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光明媚的日子

康偉陽

月亮照在茶杯上，墻上的“三好學生”“工作先進個人”照在他的心里。這是父子的榮譽墻，也是母親的柔軟處。1978年以后，在改革開放的浪潮中，父親從一個農民成了出租車司機，這場浪潮在以后的日子里讓大部分人心里踏實了許多。他也考上了大學，一切看來都在沿著正確的軌道前進。

“來，慶祝強哥得獎學金！”在舍友的簇擁下，他顯得有些不好意思，靦腆地笑了笑：“其實考得還是差那么點意思啦。”“你少來，考得這么好得了便宜還賣乖。”“哈哈……”其實這也不是他謙虛，是真的差那么點。室友叫他強哥，他卻感覺自己一點也不“強”。他認為自己可以考得更好的，得到的獎學金剛好可以來湊學費的。現在社會競爭壓力更大了，父親一天幾乎都在出租車上，母親在工廠燈下搖晃的影子，這些都讓他不由地內疚。前不久母親還因為太勞累住了院，要是考得好點爸媽就不用這么辛苦了吧，他這樣想著。今天晚上對樓的同學在慶祝生日，他想起父親還在開車，一個人站在陽臺跟月亮說話。

為此晚上睡不著是常有的事，白天他強撐著身體在上課，怕睡著把手臂都掐紅了，難以入睡又早醒頻繁光顧他。父母發現了他的變化，不顧他反對帶他去了醫院。檢查結果出來了，是中度抑郁。

他笑了笑，感嘆自己沒給父母幫上忙還盡添亂。在一個深夜他想結束自己的生命，被發現動靜的母親攔住了。月光襯得母親一頭雪白，一大滴眼淚掉下來，母親老了啊。父母在他面前總是有說有笑的，一會兒是農村又修路了，以后村里茶葉不愁賣不出去了;一會兒是回憶他兒時雨天不小心踩得滿身泥，父母說他帶來了春天的味道。

在醫院的日子里，他喜歡走過醫院長長的走廊出去透氣。他愛畫畫，畫里色彩鮮艷，他覺得自己的人生也該是這樣的。日子像流水一般淌過不著痕跡，母親的頭發仿佛又鍍了一層銀色，卻依舊慈祥;父親的背似乎又彎了一點，卻仍然雄偉。

今天他又出去散心了，晚上8點醫院依舊燈火通明。他正走著，一個小孩子不小心跑出來撞到了他。“哥哥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孩子低頭說著。他怎么會怪孩子，倒是奇怪孩子他怎么一個人來到這醫院。孩子頗為自豪地說道：“媽媽不小心生病了，雖然我才讀二年級，但我可是小小男子漢，我要好好保護她，長大后還要為中華崛起而讀書！”這不是他小時候的夢想嗎？正說著，孩子的母親從衛生間出來，母子二人跟他寒暄幾句道了別。醫院的光照在他們身上，看得人想流淚。

他想起小時候自己總是生病，母親大半夜背著他跑去醫院。到了醫院才發現沒帶錢，母親又跑回去，回來的時候發現母親褲子破了一個洞，母親笑著說走太急不小心磕著了沒事。他為此心疼了好久。發愣的功夫，母親尋了上來，給他披了件衣服，說夜里冷可別著涼了。母親看著他仍是笑，一剎那間，好像所有心結都解開了。他想起兒時看電視機里的奧運會，父母牽著他走過大街小巷看小紅旗。他不能忘記大地震時期的眾志成城，雄赳赳氣昂昂的大閱兵。他覺得在這些努力生活的人里面，怎么能少了自己。好好吃飯按時吃藥成了他的必修課。父母自然是欣喜的，開心都寫在臉上。幾個月下來，再做檢查時發現抑郁癥已經自己悄悄退席了。誰也說不清為什么，好像本來就該這樣。

出院那天，爸爸跟他說：“娃兒，學費的事情不用擔心，現在不是有政策無息貸款嗎？好著呢。而且因為你老爸能干，今天公司里還給我發了1000塊獎金！”他看著醫院長長的走廊笑了笑。走廊里面人群穿梭，有父母的笑，有那天小男孩和媽媽的影子。時代推著人向前走，晴天雨天都好，但是不能忘記走過的路，因為那是春夏秋冬四季交替才是人間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