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柏林,易 璐
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進入了新時代,這是我國發展新的歷史方位。在新的時代背景下,我國的公益慈善倫理研究既面臨著諸多新的挑戰,也面臨著諸多創新發展的機遇。為了促進我國公益慈善事業的發展,推進我國公益慈善倫理建設,保證我國公益慈善事業朝著有利于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建設的方向健康發展,迫切需要對新中國成立以來,特別是改革開放四十多年來我國公益慈善倫理研究動態進行梳理與反思,并在基礎上探討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公益慈善倫理學的構建問題。然而,據筆者所掌握的資料,當前學界有關這一問題的研究是尚不夠系統而深入的。有鑒于此,本文擬從以下三個方面就這一問題進行系統的分析與探討:一是縱向梳理和分析我國公益慈善倫理研究的發展狀況;二是橫向梳理和反思當前我國公益慈善倫理研究的主要論域;三是對新時代我國公益慈善倫理研究進行展望。
在我國,公益慈善的傳統歷史悠久、源遠流長,但在1949 年新中國成立至1978 年改革開放伊始這一段時間里,因“慈善”被視為資產階級的“糖衣炮彈”而遭到排斥抵制,人們對“慈善”一詞一度諱莫如深,以致我國公益慈善倫理研究基本上處于停滯狀態,因此嚴格說來,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公益慈善倫理研究是興起于改革開放之后,其興起的原因既有歷史層面的,也有現實層面的。
從歷史層面看,我國自古就有慈善救濟的傳統,是世界上最早倡行與發展慈善事業的國家。《周禮·地官》載:“司救……凡歲時有天患民病,則以節巡國中及郊野,而以王命施惠。”這就意味著早在西周時期就設立了專門官職來施予惠政,救濟貧苦之人。與此相適應,我國公益慈善倫理思想源遠流長,雖然在中國歷史上沒有專門論述公益慈善倫理的著作,但在中國傳統文化中蘊含著豐富的公益慈善倫理思想,這些公益慈善倫理思想對我國社會公益慈善事業的興起和樂善好施風氣的形成產生了持久而深遠的影響。正如民國年間大慈善家熊希齡所言:“吾國立國最古,文化最先,五千年來養成良善風俗者,莫不由儒、釋、道之說所熏陶。”[1](P2002)興起于改革開放后的公益慈善倫理研究,在一定意義上可以說,是對傳統公益慈善倫理思想的批判性繼承、創造性轉化和創新性發展。
從現實層面看,改革開放以后,特別是20 世紀90 年代以來,伴隨著我國經濟的不斷發展和人們生活水平的不斷提高,人們的公益慈善意識也在不斷地覺醒和提高。1994 年,中華慈善總會成立,這不僅標志著慈善事業在我國開始復興和發展,而且意味著伴隨著改革開放的不斷推進,慈善事業已成為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建設事業不可缺少的組成部分,并在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建設中以其獨有的優勢發揮著越來越重要的作用。2005 年底,民政部召開了首屆中華慈善大會,此次大會不僅對為中國慈善事業做出杰出貢獻的國內外團體和個人進行了集中宣傳和表彰,而且還就我國慈善事業的發展問題展開了激烈的討論。與此同時,伴隨著我國公益慈善活動中的倫理道德問題日益凸顯,社會輿論對公益慈善活動的倫理監督和反思也在不斷加強。在這種情況下,公益慈善倫理的研究自然而然引起了學者們的關注和重視,從而使得公益慈善倫理逐漸成為學界研究的熱點之一。
自改革開放后我國公益慈善倫理研究興起以來,參與此領域研究的學者越來越多,取得的研究成果也越來越豐碩,公益慈善倫理研究呈現出欣欣向榮、生機勃勃的局面。這主要表現在以下方面:一是相關研究機構相繼成立。如清華大學公益慈善研究院、上海師范大學慈善與志愿服務研究中心、中山大學公益慈善研究中心等等。二是發表的相關研究論文越來越多。據中國期刊網全文數據庫,研究公益慈善倫理的論文已從最初的寥寥幾篇發展到現在的兩百余篇。三是若干相關著作陸續面世,如《當代中國公益倫理》(人民出版社,2010)、《當代中國志愿服務倫理研究》(吉林人民出版,2017)、《社會的良心與善行——聚焦社會志愿服務》(山東教育出版社,2014)、《慈善倫理引論》(上海交通大學出版社,2015)等等。四是相繼有一些項目被納入省部級或國家社會科學基金項目資助范圍。