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州大學法學院,廣東 廣州 510006
互聯網技術快速發展催生了新型支付方式,使人們擺脫了傳統的現金互易支付手段。新型的網絡支付不同于傳統的現金支付,不存在一手交現金一手交貨的形式,而是在一個虛擬的網絡空間里,通過第三方支付平臺轉賬的方式進行交易。不法分子通過偷換商家二維碼,轉移他人第三方支付平臺的資金等行為獲取非法利益,此新型取財產手段不同于傳統犯罪手段。司法實踐對此行為的定性存在很大的爭議,對該類“新型”財產犯罪如何進行準確定性,是盜竊行為還是詐騙行為呢?探討新型支付方式對侵財類犯罪定性的影響,是一個亟待解決的問題。
詐騙罪(既遂)的基本構造為:行為人實施欺騙行為——對方(受騙者)產生(或繼續維持)錯誤認識——對方基于錯誤認識處分財產——行為人或第三者取得財產——被害人遭受財產損害。[1]本文以詐騙罪的基本構造為線索,分析案中誰是被騙人和受害人,行為人獲取財產的方法手段。認定此行為是普通詐騙罪的類型。
行為人實施欺騙行為可分為兩個階段:一是行為人偷換二維碼階段,對商家虛構事實實施欺騙行為;二是消費者掃碼支付階段,利用商家陷入錯誤認識而作出指示,間接對消費者實施欺騙行為,行為人對商家實施直接的欺騙行為和對消費者實施間接欺騙行為。財產轉移是商家錯誤指示和消費者掃碼支付共同行為導致的結果,可以說行為人對商家和消費者都有欺騙故意和欺騙行為。雖然行為人對消費者有欺騙故意和欺騙行為,但是消費者并沒有因此受到欺騙,消費者根據商家指示,在主觀上消費者明確意識到掃此碼支付,客觀上行為也是掃此碼支付,消費者掃碼支付行為不是基于被騙而作出處分財產的意思表示,而是完全適當履行支付貨款行為。所以受騙人是商家,消費者沒有被騙。
商品交易過程中,商家履行了交付商品并轉移所有權的主要義務,同時享有消費者支付貨款的債權。在消費者表示用電子支付手段,商家表示接受達成收款方式的合意后,商家就取得了消費者電子支付的債權。二維碼支付本質是第三方平臺支付,具體來說就是消費者將其在第三平臺占有的財產性利益通過第三方平臺轉移到商家占有,可見消費者的二維碼支付是通過第三平臺支付,商家接受貨款是也是通過第三平臺接受。商家指示消費者掃此二維碼支付明確知道財產性權利轉移到此二維碼平臺占有,是對自己享有財產性利益進行處分行為,也意識到自己的財產性利益轉移給第三方平臺占有,對第三方平臺財產性利益無支配權不影響處分意識成立,商家對轉移財產具有處分意識。
張慶立在《偷換二維碼取財的行為宜認定為詐騙罪》中認為應從民、刑不同角度認定被害人,在本案中應將刑法上的被害人認定為顧客,而將民法上的最終受損人認定為商戶。[2]筆者認為此觀點區分應從民、刑不同角度認定被害人,會將案件復雜化,從民法角度上評價最終受損人就是被害人即可,如果在刑法上另起標準再次評價被害人,導致同一行為受到不同法評價,且評價的結論又不一致,加大司法實踐操作難度,所以贊同從民法上評價被害人。筆者從民法上認為商家是被害人,理由如下:
第一:消費者沒有過錯。消費者掃碼支付行為是商家指示結果,消費者對商家提供二維碼有著外觀權利的信賴,商家提供二維碼,掃此二維碼支付,已經盡到交易安全合理的義務。消費者不參與商店經營,在建立買賣合同關系同時,要求消費者認識商店資金去向即二維碼賬號所有者歸屬要有正確的認識,這無疑加重消費者的注意義務,這無論從法律角度還是市場交易的角度來看,都是不合理的。
