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民事訴訟證據規定的若干問題理解與適用

呂 寧

廣州市廣州公證處，廣東 廣州 510030

自2002年4月1日《最高人民法院關于民事訴訟證據的若干規定》（以下簡稱《2002民事證據規定》）施行以來，在長期的審判實踐中積攢了大量的民事訴訟證據的適用經驗。隨著其他法律法規的出臺、改革綱要的要求以及新時期民事審判實踐的需要，人民法院總結了《2002民事證據規定》的實務經驗，在《民事訴訟法》以及2015年《最高人民法院關于適用〈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的解釋》（以下簡稱《2015民事訴訟法解釋》）的基礎上，依法對《2002民事證據規定》的內容進行了全面修改、完善和補充，確立了民事訴訟證據制度的基本框架，使民事訴訟證據采信工作得到準確和規范化，提升了人民法院的司法力度和公信力。此次修改頒布的新民事證據規定共100條。其中，保留《2002民事證據規定》條文未作修改的僅11條，對《2002民事證據規定》條文修改41條，新增條文47條，并已于2020年5月1日起施行。本次修改幅度頗大，本文就其中幾個主要問題進行闡釋，以供理解和適用參考。

一、出臺背景和修改思路

（一）出臺背景

《2002民事證據規定》是我國民事訴訟法領域首次對民事訴訟證據規則進行的系統規定，該規定的出臺在當時民事訴訟法領域可謂相當有成就，對我國民事訴訟證據制度的發展起到了積極的推動作用，也解決了司法實踐中很多問題，但《2002民事證據規定》受制于當時的歷史背景及認識水平，在后期司法實務中也發現了很多問題，學界對《2002民事證據規定》既有贊譽也有批評，修改《2002民事證據規定》的呼聲在理論界以及實務界一直存在，基于這樣的背景，《2015民事訴訟法解釋》在修訂過程中已經針對《2002民事證據規定》在審判實務中反映比較強烈的突出問題進行了重大調整，是針對修改《2002民事證據規定》的現實需求予以的回應，涉及證據內容的修改構成了《2015民事訴訟法解釋》中的重要組成部分，但《2015民事訴訟法解釋》規模龐大，總共有552條，囿于篇幅不可能對民事證據制度的內容進行全面系統地規定，并且《2002民事證據規定》施行十多年來，社會生活日新月異，科學技術迅猛發展，其他法律制度也在不停地修訂完善，原有的《2002民事證據規定》暴露出越來越多的問題，于是，在《2015民事訴訟法解釋》制訂結束后，最高人民法院立即啟動了對《2002民事證據規定》進行全面修訂的工作。“我們在2015年啟動了《民事證據規定》的修改工作。歷時四年，在廣泛征求意見和充分論證的基礎上，完成對《民事證據規定》的修改。”時任最高人民法院副院長江必新在2019年12月26日的最高人民法院新聞發布會上介紹說[1]。新《民事證據規定》便于2019年應運而生了。

（二）修改思路

《2002民事證據規定》共包含“當事人舉證”“證據的調查收集和保全”“舉證時限與證據交換”“質證”“證據的審核認定”“其他”六大部分內容，之所以按此思路對民事訴訟證據制度進行司法解釋，主要是從指導各級人民法院審理案件的角度出發，按照人民法院審理案件的流程以及為了解決以往審判實務中出現的問題而作出相應的規范。在修改《2002民事證據規定》的初期，最高人民法院原計劃是準備參照其他國家民事證據制度的立法體例，采取總分式的體例結構，把已有的其他司法解釋中證據制度的相關內容也全部一并納入新證據規則當中，即計劃在體例結構上以及內容上都對我國的民事證據制度進行一次“大而全”的修訂。經過后期辯證，最高人民法院認為修改《2002民事證據規定》的目的主要是為了解決各級人民法院審理案件的需要，原有的《2002民事證據規定》的體系結構具有實用價值，而“大而全”的民事證據法的修訂編纂工作則應由全國人大及常委會進行，在這樣的指導思想下，新證據規則雖然在內容上改動幅度很大，但仍沿用了《2002民事證據規定》六大部分的體系結構。