不僅近十多年來的課題指南均包含有與慈善倫理相關的選題,而且也有不少選題獲得了立項資助。如就國家社會科學基金項目來說,2007 年以來先后有“當代中國公益倫理研究”“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志愿服務倫理研究”“大學生志愿精神作用機理及實證研究”“慈善倫理的文化血脈及其價值導向研究”“當代中國慈善倫理范式轉換研究”“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導引慈善倫理研究”“共享發展理念下大學生扶貧志愿服務研究”等選題獲得立項。五是相關學術會議與論壇相繼召開。如2010 年以來先后在上海召開了以“21 世紀中國慈善事業與慈善倫理”“差異·慈善·和諧”“慈善倫理:中西比較”“慈善倫理與核心價值觀”“當代中國慈善倫理的新課題和德育改革”等為主題的學術研討會或論壇;近三年召開的中國倫理學會學術年會均分設了慈善研究論壇;等等。
改革開放以來諸多學者站在不同的立場、從不同的角度對公益慈善倫理做了諸多研究,其研究領域甚為廣泛。擇其要者而言之,我國公益慈善倫理研究主要集中在公益慈善倫理相關概念與一般性理論問題、馬克思主義公益慈善倫理觀、當代中國公益慈善倫理問題、傳統公益慈善倫理思想以及西方公益慈善倫理思想等方面,而其中又以當代中國公益慈善倫理問題研究為重點。
研究我國公益慈善倫理,首先有必要厘清公益慈善倫理相關概念,并對公益慈善倫理一般性理論問題進行探討,這是構建中國特色公益慈善倫理最為基礎性的理論鋪墊工作。
一些學者對慈善概念進行了探討,具體來說提出了以下觀點:現代慈善是社會保障體系的重要組成部分和推動社會公平正義的重要力量[2];慈善是每個人都應當自覺履行的公共責任[3];慈善雖也涉及公共利益問題,但更應當是一種關涉家人互愛的事業[4];慈善倫理與分配正義看似接近而實則是迥異的兩個概念,前者指向人道,建立在道德情感基礎之上,后者則指向人權,由公共權力來保證[5];慈善意識含有人人幸福、人格完善等價值指向,其本質特征就在于促進公民社會中人格的完善[6]。這些對慈善概念的闡釋,雖對全面理解慈善概念有一定的啟迪意義,但基本上是表層性的,即尚未深入到慈善內部揭示其本質性內涵。還有些學者提出了公益倫理概念,并在具體詮釋中將公益倫理落腳在慈善層面[7](P33)。很顯然,慈善雖屬于公益范疇,但與公益還是有區別的,慈善倫理和公益倫理也不能劃等號。公益和慈善這兩個概念有何區別?究竟該如何界定慈善倫理?這些都是需要進一步探討的問題。同時,目前學界除了對慈善、慈善倫理概念有所研究外,對慈善的其他概念尚缺乏應有的研究。
關于公益慈善倫理一般性理論問題,也有一些學者進行了一定程度的探討,主要觀點可概括如下:慈善具有道德意識的超時空性、道德行為的超功利性以及道德活動的救助性等特征[8];慈善包含著豐富的價值理念和人文訴求,既體現了“關注人的生命與價值的人道精神”與“關愛所有人的博愛情懷”,也“體現了超越一切功利考量的無私奉獻精神”[9];對慈善捐贈進行道德評價既要處理好財富狀祝與道德水平、捐贈數量與道德境界的關系問題,也要處理好適度匹配與道德良心的關系問題[10];基于對外在法律責任和內在倫理責任的區分,受助者應當對完成了倫理責任的資助者表示感恩[11];現代慈善事業應當秉持以人為本的價值理念,這是現代慈善事業的倫理基石[12];對由權力、財富與聲譽等貪欲所導致的慈善異化現象需理性審視,既要看到它是慈善事業自我否定和發展過程中不可避免地要經歷的階段,同時又要看到它可能使慈善陷入“塔西佗陷阱”,因而需要加以防范[13];慈善事業的發展并不必然減少不平等,甚至還有可能因為慈善市場化以及非營利與營利之間的邊界模糊等原因而導致不平等的加劇[14]。毋庸置疑,這些觀點,不僅對我們進一步研究公益慈善倫理理論問題有一定的啟發性和參考價值,為當代中國公益倫理研究奠定了一定的理論基礎,而且對如何推進當代中國公益慈善倫理建設也有一定的現實指導意義。但是,不僅其中的一些觀點仍有許多值得商榷之處,需要我們在今后的研究中去修訂和完善,且已有研究只涉及公益慈善倫理理論中的某些方面,而對公益慈善倫理理論缺乏系統性研究和整體性思考,公益慈善倫理理論體系也尚未形成。
