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年那些事那些最難忘的日子

□啟明

也許是年齡越來越大了，對過往的歲月越來越是懷念。轉(zhuǎn)眼間，我來到兵團團場已經(jīng)30年零8個月了。30年風(fēng)風(fēng)雨雨，令人懷念的點點滴滴可以匯集成海，然而最讓我難忘的，卻依然是剛來新疆時的那些事那些日子。

我來團場剛參加勞動時，是大組承包，組里給我分了三塊棉花地、一塊水稻地，每塊地的面積都不低于5畝。那時候棉花播種才剛開始采取膜下播種，播種后要靠人工放苗。精良播種的理念那時候更是聞所未聞，一窩苗至少七八株。所以每年棉花播種后一個星期左右，棉花出苗后便面臨著放苗。所謂的放苗就是各自用細鐵絲之類的將一頭打彎，另一頭裝上一個木頭的把手，在薄膜上對著剛出的棉苗用鉤子從側(cè)面那么一旋一勾，便將一簇綠油油的棉苗解放了出來。

如果說放苗工作還可以站著進行的話，那么定苗就基本上是始終彎著腰、蹲著甚至跪著進行了，勞動強度之大，是一般人難以想象的，對于我這個從來沒有干過農(nóng)活的人來說。往往蹲不到一會，便腰酸腿疼，直接跪在地上，從一窩窩棉苗中拔去小的，留下最大最壯實的那一顆，然后再挪動著膝蓋，往前挪動。一天下來，等下班時站都站不起來，等站起來了，卻又蹲不下去。雖然剛開始干這樣重體力的活，且沒有一點技術(shù)和速度，偏偏骨子里還有一股子不服輸?shù)膭蓬^，看著別人趕在自己的前頭，內(nèi)心暗暗不服，每天都早出晚歸，一定要努力把任務(wù)完成。

然而，春天的放苗定苗雖然辛苦，卻只有一個月左右的時間，而每年三秋采摘棉花卻一采就是3個多月甚至?xí)r間更長。記得剛開始摘棉花時，從來沒有摘過棉花的我，看著那一朵朵雪白的花朵，內(nèi)心不禁十分愛憐，生怕弄臟了它。一手緊緊地抓住棉桿，一手從棉桃中把棉花輕輕地拽出來，一不小心沾上一點棉葉便立即挑揀干凈。于是，所有人撿拾的棉花唯我的最干凈，但我的成績也是最少的。別人一天100多公斤，而我最多不超過30公斤，我心里暗暗著急，可越著急越不行。直到有一年棉花采摘工作將近結(jié)束時，因為我速度最慢，所以棉花地里棉花最多最白，吸引了組里的一位采摘“高手”到我地里來摘花，只見她雙手靈巧無比，在一顆顆棉株間上下翻飛，如蜻蜓點水、又如蝴蝶翻飛，轉(zhuǎn)眼間一朵朵雪白的棉花盡皆落入她的棉花袋子里。大概是有一種危機感，又或是內(nèi)心那種不服不甘，在她的帶動下，我不知不覺中加快了摘花速度，忽然發(fā)現(xiàn)我居然也可以雙手一起摘花，而且還配合得天衣無縫，十分協(xié)調(diào)，那一刻竟然高興得有點喜極而泣。從那一天開始，我從一個不會摘花的菜鳥，晉升為人人羨慕的摘花能手，連續(xù)好幾次勇奪摘花能手的桂冠。

但這也還不是令我最難忘的，最難忘的是每年“三秋”趕著毛驢車拉運棉花包的情景。那時候，團場人的經(jīng)濟條件都不好，不像現(xiàn)在家家都有拖拉機、摩托車，于是，毛驢車變成了當時各家各戶拉運棉花包的重要交通運輸工具。大概是我剛參加勞動的第二年，因為摘的棉花越來越多，每天下午收工的時候好幾大包棉花，用自行車一趟趟地運送到棉花場實在太慢了，便也買了一輛毛驢車，到相鄰的維吾爾族老鄉(xiāng)家里買來一頭黑色的毛驢。只見這頭驢身材健壯高大，頗有一點駿馬一般的俊朗，渾身上下黑色的皮毛油光發(fā)亮，唯獨兩只眼睛一圈卻是白色的，仿佛有畫筆描繪一般更增神采。不料此驢雖然養(yǎng)眼脾氣卻特別執(zhí)拗，桀驁不馴，第一次將毛驢車轅套上它的脖子時，它千般不愿萬般不甘，撂起了蹶子，左突右串，好不容易在一片吆喝聲中勉強將一個個棉包裝上車，可轉(zhuǎn)眼間就被它搞得人仰車翻，看著大家被它累得氣喘吁吁，它卻一溜煙跑到排渠上搖著尾巴喘著粗氣，高聲嘶叫著，一副欠揍的模樣。

一次兩次、三次地折騰，終于有一天我忍不住了。自告奮勇地要去趕車。第一次坐在毛驢車上，我一手緊緊地抓著老驢的韁繩，一手拿起一條粗粗的皮鞭，喉嚨里學(xué)著那些老趕車的老頭一般，發(fā)出一聲聲嘶吼的聲響，皮鞭舉得高高的，威脅眼神緊緊盯著這頭倔驢，讓它知道，如果不聽從我的指揮，皮鞭將會毫不留情地甩在它的身上，后果將是十分嚴重的。也許是我的威嚇起到了作用，也許是那驢見我是一弱女子，不忍再搗亂，第一次趕車，雖然我心情緊張萬分，卻一路毫無驚險地將一車棉花安全地送到棉花場。

從那以后，那頭倔驢仿佛適應(yīng)了我的吆喝，變得溫順起來。只要是我趕車，它就非常給面子，總是按照我的要求穩(wěn)穩(wěn)當當?shù)匕衙藁ò踩偷矫藁▓觯局幸稽c也不搗亂。漸漸地，趕毛驢車拉運棉花包，成了我那段時間每天的必修課，也是最愜意的一段時光。勞累了一天的我，甚至可以躺在棉包上，手里輕輕地拿著韁繩，閉著眼睛，聽著耳邊悠然的毛驢蹄子發(fā)出清脆的聲音，一天的辛苦在那一刻減輕了許多。有時候，心情好的時候，便一時興起，就揮動著手里的皮鞭，吆喝著，催動著毛驢放開四蹄奔跑起來。看著路邊的樹影迅速地往后退去，溫?zé)岬娘L(fēng)在耳邊發(fā)出呼呼的聲音，心情便隨風(fēng)飛揚，陡然間有一種馳騁疆場的感覺，恍惚間自己仿佛是那七劍下天山的女俠一般，再煩躁的心情那一刻也瞬間愉悅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