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 東
平頂山市人民檢察院,河南 平頂山 467000
案例:張某(18歲)因搶劫罪被抓,在一審審理期間,供述自己15歲時與王某(20歲)共同盜竊,張某在門外望風,事后得知王某為抗拒抓捕在屋內將被害人打死的事實(兩人事前并未商量過盜竊時遇到意外情況怎么辦),是否構成自首、立功。
為了鼓勵犯罪分子改過自新,將功折罪,我國刑法單獨規定了自首、立功制度。最高人民法院在1998年出臺了《最高人民法院關于處理自首和立功具體應用法律若干問題的解釋》(以下簡稱《自首和立功解釋》)、2010年出臺了《關于處理自首和立功若干具體問題的意見》(以下簡稱《自首和立功意見》);最高人民法院、最高人民檢察院2009年發布了《關于辦理職務犯罪案件認定自首、立功等量刑情節若干問題的意見》。
上述規定構成了我國自首、立功的基本制度。從這些法律規定和解釋的內容來看,自首可以分為一般自首和特別自首;立功可以分為檢舉揭發、提供線索、協助抓捕、阻止犯罪、其他表現①。
一般自首即犯罪以后自動投案,如實供述自己的罪行的行為,自動投案強調的是未被司法機關發覺或者雖被發覺未被抓獲,本案中張某因搶劫罪被抓,不符合一般自首中的自動投案要求。
特別自首是指被告人和正在服刑的罪犯,如實供述司法機關還未掌握的本人其他罪行的,以自首論。這里認定的自首要滿足兩個條件,一是司法機關尚未掌握;二是其他罪行。司法機關尚未掌握的標準,在實踐中,一般以是否發布通緝令和是否上網追逃(罪行是否錄入全國公安信息網絡在逃人員信息數據庫)為準;如果未被通緝和上網的,以司法機關是否實際掌握犯罪人的罪行為準。
如實供述本人其他罪行中的“其他”罪行,司法解釋認為,應當與前罪不屬于同種罪行,是否同種罪行一般應以罪名區分。罪名相同的,不屬于“其他”罪行,但并不是說只要罪名不同,就一定屬于“其他”罪行,如果如實供述的其他犯罪與司法機關已掌握的犯罪屬于選擇性罪名或者在法律、事實上關系密切的,應當視為同種罪行②。
張某因搶劫被抓,如實供述自己之前的共同盜竊行為,能否成立自首,關鍵在于張某的盜竊行為是否能轉化為搶劫?
刑法第269條規定了轉化型搶劫,本案中王某在盜竊過程中為抗拒抓捕,當場將被害人打死,其行為轉化為搶劫罪毫無疑問,問題是對王某實行過限的行為,張某是否應該負責?
這里涉及到刑法中共同犯罪理論,刑法第25條規定:共同犯罪是指二人以上共同故意犯罪。
按照傳統主客觀相統一的理論,成立共犯,要求犯罪人均達到刑事責任年齡,具有刑事責任能力,同時有共同的意思聯絡和共同的犯罪行為。成立共同犯罪,必須滿足所有條件,本案中張某與王某共同盜竊,因張某未達到刑事責任年齡、王某超出共同犯罪故意,兩個條件都不符合,因此不構成共同犯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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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違法層面的共同犯罪理論,共同犯罪是一種違法形態,僅解決違法事實的歸屬問題,共犯的成立與故意內容無關,與責任阻卻事由無關,即是否存在符合構成要件且違法的行為,是否能將危害結果歸屬于違法行為,如果行為和結果之間有因果關系,就可以成立不法層面的共犯。張某與王某共謀盜竊,王某盜竊過程中實行過限,兩人在違法層面上成立共犯,張某的望風行為客觀上為王某的搶劫行為提供了幫助,行為和結果之間具有刑法上的因果關系,但是這只是意味著在不法層面成立共同犯罪,行為人最終成立何罪,還要取決于責任的內容,因為張某王某共謀盜竊時,并未實現約定在盜竊過程中,如果遇到意外情況,將采取暴力威脅手段予以抗拒,且在作案過程中,王某致人死亡的行為屬于臨時起意并單獨實施的,主觀上張某不具有實施暴力的共同故意,客觀上張某也沒有幫助實施暴力的行為,當然幫助望風的行為不能認定為幫助實施暴力行為,因此可以認定張某不構成搶劫罪共犯。
不管是采取傳統的主客觀相統一理論,認為兩人不構成共同犯罪,還是采取違法層面的共同犯罪理論,認為兩人在不法層面構成共同犯罪,在責任層面各負其責,張某都對王某實現過限的搶劫行為不負責,張某只對自己的盜竊行為承擔責任。
依據刑法第17條規定,張某15歲時盜竊,因對同案犯王某的搶劫不承擔責任,對自己的盜竊,依法不負刑事責任。
同時,因為自首的法律后果是從輕、減輕、免除處罰,其適用前提是構成犯罪、承擔刑事責任,在刑法中,自首屬于量刑情節的一部分,屬于刑罰裁量的內容,而本案中張某如實供述自己依法不負刑事責任的盜竊前罪,不構成犯罪,不能成立自首。
既然張某如實供述相關罪行不成立自首,那么歸案后,揭發本人與他人共同盜竊中他人超出犯意致人死亡的行為,是否應當成立立功呢?