二、新《民事證據規定》頒布的新證據規則在整個民事訴訟證據制度中的定位

證據是民事訴訟的實體內容，與當事人實體權利的保護和人民法院裁判結果的客觀公正密切相關[2]，正確理解新《民事證據規定》頒布的新證據規則在整個民事訴訟證據制度中的地位關乎民事審判實踐中對證據規則的適用。我國民事訴訟證據制度的范圍是非常廣的，除了《2002民事證據規定》、2012年《民事訴訟法》以及《2015民事訴訟法解釋》中關于證據制度的規定外，在大量的司法解釋中也包含有民事訴訟證據制度，其中最為典型的民間借貸司法解釋（法釋〔2015〕18號）中大量涉及如何認定借貸事實的條文就屬于證據規定，又比如夫妻債務司法解釋（法釋〔2018〕2號）的條文內容實質上也是如何進行事實認定的證據問題，再比如醫療損害司法解釋（法釋〔2017〕20號）中關于事實認定以及醫療事故鑒定的內容，環境侵權司法解釋（法釋〔2015〕12號）中大量事實認定的內容，還有建設工程司法解釋二（法釋〔2018〕20號）中關于工程質量鑒定、造價鑒定問題的內容，以及公司法的司法解釋等等，大量的司法解釋中都或多或少地含有關于民事證據制度的規定，新《民事證據規定》頒布的新證據規則只是整個民事訴訟證據制度的一部分，并非民事訴訟證據制度全貌。因此在審判實務中需將新《民事證據規定》中的新證據規則結合其他證據制度作出裁判。

三、適用新證據規則的時間效力及與其他司法解釋的銜接問題

新證據規則第一百條的第一款及第二款分別對適用新證據規則的時間效力及與其他司法解釋的銜接問題作出了規定。雖然新證據規則第一百條作為該規定的最后一個條文，但對司法審判實務而言具有非常重要的意義。

（一）時間效力

1．裁判文書援引適用的時間效力

新證據規則第一百條第一款明確作出“本規定自2020年5月1日起施行”的規定，該款規定言下之意人民法院裁判案件只能在2020年5月1日后才能在裁決文書中直接援引新證據規則的條文，但并不意味著新證據規則在發布后至實施前這段期間對審判實踐沒有任何指導意義，其指導意義主要表現在新證據規則對《2002民事證據規定》《2015民事訴訟法解釋》原有規定作出完善補充、進一步理解的內容，可以援引在裁判文書中“本院認為”的說理部分，這樣的做法并無不當。因為《2002民事證據規定》《2015民事訴訟法解釋》已有規定，如果只是由于原規定過于原則、條文不夠明確清晰、或者容易引起爭議，而在新《民事證據規定》中予以補充完善的，可以按照新《民事證據規定》明確表述的精神來理解舊證據規定，并且在新《民事證據規定》正式施行前引用到法院裁判文書的說理部分。

2．案件事實或行為援引適用的時間效力

在2020年5月1日新證據規則施行后，人民法院新受理的以及正在審理尚未審結的一、二審案件中所涉的事實或行為都有可能發生在新證據規則生效前，哪些事實或行為可以援引適用新證據規則是值得我們思考的問題。法不溯及既往是關于法的時間效力的原則之一，但根據立法法第九十三條的規定，此處的“法”指法律、行政法規、地方性法規、自治條例和單行條例、規章，而不包含司法解釋。司法解釋是最高司法機關對現行法律條文作出的解釋或理解，或者可以說是最高司法機關對現行法律條文表達的一種觀點或態度，因此司法解釋應具有溯及既往的效力，時間效力應溯及至被其解釋的法律生效之時，故新證據規則的時間效力應溯及至其所解釋的《民事訴訟法》生效之時即2017年7月1日。當然，新證據規則施行后審理的對2020年5月1日前已生效的裁決進行審判監督程序審理的案件不在溯及范圍內。司法解釋具有溯及既往的效力是其不同于其他法律法規、條例規章的最大特征之一。

（二）與其他司法解釋的銜接問題

新證據規則第一百條第一款明確作出第二款“本規定公布施行后，最高人民法院以前發布的司法解釋與本規定不一致的，不再適用”，這是從新原則。并且由于新《民事證據規定》對《2015民事訴訟法解釋》中已經作出規定的內容原則上不再規定，在適用時要注意結合民事訴訟法和《民事訴訟法解釋》的內容，對新證據規則已進行修改的內容要注意分析變化的原因及內在邏輯，做到準確理解、正確適用。[2]

四、結語

新《民事證據規定》是自《2002民事證據規定》公布18年來的首次全面修改，這是我國民事訴訟證據法領域的一件大事。正確理解和準確適用新《民事證據規定》，將對今后民事訴訟實務工作的開展，意義重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