏，使孩童歡雀跳躍的形象躍然眼前。A 段主題中旋律的歡快跳躍，生動刻畫了孩童捉迷藏時緊張著急的樣子。到B 段樂曲轉入了G 大調，大調相比b 小調更嚴峻了些，隨后嚴峻的情況并沒有多久，孩童很快便又輕快且又無憂無慮地追逐玩耍了起來。

4.《孩子的請求》

D 大調 2/4 拍 三段曲式

這首樂曲是一首溫柔且又親切的抒情曲，好似孩童在母親的懷里撒嬌述說自己的愿望，細膩且又奶聲奶氣。此曲是回音式的樂句，在弱和很弱之間來回交替，產生細微的音量對比。在此曲的最后，舒曼故意將結尾掛在屬七和弦上不予解決，好像孩童在睜著大大的眼睛充滿期望地說：“這樣行嗎？”

5.《心滿意足》

D 大調 4/2 拍 單一樂段轉調

此曲描寫了一個達成愿望的小孩滿足的心理。這首樂曲并不是描述一個形象，而是表達了孩童得到他想要的一件禮物，或是一句夸獎幸福的心情。歡快的節奏在高音部和低音部交替出現，很好地刻畫了孩童心滿意足的心情。

6.《重要事情》

A 大調 3/4 拍 三段曲式

可能是發生了什么大事吧？舒曼在這里用夸張卻呆板的頓音，和聲也是那么故作正經，讓人想到不是什么大事，在孩子那里的 “重要事情” 的神態，著實令人發笑。舒曼在這里用了柱式和弦的向下運動來表達，好像一開始大人們很在意究竟是什么大事，越聽越忍俊不禁但又不得不故作嚴肅看著孩童一本正經的面龐，令人發笑。

7.《夢幻曲》

F 大調 4/4 拍 三段曲式

此曲是廣為流傳的一曲，常被改編為各種樂器的獨奏曲，也被用作單獨的鋼琴曲來演奏。這首樂曲是一首用浪漫主義寫作技巧創作的作品，此曲將我們帶入了一個甜蜜夢幻的境地，好似孩童甜甜純真的夢，也好似孩童睡前夢幻的童話故事。

8.《在壁爐旁》

F 大調 4/2 拍 二段曲式+coda

冬日里，外面是狂風呼嘯的雪天，屋內是全家人圍繞著壁爐和諧溫暖且又融融之樂的場景，舒曼在寫這首樂曲時內心一定有最充實的安全感。全曲保持著柔和且穩定的節奏，像那些溫暖的舊時光，雖一去不返，就像這首《在壁爐旁》一樣，每當我們內心響起它時，便無比地安定且溫暖。

9.《木馬游戲》

C 大調 3/4 拍 三段曲式

此曲的切分節奏，調皮詼諧地刻畫了孩童騎木馬時的情景，這首曲子在切分音的基礎上，通篇使用了柱式和弦，不僅調皮還讓人感覺雄赳赳氣昂昂，好像一個小騎士。舒曼利用音樂刻畫形象的能力非同一般，一個帶著幻想的 “小騎士” 騎上木馬昂首挺胸的樣子跳躍于眼前。

10.《過分認真》

升g 小調 2/8 拍 二段曲式

此曲的旋律綿綿柔柔，好似孩童天真而又軟糯的聲音，但是整體的和聲卻又是嚴肅認真的。像是孩童家里發生了什么事，孩童并不敢高聲發問，只能自己竊竊私語，與此同時又能感覺到氣氛的嚴峻，恰當地描繪出了孩童認真思索的神情。

11.《驚嚇》

G 大調 2/4 拍 回旋曲式

此曲平靜的主題下伴隨著半音經過的和弦，讓音樂籠罩著詭異而又恐怖的氛圍，樂曲中還不斷穿插著快速出現的切分節奏，好似孩童聽到恐怖情節害怕躲閃的樣子，也好似故事中光怪陸離、鬼怪飄忽不定的樣子，刻畫了孩童聽恐怖故事害怕的樣子。

12.《入眠》

e 小調 2/4 拍 三段曲式

這首作品開始的搖晃的節奏型，加上卡農的手法，好像嬰兒在自己的搖籃里面安逸且寧靜溫和地睡去，高音部的旋律靜謐地亮出來，好似夜空中閃閃爍爍的星星，陪著孩童入睡，給他最香甜的夢。

13.《詩人的話》

G 大調 4/4 拍 歌曲形式

這首作品是對整首套曲的總結，舒曼以成年人的口吻，總結對整個童年時期的回應，是對童年逝去的感慨——黃金時期的童年一去不復返，舒曼在曲末留下了一連串長音似的嘆息，給人留下了無盡的惆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