堅持以馬克思主義理論為指導,是我國公益慈善倫理研究必須堅持的根本立場,馬克思主義公益慈善倫理思想對我們研究公益慈善倫理具有重要的指導意義。不過,目前研究馬克思主義公益慈善倫理思想的成果并不多,據筆者所掌握的資料,僅有2 篇相關論文,其主要觀點如下:一是要科學解讀馬克思恩格斯關于慈善的一些否定性論述,只能采用具體問題具體分析法、歷史主義分析法與階級分析法;馬克思恩格斯對慈善的否定性論述有其特殊的時代背景,是在資本主義社會矛盾激化的歷史背景下、在與資產階級作斗爭的過程中所作出的,旨在批判資產階級那種沽名釣譽的偽慈善,而中國共產黨所領導的以人民為主體、以建設社會主義和諧社會為目的的社會主義慈善事業的發展完全沒有違背馬克思恩格斯所倡導的慈善觀[15]。二是要與時俱進地推進馬克思主義慈善觀的中國化,努力創建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慈善理論[16]。這些觀點在一定程度上有助于我們了解馬克思主義公益慈善倫理觀提出的歷史背景及其精神實質,促進馬克思主義公益慈善倫理思想的豐富和發展。但是,一方面,馬克思主義公益慈善倫理思想是極為豐富的,而目前的研究明顯不足,這說明對馬克思主義公益慈善倫理思想的挖掘和研究尚需進一步推進;另一方面,雖然有人提出要推進馬克思主義慈善觀的中國化,但對如何將馬克思主義公益慈善倫理思想與當代中國公益慈善的實際結合起來,建構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公益慈善倫理學尚缺乏進一步的思考。
理論研究是為現實服務的,我們之所以要研究公益慈善倫理,其目的在于為解決當代中國公益慈善發展過程中遇到的倫理問題提供學理上的借鑒和參考,因此改革開放以來,諸多學者將公益慈善倫理研究的重心放在當代中國公益慈善倫理問題研究上。概而言之,目前關于當代中國公益慈善倫理問題的研究主要集中在以下方面:
一是當代中國公益慈善面臨的倫理問題與挑戰。這方面的研究成果不是太多,據筆者所掌握的資料,僅有兩位學者涉及此問題。一位學者認為當代中國公益慈善面臨著誠信、參與公益慈善的道德自覺性、公益慈善資源配置的公平以及公益慈善活動中的權利、義務及其關系等倫理問題,以及經濟全球化、和諧社會的構建和公益慈善事業本身的發展等帶來的挑戰[17]。另一位學者認為構建中國慈善精神,需破除“愛有差等”的宗族倫理、宗法血緣的財富倫理、儒表法里的政治倫理、社會信用的缺失等文化思想障礙[18]。這兩位學者的研究盡管觸及到了當代中國公益慈善倫理所面臨的若干倫理問題和挑戰,但仍然是不夠全面和深入的,特別是在我國慈善發展的不同時期、不同階段,其所面臨的倫理問題與挑戰也是不一樣的,在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進入新時代的今天,我國公益慈善又面臨哪些倫理問題與挑戰呢?這需要我們進行深入思考和分析。事實上,我們只有全面把握了新時代我國公益慈善所面臨的倫理問題與挑戰,才有可能在新的時代背景下有針對性地去推進我國的公益慈善倫理建設。
二是當代中國公益慈善的倫理規制與引導。為了保證我國公益慈善朝著有利于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建設的方向健康發展,就有必要對公益慈善倫理活動或行為進行倫理規制和引導。對此,有部分學者站在自己的立場提出了這樣那樣的看法。有的學者認為構筑符合中國國情和國際規則的、行之有效的慈善事業監督體系是發展現代慈善事業的當務之急[19];應當以社會主義人道精神為指導培養人們的慈善意識、營造樂善好施的慈善氛圍,構建有利于慈善發展的社會機制[20]。有的學者就公益慈善所應遵循的原則進行了探討,主張將自愿、非交易、平等、誠信等作為慈善的一般倫理原則,并認為施惠方應遵循的倫理原則包括尊重對方、履行承諾和非圖回報,受惠方應遵循的倫理原則包括信息真實、珍惜關愛和感恩圖報,慈善公益組織應遵循的倫理原則包括公開透明、廉潔自律和公平,政府等慈善公益組織的管理部門應遵循的倫理原則包括不干預、關心愛護和科學管理[21]。有的學者主張從慈善文化的多層性特征出發,以社會主義核心價值為魂,對偽善、下善、上善、至善等進行分層引領[22]。還有學者針對扶貧問題進行了倫理反思,認為精準扶貧涉及倫理技術手段的選擇、倫理價值目標的設立等,并與人的道德權利密切相關,強調要尊重和保障人的生存權、發展權和尊嚴權等[23]。所有這些觀點對于如何從倫理層面規制和引導我國公益慈善的發展具有一定的參考價值和啟迪意義,但目前學界對于當代中國公益慈善倫理規制與引導的研究仍不夠深入,不僅未對公益慈善倫理規制如何可能以及如何操作等問題作深入探討,而且對如何以習近平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思想為指導,以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為引領去規制與引導我國公益慈善事業的發展缺乏深入思考。
