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旖瑾
杭州市富陽區人民檢察院,浙江 杭州 311400
客觀性、關聯性、合法性是刑事證據的三大基本屬性。我國《刑事訴訟法》第50條規定:“可以用于證明案件事實的材料,都是證據。”刑事訴訟是依照法律規定的程序解決案件爭議的活動,刑事證據作為證明案件事實的依據,任何非法因素的存在都會將訴訟程序帶入歧途,破壞訴訟程序的嚴肅性和正義性,所以合法性要求是必須的,而對證據的合法性影響最大的,莫過于非法取證。鑒于此,為保障證據合法性,《刑事訴訟法》確立了非法證據排除規則,但非法證據排除規則適用以來成效并不明顯,這里面的深層次原因是什么?為此,本文將以非法證據排除規則作為研究中心,為非法證據排除規則的適用完善提出可行性意見。
在證據材料真實且與案情相關聯的前提下,相關非法因素的存在可能會導致該證據因不符合合法性要求而喪失進入訴訟程序的資格。由此,刑事證據合法性是指證據從發現收集到查證屬實,最后進入到訴訟程序的全部過程都符合法律規定。具體而言,證據合法性包括以下內容:
1.證據的形式合法。《刑事訴訟法》第50條第2款規定了八種法定證據種類,證據合法性要求一項證據至少符合這八種法定證據形式中的一種,以其他形式出現的任何事實材料都不具備證據資格。
2.證據的提供、收集和審查,必須符合法定程序要求。以犯罪嫌疑人、被告人供述和辯解為例,這一類證據材料必須滿足口頭陳述、親自陳述、訴訟程序內的陳述、以筆錄的形式加以固定、有犯罪嫌疑人、被告人的核實確認以及在收集時應當排除刑訊逼供等法定程序要求。[1]
3.證明主體身份合法。為此,最高法司法解釋規定了由公訴方承擔非法證據排除程序中證據合法性的證明責任,為公訴方提供了證明主體資格。
司法機關進行刑事訴訟,追究犯罪,目的是維護法律和秩序,因此司法機關的行為首先就必須受到法律和秩序的制約。相反,如果在追究非法行為時,同時又容忍另一種形式的非法行為存在,法律的尊嚴就會不復存在,法律的秩序也就無法建立起來。[2]
筆者認為證據合法性的意義可以總結為以下幾點:
1.有利于規范取證行為。證據的合法性要求是偵查人員取證時的行為準則,制約著非法取證行為。
2.有利于事實查明。從趙作海案可以看出,刑訊逼供存在“屈打成招”的可能,極易釀成冤假錯案,證據的合法性要求在規制非法取證行為的同時,提高了證據的可信度和證明力,有利于案件事實的查明。
3.有利于保障人權。證據合法性要求取證行為的合法性,一定程度上防止了案件審理過程中刑訊逼供的產生,對犯罪嫌疑人、被告人的人權保障意義重大。
偵查人員違法所得的非法證據,如果被允許進入訴訟程序,這無疑是對違法取證行為的一種確認,這與證據合法性要求相背離。非法證據排除作為對非法取證行為的程序性制裁,是遏制偵查人員違法行為的有效手段,是證據合法性的重要保障。
然而,當前非法證據排除規則適用狀況不容樂觀。總的概括起來,存在“啟動難”、“排除難”兩大困境:
1.啟動難。正式啟動非法證據排除規則的案件數相對于巨大的案件基數,可以說少之又少。近些年法治建設的推進,人們的法律意識逐步提高,刑事案件中證據合法性審查的申請日益增多,這是值得肯定的。但是,大部分申請都止步于正式啟動的門外,因各種各樣的原因沒有了下文。
2.排除難。一個案件正式啟動非法證據排除程序之后,還需要經過庭前會議、庭審調查等多個環節的證據審查。在司法實踐中,能成功“過關斬將”,最終被認定存在非法證據,并得以排除的情況其實很少。
因此,有必要提出針對性解決方案,增強非法證據排除規則的可操作性,提高具體案件中非法證據的排除率,確保非法證據排除規則產生實際效果。