如前所述,立功表現分為五類,張某的表現應當納入立功中“檢舉揭發型”、“提供線索型”來研究。根據我國刑法和有關司法解釋的規定,檢舉揭發型立功有兩種情形:一是揭發案外人犯罪行為,經查證屬實的;二是揭發同案犯共同犯罪以外的其他犯罪,經查證屬實的。
顧名思義,“案外人犯罪行為”和“共同犯罪以外的其他犯罪”,應當理解為本人沒有參與的犯罪行為。
本案中涉及兩個焦點:一是同案犯超出犯意實行過限致人死亡的行為是否屬于共同犯罪以外的其他犯罪;二是張某未達法定年齡不負刑事責任,是否可以歸屬為案外人犯罪行為。
如前所述,實現過限行為在刑法理論和司法實踐中,一般都認為其他共犯人不承擔罪責③,那么本案中張某檢舉揭發同案犯搶劫的行為是否屬于共同犯罪以外的其他犯罪?
能否以張某所觸犯的罪名(盜竊)與王某實行過限所觸犯的罪名(搶劫)不同,簡單地以張某對王某的實行過限行為不擔罪責為由,認定搶劫行為屬于“檢舉揭發共同犯罪以外的其他犯罪”?這里涉及到對犯罪人“揭發同案犯共同的犯罪事實”的理解。
當犯罪人揭發的同案犯罪行與其犯罪行為密不可分時,屬于對“自己罪行”的如實供述,當犯罪人揭發的同案犯罪行與犯罪行為不具有密切聯系時,可以成立立功。
具體到本案,張某如實供述王某的搶劫行為,應當屬于如實交代所參與的共同犯罪事實,王某的搶劫行為由王某自己承擔責任,但這并不意味著,該行為與盜竊行為完全獨立,可以說沒有張某、王某的共同盜竊行為,就不會有王某的致人死亡行為,兩者在因果關系上存在緊密的事實關聯,王某的致人死亡行為是在共同犯罪中產生的,而不是在盜竊之外另起犯意,可以說搶劫與盜竊密不可分,張某如果要如實供述自己的盜竊行為,就不可避免地會涉及到王某實行過限致人死亡行為,如果張某不如實交代王某致人死亡行為,就無法交代清楚其參與的共同盜竊事實。
張某犯盜竊罪時未達法定刑事責任年齡,依法不負刑事責任,是否可以認定為案外人?案外人要求犯罪人揭發與自己及犯罪行為無關聯的他人的犯罪行為,經查證屬實,才能認定為立功。張某參與共同盜竊,只是因為年齡問題不負刑事責任,其先前的盜竊行為與王某盜竊、搶劫行為密不可分,不能認定為案外人。
綜上所述,對于張某檢舉揭發王某搶劫的事實,既不能認定為與自己無關的“他人犯罪行為”,也不能認定為與共同盜竊無關的“其他犯罪”,因此不能認定其行為構成檢舉揭發型立功。
本案中,張某不夠成立功,也不構成自首,雖然《自首和立功解釋》第六條關于“共同犯罪案件的犯罪分子到案后,揭發同案犯共同犯罪事實的,可以酌情予以從輕處罰”的規定,其揭發王某致人死亡的實行過限行為,仍然構成坦白情節,因而可以酌情從輕處罰。但在行為人犯數罪時,自首和坦白只是相對于所自首或者坦白的犯罪而言是從寬量刑情節,而立功相對于全部犯罪而言都是從寬量刑情節。張某因為責任年齡的緣故,對于盜竊前罪本就不負刑事責任,由此造成的法律后果可能不利于自首、立功制度設立目的的實現,或者可以參照適用刑法第63條第2款的規定,根據案件的特殊情況,經最高人民法院核準,在法定刑以下判處刑罰,不過這就屬于另外一個問題了。
注釋:
①《自首和立功解釋》)第五條規定.
②如因受賄被采取強制措施后,又交代因受賄為他人謀取利益行為,構成濫用職權的,應當視為同種罪行.
③共同犯罪中實行過限的認定,一般依據臨時實行行為的犯罪與原共謀罪行的性質差異、其他共犯在共同犯罪中的地位和作用及是否在場、當場或事后即時表現等具體情況綜合判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