三是當代中國公益慈善倫理教育。提高人們參與公益慈善的積極性,培養人們的公益慈善精神,規范人們的公益慈善行為,無疑離不開公益慈善倫理教育,是以有一部分學者對當代中國公益慈善倫理教育問題進行了一定的思考,并主要提出了以下觀點:“慈善教育的使命在于讓人們了解慈善的使命、認同慈善的價值理念、知悉慈善的運作機制”,慈善的價值“表現在激發慈善動機、增強慈善意愿、促進慈善行為和道德提升,增強普遍信任、提升社會資本,推動社會成員回饋社會、參與社會治理、提升社會文明的程度”,而這些使命和價值為慈善教育學科的建構奠定了價值基礎[24];慈善和慈善教育因其具有非正式教學特點而能彌補德育實踐流于形式之不足,從而成為破解德育難題的有效途徑[25];應以慈善倫理為切入點幫助青少年樹立正確的人生觀,以慈善倫理為重點幫助青少年確立相互尊重人格和平等待人的倫理觀念、建立和諧的人際關系,以慈善倫理為平臺推動多種形式的社會實踐活動、提高德育的實效性[26];應通過傳統慈善美德的弘揚、正確財富觀的樹立、慈善組織的建設以及捐贈激勵機制的強化等來培養人們的慈善意識[27];培育慈善意識要從培育富裕階層的慈善意識、不斷強化家庭和學校對青少年學生的示范與引導作用、注重通過媒體的引導營造良好的公眾心態和輿論環境等方面著手[28]。這些觀點對我們如何開展公益慈善倫理教育具有一定的指導意義。但是,一方面,這些研究既忽視了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在我國公益慈善倫理教育中的引領作用,也忽視了慈善美德的習慣養成作用;另一方面,還有諸如我國目前公益慈善倫理教育的現狀如何、應該依據什么以及從哪些方面開展公益慈善倫理教育、應該建立怎樣的機制或通過什么樣的途徑去有效地推進公益慈善倫理教育等問題,需要我們進一步去探索和思考。
四是當代中國公益慈善倫理的構建。圍繞當代中國公益慈善倫理的構建,當前學界主要提出了以下觀點:建立現代財富倫理要堅持以馬克思主義為指導[29];推動當代中國慈善事業的良性發展,須致力于建立“與現代慈善事業發展相適應的財富倫理”“與中國文化相適應的感恩倫理”“以制度支持為核心的誠信倫理”[30];應以財富觀、人生觀為突破口,以誠實守信為重點,以尊重人格為前提加強當代中國慈善倫理建設”[31];以仁愛為基本原則,以自愿、誠信、平等、尊重等為主要規范建構中國特色慈善倫理規范體系[32];構建當代中國公益慈善倫理必須在批判地吸收和借鑒我國傳統的公益慈善倫理思想及西方公益慈善倫理思想的基礎上,立足于當代中國的現實以及公益慈善活動本身來進行[33];構建我國慈善工作倫理體系,需要在國家、社會、個人層面分別堅持國家制度倫理、慈善工作的核心價值觀和基本目標以及慈善工作者的職業道德準則[34];應將公民倫理視作當前中國社會慈善倫理構建的關鍵理論資源[35];構建我國現代慈善倫理,除了要繼承和改造傳統的基于個人的德性倫理外,還要適應現代慈善的組織化、規模化、普遍化、公共化等特征,“更加注重構建基于社會正義原則的規范倫理,形成完整、理想的現代慈善倫理生態”[36];當代中國慈善倫理的建構要立足于傳統慈善文化,實現儒家慈善思想由“仁愛”向“博愛”、“惻隱之心”向“公民責任”、“個人道德”向“社會正義”以及“以民為本的仁政”向“以民為主的民間公益”的轉化[37]。上述探討為當代中國公益慈善倫理的建構提供了很多啟迪,但是當代中國公益慈善倫理的建構是一個復雜而艱巨的工程,關于此問題的研究尚需進一步深入,特別是關于如何以習近平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思想為指導,根據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建設的需要以及我國公益慈善發展的趨勢來建構中國特色公益倫理的研究尚付之闕如。