第二:付款義務履行完畢,債務消滅。商家受到欺騙陷入錯誤認識,指示消費者掃碼支付,在支付過程中消費者掃哪個二維碼完全由商家的決定,是沒有自主選擇性。消費者支付到商家指定二維碼,是適當履行支付貨款的義務行為。正因為消費者的掃碼支付行是商家指示和消費者對此沒有自主選擇性結果,即使二維碼不是商家所有,也不影響消費者債務消滅,也可以理解為,根據買賣合同相對性,出賣人指示買受者向第三方履行義務,可以導致債務清償完畢,即債務消滅。消費者已經適當履行支付義務,商家不能主張消費者再次履行支付貨款的義務,由于消費者沒有財產損失,是商家的財產遭受到損失,所以案件中的受害人的商家。
行為人偷換二維碼行為,此就是對商家作出欺騙的行為,商家陷入了錯誤的認為第三方平臺財產性利益歸自己支配,在消費者表示電子支付轉賬方式,商家指示消費者掃此碼支付,在此過程中商家支配消費者行為,消費者是商家處分財產的輔助工具,處分財產性利益是商家而不是消費者,商家具有處分財產行為。明知財產性利益是轉移到第三方平臺占有,有處分意識。由于第三方平臺賬號歸行為人占有因此行為人取得財產,可見行為人取財的方式的本質是騙,商家錯誤處分財產性利益跟行為人騙取財產性利益有直接的因果關系,詐騙是取財手段。
有許多學者對案件的行為定性為盜竊罪,盜竊行為對象是商戶的債權,在認定是盜竊罪的前提之下,其中有觀點主張直接盜竊說和間接盜竊說。仔細推敲案件中行為人的取財手段方式,這種觀點是站不住腳的。盜竊罪是指以非法占有為目的,秘密竊取公私財物,數額較大,或者多次盜竊、入戶盜竊、攜帶兇器盜竊、扒竊公私財物的行為。[3]詐騙罪是被害人因欺騙行為陷入錯誤的認識,自愿處分自己的財物給行為人,行為人取財那一瞬間沒用“違背”被害人的意志,而盜竊罪的取財的那一瞬間是秘密的竊取,是在被害人不知情的情況下,違背被害人的意志的取財,所以區分盜竊罪與詐騙罪關鍵是:行為人取財的手段那一瞬間是拘于何種手段,行為人拘于被害人認識錯誤而處分財產取得財產是詐騙罪;行為人拘于秘密竊取取得財產時盜竊罪。
主張成立盜竊罪(直接正犯)的學者大多認為,被告人竊得了商家對顧客的債權,也有學者將其表述為“被告人竊得商戶的債權人地位”。[4]案件如果沒有商家與消費者達成電子支付的合意,沒有商家的指示支配和處分財產行為,僅憑行為人的行為,根本沒有實施竊取的財產利益的可能性。還有一種觀點認為該案成立盜竊罪(間接正犯),不知真相的顧客是被告人實施盜竊的工具。行為人對消費者沒有達到利用支配地位程度,假設商家有兩個二維碼,一個是真正歸商家所有,另一個是行為人偷換后二維碼;假設商家指示消費者掃真正歸自己所有的二維碼支付,從我們的生活經驗判斷,消費者就是按照銷售者的指示掃碼支付。所以支配消費者的掃碼支付的行為是商家,不可能是行為人,筆者認為定性為盜竊罪是不符合罪刑法定,從行為人的取財行為方式不符合盜竊罪的構成要件。
隨著電子科技和網絡支付的發展,催生新的犯罪作案手段,表面看似是新型犯罪。實質還在傳統犯罪的框架之內。通過對案件中行為的分析解剖,抽取最為本質的行為,分析行為人獲取財產那一瞬間是憑何種手段方式取財為核心,分析案件中被騙人、處分財產被害人、行為人取財手段方式,認為此案件定性為普通詐騙罪是合理的,是符合罪行法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