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宇沐
西北大學,陜西 西安 710000
緊急仲裁員尚未廣泛出現在各國《仲裁法》的規定中,其地位多依據各仲裁機構的仲裁規則判定。斯德哥爾摩商會仲裁院(SCC)仲裁規則中,緊急仲裁員由仲裁委員會仲裁院院長指定,對爭議事項進行居中裁判,披露和回避程序同樣適用于新指定的緊急仲裁員。新加坡國際仲裁中心(SIAC)2016年仲裁規則中,緊急仲裁員由仲裁院院長指定,需履行披露義務。對比各規則,在披露和回避方面,對緊急仲裁員的要求十分類似于正式仲裁庭仲裁員。緊急仲裁員有權依當事人申請,處理幾乎任何與案件有關的問題,并有權選擇其認為合適的程序。由此,似乎除任職時間不同外,緊急仲裁員與正式仲裁庭仲裁員無明顯差別。但多數仲裁規則中對緊急仲裁員的具體數量無明確規定,且均由仲裁機構直接任命,未明確將當事人的意愿納入選定緊急仲裁員的考慮范圍。同時緊急仲裁員的權力直接受到正式仲裁庭限制,仲裁庭組成后緊急仲裁員的決定和已完成的工作都有可能被否定,故緊急仲裁員在各規則中的定位并不能完全與正式仲裁庭相提并論。
緊急仲裁員程序本質上是仲裁庭組成前的臨時救濟措施,緊急仲裁員的決定以服務當事人的緊急需求為主,故其有權發布各類臨時措施,如ICDR仲裁規則第37條的規定,緊急仲裁員可以發布“命令”或“裁決”。事實上,關注緊急仲裁員所做決定名稱原因在于能否從名稱中確定該決定的性質,進而討論其執行力。如ICDR,SIAC,SCC等仲裁機構都在規則中明確了緊急仲裁員發布“裁定”或“命令”的能力,似乎是對緊急仲裁員的決定執行力的肯定,但最終對該決定的承認仍受制于申請執行地法院。各國法院承認與執行國際仲裁的主要依據是《紐約公約》,其中并未有緊急仲裁員的相關規定,如法國在內的一些國家的國內立法中暗示“命令”的可執行性不被包括在內①,因此若緊急仲裁員的決定被認定為“裁決”則更可能被認定為有終局性。故各類仲裁規則同意緊急仲裁員的“裁決”實際就是在迎合法院對《紐約公約》的考量。但單將有關決定冠以“裁決”的名稱并不能成為執行力的保證,法院更多會通過審查確定緊急仲裁員決定的最終性質。
《紐約公約》對裁決終局性的規定使得法院對于有關裁決終局性的考量基本不可避免。而在實踐中,緊急仲裁員的地位對其所做決定的性質具有直接影響。在SNPC v.Congo案中,法院認為不能將ICC仲裁規則中仲裁前公斷人稱為仲裁員,其決定對當事人的約束力源于仲裁協議而不具有司法性,因此不能被撤銷。②由于緊急仲裁員的工作僅局限于正式仲裁庭組成前,其權力雖與仲裁庭類似,但處處受制于正式仲裁庭。由此來看,緊急仲裁員的決定并不具有終局性。也有觀點認為由于緊急仲裁程序由當事人依仲裁協議開啟,若法院均以該決定無終局性為由拒絕承認和執行決定,則該程序不能真正起到維護當事人權利的作用,使得程序存在沒有必要,因此應承認緊急仲裁員決定終局性。但承認終局性后,若該決定錯誤或與仲裁庭決定發生沖突時如何挽回和取舍仍是需要研究的問題。
緊急仲裁員的權力終止于正式仲裁庭的組成,且可能因超過規定時間和當事人意愿改變而終止。以SIAC規則為例,附則第十條規定:“仲裁庭組成后,緊急仲裁員不得再行使任何權力。對于緊急仲裁員的臨時命令裁決(包括緊急仲裁員對管轄權的決定),仲裁庭可以再做考慮、進行修改或者予以廢止。緊急仲裁員決定的理由對仲裁庭沒有拘束力。如果在緊急仲裁員的命令或者裁決作出之日起九十天內仲裁庭仍未組成的,或仲裁庭作出了終局裁決,或申請人撤回申請的,緊急仲裁員作出的任何臨時命令或裁決在上述任何情況下均應失去約束力。”在其他仲裁機構規則中也能見到類似的規定,可見緊急仲裁員幾乎完全受限于正式仲裁庭。若承認最終組成的仲裁庭的裁決為終局裁決,就相當于否定緊急仲裁員決定的終局性。因此單從規則看,緊急仲裁員不可能與正式仲裁庭仲裁員的地位相當,其所作決定也無法與仲裁庭裁決相提并論。但也許不必要將承認決定終局性作為唯一的保證其決定得以實現的方式,實踐中緊急仲裁員作出的決定往往為“維持現狀”以保護申請人利益,雖然《紐約公約》要求考量外國裁決終局性,但該決定可以保護最后的裁決不失去意義,其決定的性質應為必要的救濟措施,而不是最終的裁決。③這樣在承認緊急仲裁員地位的基礎上既能滿足當事人的緊急需求,又能避免其決定與之后仲裁庭的裁決產生直接沖突。當然也有觀點認為應在《公約》中增加相關規定,或者直接在國內和地區立法上認可緊急仲裁員的決定,目前香港、新加坡等國已經立法確定了緊急仲裁員決定的執行力。
對比正式仲裁庭,緊急仲裁員無論從時間上還是空間上都受到重重限制,其地位并非等同于正式仲裁庭仲裁員,故其所作決定也并不具有終局性。實踐中緊急仲裁員的決定若依照其程序初衷,被視為必要的救濟措施,即可在不挑戰正式仲裁庭作出裁決權力的情況下,向有關法院提交執行申請;被申請國法院也可在不糾結裁決終局性的情況下進行相關審查,作出決定。
注釋:
① See Jason Fry and Clifford Chancea,The Emergency Arbitrator-Flawed Fashion or Sensible Solution[J],Dispute Resolution International,2013(179).
②楊家華.國際商事仲裁緊急救濟措施的域外初行試探[J].對外經貿實務,2018(1).
③ See Guillaume Lemeneza and Paul Quigleyaa,The ICDR’s Emergency Arbitrator Procedure in Action PartII:Enforcing Emergency Arbitrator Decisions[J],Dispute Resolution Journal,2008(6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