在傳統公益慈善倫理思想研究方面,研究成果最多者是儒家公益慈善倫理思想。一些學者認為要推動當代中國慈善事業的發展,需要“返本開新”,從儒學的思想文化體系中挖掘可資借鑒的精神資源[38];儒家倫理思想中既蘊含著可為當代中國慈善事業借鑒和吸收的豐富的精神資源,也蘊含著許多不適時宜、需要加以克服的局限性和消極因素[39];儒家的慈善思想是以“仁愛”為中心構筑起來的,具體包括民本思想、大同思想、義利觀等,而這些慈善思想在漢唐時得到進一步闡發,對中國傳統慈善倫理的建構及慈善事業的發展都產生了不可低估的作用與影響[40];儒家仁愛思想對中國古代悠久的扶危濟困、助殘振弱的慈善活動傳統起到了很大的推動與促進作用,不僅為古代慈善活動提供了一種“人為貴”的價值依據、“泛愛眾”的博愛動員,而且也為古代慈善活動提供了一種“側隱之心”的悲憫情懷和關愛“窮民”的政府責任[41];仁愛同情與慈悲為懷、積善成德與見義勇為以及福善禍淫與善惡有報是中國傳統慈善事業的思想基礎,也是中國傳統慈善事業長盛不衰的重要原因,在當前批判繼承這些思想有助于推動現代慈善事業的發展[42]。該如何在當代中國公益慈善倫理建設中吸收和借鑒傳統的特別是儒家的公益慈善倫理想呢?或者說,該如何對傳統的特別是儒家的公益慈善倫理思想進行現代詮釋和價值升華呢?當前的主要觀點是:儒家“親親”思想中所蘊含的從“親親”到路人的情感生發邏輯進路以及“家庭—宗族—天下”共同體意識生發邏輯進路,昭示了儒家“親親”思想與現代慈善倫理通約的可能性,而要使這種可能性轉化為現實性,就須在認肯此種邏輯進路的基礎上,根據現代社會的需要對儒家“親親”思想加以更新與發展[43];儒家慈善倫理的現代轉型需要通過由愛親向博愛、“付之于情感(仁)”向“付之于義務和責任(義)”、個人美德向社會公正、“民本主義”向“人本主義”的轉化來實現[44];必須在把握傳統慈善倫理的內涵及其特點的基礎上,實現倫理觀念、倫理關系和實踐形式的變革,這樣才能更好地承擔起神圣的使命[45]。這些研究,對我們如何從傳統特別是儒家公益慈善倫理文化中汲取養分和智慧來推進當代中國公益慈善倫理建設有著重要的啟迪意義。但是我國傳統公益慈善倫理思想源遠流長,我國傳統文化中所蘊含的公益慈善倫理思想資源極為豐富,已有的這些研究對我國傳統公益慈善倫理思想的挖掘顯然是不足和不夠充分的,也是不夠系統的,進一步挖掘和系統研究我國傳統文化中的公益倫理思想資源仍是一項長期而艱巨的任務。
公益慈善是世界性現象,西方的公益慈善事業不僅源遠流長,而且甚為發達,與此相適應,西方的公益慈善倫理思想也甚為豐富。盡管我國公益慈善事業作為中國特色社會主義事業的重要組成部分,與西方的公益慈善事業有著性質上的不同,但二者也存在著某些共性與可以互通的因素,西方的公益慈善倫理思想中蘊含著可供我們借鑒、參考和吸收的有益成分。因此,研究西方公益慈善倫理思想對于當代中國公益慈善倫理的建構來說也是非常必要和重要的,并有一些學者為此做出了一定的努力。如有的學者對基督教的慈善觀作了比較深入的分析,認為致力于救助窮人的慈善在基督教思想中居于核心地位[46];有的學者探討了康德的慈善倫理思想,認為康德慈善倫理思想展現了尊重人的自由和尊嚴、追求人的德性和至善的哲學意蘊[47];有的學者探討了蘊含在洛克財產權理論中的慈善思想,認為洛克所講的慈善不是外在的行為,而是屬于人的德性范疇,其基本含義是“愛”和“寬容”[48];有的學者對西塞羅的慈善思想作了比較深入的探討與評價,認為西塞羅不僅從“自然法”的外在規定性與“絕對道德責任”的內在要求這兩個角度論證了慈善存在的合理性與正當性,而且還在追問慈善本質的基礎上,確立了慈善的基本倫理原則[49];有的學者認為從亞里士多德到康德,再到羅爾斯,救濟窮人經歷了從慈善到國家義務再到分配正義的嬗變[50]。另外,還有一些外國學者的相關論文被翻譯過來并在中文期刊刊發,如美國著名倫理學家彼得·辛格的《饑荒,富裕與道德》[51]等等。盡管已有一些學者就西方公益慈善倫理思想進行了一定程度的研究和翻譯介紹工作,但總體來說,研究西方公益慈善倫理思想的學者不是很多,所取得的研究成果也非常有限,因此在今后的研究中尚需高度重視和推進西方公益慈善倫理思想研究。
公益慈善作為中國特色社會主義事業的有機組成部分,以其獨有的優勢在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建設中發揮著不可替代的作用。伴隨著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進入新時代,我國的公益慈善事業必然面臨著諸多新的倫理挑戰,遇到新的倫理困境,已有研究不僅存在著諸多不足之處,而且其中不少觀點不可避免地具有或多或少的不適應新時代公益慈善事業發展需要的滯后性。為了應對新時代我國公益慈善事業發展所面臨的倫理挑戰、化解新時代我國公益慈善事業發展所遇到的倫理困境,充分發揮公益慈善事業在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建設中的作用,迫切需要根據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建設的需要以及新時代我國公益慈善事業的實際和發展趨勢,修訂和完善已有的公益慈善倫理研究成果,進一步推進和深化公益慈善倫理研究,構建適應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建設需要的公益慈善倫理學。這既是新時代我國公益慈善倫理研究應當努力的方向,也是新時代我國公益慈善倫理研究的根本任務和使命。
