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國遺囑信托的現狀和存在的問題

劉麗冰

廣東省廣州市南沙公證處，廣東 廣州 511458

一、遺囑信托的實踐狀況

我國的遺囑信托制度是作為大陸法系國家的遺囑信托制度移植的后果，我國在20世紀20年代就開始以信托的方式開展過信托的相關業務，在新中國成立之后長達三十年的時間都沒有開展過信托業務，到了1979年中國國際信托投資公司成立，至1999年，信托業的發展停滯不前，1999年至2006年，我國頒布并實施了“一法兩規”，信托公司由不規范到規范的重新洗牌，2007年之后，銀監會發布了《信托公司管理辦法》以及《信托公司資金信托業務管理暫行辦法》，信托業在政策的扶持下迅猛發展。但是我國的信托業一直發展起來的只有商業信托業務，而民事信托業仍然是未能夠占有一席之地，遺囑信托制度在我國的司法實踐中很少有成功的案例，在近年上海市東方公證處逐漸以公益遺囑信托為突破口，嘗試涉足公益遺囑信托的研究；2019年2月12日《今日頭條》也報道了一則新聞《北京信托：全國首單遺囑家族信托》，稱該遺囑家族信托是“實現了我國遺囑信托領域的零突破”，并且，公證處也參與到這宗遺囑家族信托當中，扮演了相當重要的角色。這為我國的遺囑信托制度的發展提供了良好的實踐基礎。

二、我國遺囑信托存在的問題

（一）遺囑信托的成立要件和生效要件

一是遺囑信托的成立要件在《信托法》與法學理論之間存在矛盾。在我國的《信托法》第八條第二款規定了受托人的承諾是作為信托成立的要件，而遺囑信托是信托的一種，因此也要適用該條款。從法理上來說，大陸法系和英美法系都認為遺囑信托是單方的法律行為，委托人的單方意思表示即可成立遺囑信托，但我國的《信托法》明文規定信托必須要求受托人承諾才能成立，筆者認為受托人的承諾與否影響的是遺囑信托的執行問題，而不應該影響遺囑信托的成立，當委托人簽訂遺囑信托的時候，遺囑信托已經成立但未生效，委托人死亡后遺囑信托生效，受托人有權選擇接受或者拒絕遺囑信托的義務，但那時候已經不能左右遺囑信托的成立了。

二是遺囑信托生效要件不合理，在《中華人民共和國信托法》的第十條規定對于遺囑信托生效進行了限定性的規定，“對于信托財產，有關法律、行政法規規定應當辦理登記手續的，應當依法辦理信托登記。未依照前款規定辦理信托登記的，應當補辦登記手續；不補辦的，該信托不產生效力”，對于哪些是“法律、行政法規規定應當辦理登記手續的”財產，《信托法》沒有明確規定，一般來說，不動產和特殊動產（如飛機、船舶、車輛）在我國法律中要求辦理登記手續，未經登記不產生物權變動的效力。而理論上，遺囑信托的生效時點應當發生在委托人死亡時，這就造成了遺囑信托到底是委托人死亡時生效還是信托財產辦理登記時生效？如果遺囑信托在信托財產辦理登記時生效，那沒登記之前，該遺囑信托是還未生效的，一份沒有生效的信托如何去辦理信托財產登記？因此，筆者認為遺囑信托不應該在信托財產登記后才生效。

（二）對一物一權法學理論上的沖突

我國的法律在法系上的劃分是屬于大陸法系的范疇內，在物權上是堅持著“一物一權”的原則，并不承認在同一財產上的雙重所有權，我國在對英美法系國家的遺囑信托制度借鑒的過程中并沒有能夠全面地考慮到英美法系和大陸法系之間關于財產權和所有權之間的沖突，這就使得了在遺囑信托財產歸屬權問題與我國的“一物一權”的法理有著沖突。①而我國的《信托法》當中對遺囑信托財產歸屬問題是采取了回避的態度，人們對遺囑信托財產的安全問題和歸屬問題難以解決，不利于遺囑信托制度在我國的適用。