(一)轉變觀念,提高非法證據排除的意識。德國學者羅科信有一個形象的比喻:如果說包括刑事證據制度在內的整個刑事訴訟法是一個國家憲法和法治化程度的測震器,那么非法證據排除規則就是刑事訴訟法這部測震器上最為重要的裝置。[3]筆者認為判斷一個國家的法制建設是否健全,打擊犯罪的過程中是否妥善處理人權保障問題是一個很重要的考量因素。“尊重和保障人權”繼2004年被寫入《憲法》之后,又于2012年進入《刑事訴訟法》正文,尊重人權和懲罰犯罪并重的理念逐漸被人們所熟知。非法證據排除規則就是能在犯罪打擊的過程中窺探人權保障問題的一個典型切口。然而,由于受到傳統法制觀念的影響,非法證據排除規則往往發揮不了實際效果,因此落實非法證據排除制度,第一步就是要轉變觀念,特別是司法機關,要樹立懲罰犯罪和保障人權并重、實體正義和程序正義并重、證據事實性和證據合法性并重的法制觀念,提高非法證據排除的意識,為積極踐行非法證據排除規則、遏制違法偵查行為提供寶貴的思想基礎。
(二)強化檢法兩家“排非”職權,真正貫徹落實非法證據排除規則。一是強化檢察機關在非法證據排除過程中的法律監督職責,使檢察機關在履行懲罰犯罪職責的同時,肩負起監督法律統一實施的使命,堅決糾正偵查機關的違法取證行為,杜絕為懲罰犯罪而包庇縱容偵查機關違法取證的現象。二是強化法院在非法證據排除過程中的職權,真正擔負起作為判斷證據合法、非法與否的把關者的責任,堅守保障證據合法性的最后一道防線,堅決將非法證據排除出訴訟程序,使案件能夠得到公正審判。
(三)非法證據排除規則之完善。非法證據排除規則作為一個確保證據合法性的規則集合,其中任何一項子規則的缺失都會導致整個規則在適用過程中的效果減損。因此,為提高非法證據排除規則在司法實踐中的適用效率,完善相關配套制度刻不容緩。
1.降低啟動非法證據排除規則的證明標準
司法實踐中確實存在證明存在違法取證行為的證據證明力要求過高的問題,這種過高的證明力要求使一些確實存在非法證據的案件卻沒有啟動證據合法性審查,最終使得非法證據進入訴訟程序,影響了案件的公正審理。法官、檢察官等在運用非法證據排除規則處理具體問題時,都存在對這一規則的個人理解問題,由于個體的理解能力存在差異性,對啟動這一程序的初始證據證明標準的把握或高或低,本是沒有絕對的對錯之分的。然而,由于過高的證明力要求會直接阻礙這一程序的啟動,所以降低相關證明要求,將證明要求控制在“適當”范圍內是十分必要的。
2.公訴方的證據合法性證明原則
根據全國人大法工委的解讀,不能排除存在非法取證情形是指“檢察機關對證據收集的合法性證明不能排除存在非法取證的可能,審判人員對是否存在法定的以非法方法收集證據情形仍有疑問的情況。”從這一解讀中可以看出,“不能排除合理懷疑原則”實質上真正實踐了由控方承擔證據合法性證明責任的規定,控方提出的證據必須滿足能排除非法證據的合理懷疑,才能證明證據的合法性,否則無法證明合法性的證據就會面臨排除。“不能排除合理懷疑原則”之下,證據合法性的證明責任始終由控方承擔,既有利于平衡控辯雙方關系,又能保證非法證據排除過程的公平進行。
證據的合法性是刑事訴訟公平公正進行的一種表現,作為證據合法性的保障制度,非法證據排除規則自2012年正式被寫入《刑事訴訟法》便獲得了立法上的大力支持。可是該規則適用多年來,卻沒有產生預期的法律效果,部分非法證據仍舊進入到訴訟程序,減損了刑事訴訟的公正性。為更好的落實這一規則,筆者認為我們首先應當從思想上接受它,主動認識它才會發現其中的價值;其次在行動上踐行它,適用多了才會體現它的實際效果。
非法證據排除規則作為司法公正、保障人權的一道有力屏障,需要遵循者、實施者以及監督者的共同守護。因為,一套規則的選擇,不是一個如同簡單圖形集合的生硬替換,而是一種理念的灌輸,一種思想的堅持,一種原則的堅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