構建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公益慈善倫理學,首先要以習近平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思想為指導。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公益慈善倫理學,不僅具有知識屬性,更具有價值屬性、意識形態屬性。從意識形態屬性角度來說,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公益慈善倫理學的建構必須堅持以習近平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思想為指導,對此我們必須有清醒的認識。列寧曾經說過:“沿著馬克思的理論道路前進,我們將越來越接近真理;而沿著其他的道路前進,除了混亂和謬誤之外,我們什么也得不到。”[52](P103)習近平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思想是馬克思主義中國化的最新成果,“是在新的時代背景和實踐條件下創立并不斷發展的,也正是由于這一思想的真理力量和實踐偉力,開啟和引領了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的新時代、新發展”[53](P11-12),因而是我們在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公益慈善倫理學建構過程中應當一以貫之的靈魂。“堅持和發展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是習近平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的核心要義”[53](P6),只有堅持以習近平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思想為指導,才能使構建的公益慈善倫理學沿著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道路健康發展。習近平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思想是“走好新時代長征路的主心骨、定盤星”[53](P11),只有堅持以習近平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思想為指導,才能在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公益慈善倫理學的構建過程中應對各種挑戰,化解各種困境,才能使構建的公益慈善倫理學切合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公益慈善事業發展的需要,在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公益慈善事業中更好地發揮其精神支撐作用和價值引領功能。
其次,構建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公益慈善倫理學須以新時代我國公益慈善實踐中所面臨的倫理問題為中心,著力化解新時代我國公益慈善事業發展所面臨的倫理困境。馬克思曾指出:“問題就是公開的、無畏的、左右一切個人的時代聲音。問題就是時代的口號,是它表現自己精神狀態的最實際的呼聲”[54](P289-290)。的確,每個時代都會遇到這樣或那樣的問題,并要求相應的學科體系、學術體系對其進行研究和作出解答。