（三）《繼承法》、《信托法》對遺囑信托的法律缺失

隨著我國與世界接軌的程度越高，越來越多的國人在接觸了外國的遺囑信托制度后，希望通過遺囑信托來進行私人財產的傳承，但是目前我國的《繼承法》和《信托法》對于遺囑信托還是存在一定程度上的法律缺失，僅僅是只有《信托法》的第八條和第十三條中提到了，《繼承法》出臺的時間比較早，當時的信托業還只是改革開放后再重新起步，因此《繼承法》并沒有涉及到遺囑信托方面的內容。中國人民大學楊立新教授在《對修正＜繼承法＞十個問題的意見》一文中，建議在我國繼承法增加遺囑信托的內容，更將遺囑信托的形式、三方當事人的資格、生效要件、遺囑執行信托和遺產管理信托等內容在繼承法中明確下來。②

（四）遺囑信托在現實生活中的實踐缺失

雖然遺囑信托制度在我國的法律法規上是得到了認可，但是在現實生活中是很難得到有效地實踐，不僅是關于遺囑信托的法律條文少之又少，而且對遺囑信托的具體操作也只是生搬硬套商業信托，沒有根據遺囑信托的特性制定可行的法律規范。遺囑信托參照商業信托的模式是行不通的，兩者最大的不同就是遺囑信托是在委托人死亡后才運作的，而商業信托一般在委托人與受托人簽訂的時候就開始了；商業信托的委托人可以一直監督受托人，對信托財產有較大的控制權，但是遺囑信托的委托人是沒辦法做到這一點的，而我國的法律又對遺囑信托沒有具體的規定。這就導致了遺囑信托制度在我國的具體實踐是比較難以進行的。

（五）相應稅務、監督、登記制度的缺失

一是稅務制度方面，遺囑信托能被英美等發達國家所推崇，是因為遺囑信托從萌芽起就帶著避稅的功能，比如美國，私人財產通過遺囑信托可以避免征收超過50%的遺產稅。而根據當前我國對于財產的稅收征繳制度要求，雖然沒有征收遺產稅，但對于財產轉移是要征稅的，遺囑信托財產在從委托人名下移交到受托人名下要征一次稅，而在遺囑信托終止的時候遺囑信托財產由受托人移交到受益人手上時也要進行一次征稅，這就一共發生了兩次遺囑信托財產稅收征繳，使受益人的合法財產權益有所損失。③但是我國現階段的稅法還未有具體的法律規范來避免關于遺囑信托財產的雙重稅收，這是制約遺囑信托在我國普及的重要原因之一。

二是監督制度方面，當前我國法律法規對于遺囑信托的監督機制還是存在較大的缺失。“我國《信托法》對于公益遺囑信托，除了設置了事前的公益信托審批程序，還設置了相應的監察程序”，④但是對于屬于私益遺囑信托是沒有明確的制度進行監督，沒有監督就沒有保障，受益人在因為自身因素或者客觀因素無法對受托人進行監督時，那么受托人就比較容易地侵占到受益人的遺囑信托財產。

三是財產登記制度方面，我國對于遺囑信托的財產登記實施方面的制度可以說是相對空白的，首先僅僅是在《信托法》的第十條規定了對需要辦理登記的財產進行登記，但是對于哪些財產需要登記是沒有做出明確地規定；其次遺囑信托財產該如何地進行登記、向誰登記、登記的效力如何等方面也是沒有做出任何的詳細規定；最后《信托法》當中沒有明確到遺囑信托財產的所有權歸屬問題，遺囑信托財產所有權歸屬問題一直是成為了法學界當中的爭論焦點性的問題。⑤

我國遺囑信托發展至今，仍然存在不少的缺失，而阻礙了遺囑信托的普及，唯有不斷彌補和完善遺囑信托的配套制度，才能真正使其服務群眾。

注釋：

①尹霞.我國遺囑信托制度構建之探討——以臺灣遺囑信托制度的研究為視角［D］.中國青年政治學院，2017.

②楊立新.對修正《繼承法》十個問題的意見［J］.法律適用，2012，8：25-34.

③劉飛俠，任媛.論我國遺囑信托法律制度的缺陷與完善［J］.法制與社會，2017，10：37，49.

④上海市東方公證處繼承實務與立法課題組.公益遺囑信托性質、特征、公證實務及立法調整 繼承實務與立法系列研究之五［J］.中國公證，2010：31-38.

⑤劉飛俠，任媛.論我國遺囑信托法律制度的缺陷與完善［J］.法制與社會，2017，10：3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