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公益慈善倫理學的建構之所以必要,就在于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公益慈善事業在其發展過程中必然要遇到這樣那樣的問題,只有以這些問題為切入點,認真研究和解決這些問題,才能真正把握住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公益慈善發展的脈絡,找到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公益慈善倫理發展的規律,推動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公益慈善倫理理論的創新與發展,建構起符合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公益慈善事業發展需要的公益慈善倫理學科體系、學術體系和話語體系。
最后,構建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公益慈善倫理學,既要有歷史眼光,也要有世界眼光。所謂歷史眼光,包含著兩層意思:一是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公益慈善倫理學的建構必須借鑒和吸收國內關于公益慈善倫理的已有研究成果,并根據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公益慈善事業發展的需要將其有機融合到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公益慈善倫理學的建構中來。二是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公益慈善倫理學的建構必須批判地繼承和吸收中國傳統公益慈善倫理文化中的思想資源。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公益慈善事業在其發展過程中,因各種因素的影響,必然會面臨著這樣那樣的困境,而在中國傳統公益慈善倫理文化中則蘊含著可以化解這些困境的普遍智慧。根據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公益慈善事業發展的需要,批判地繼承和創造性轉化中國傳統公益慈善倫理文化是構建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公益慈善倫理學不可或缺的環節和方面。
所謂世界眼光,也包含著兩層含義:一是要批判地吸收和借鑒世界各國特別是西方公益慈善倫理思想。當今的世界是開放的世界,世界各國公益慈善倫理思想對我國構建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公益慈善倫理學都有著這樣那樣的啟迪意義,借鑒和吸取世界各國特別是西方公益慈善倫理思想,是我們在構建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公益慈善倫理學的過程中必須予以高度重視的。當然,在借鑒和吸收世界各國公益慈善倫理思想時,我們既要弄清它的實質、功能、內容及利弊,取其精華,去其糟粕,并參照它來建構適應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建設需要的公益慈善倫理學,又要吸取世界各國尤其是西方公益慈善倫理建設方面的經驗教訓,以避免我們在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公益慈善倫理學建構中發生失誤。二是要站在提升國際話語權的高度來構建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公益慈善話語體系。“國際話語權是主權國家實力的綜合表征,反映了一個國家在國際上維護自身核心價值觀念、發展理念、利益關切和發展要求的話語影響力和認同度。”[55]在構建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公益慈善倫理學的過程中,我們既要立足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公益慈善事業發展的實際,又要根據世界公益慈善發展的趨勢,立足世界公益慈善倫理學術前沿,用融通中外的新概念新范疇分析公益慈善倫理問題、創新公益慈善倫理理論,提升中國在國際公益慈善倫理領域的話語權,為世界公益慈善倫理研究和建設貢獻中國方案、中國智慧、中國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