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政法大學,陜西 西安 710000
明確法定數字貨幣含義的前提是要明確數字貨幣。目前,由于出發點和側重點的不同,各個機構或者各位學者對數字貨幣的定義存在較大分歧,我國學界對此問題并沒有統一的定義。但可以肯定的是,數字貨幣是隨著移動互聯網、可控云計算、終端安全存儲、區塊鏈等技術的不斷演進而出現的一種新型的貨幣表現形式。
通過閱讀大量文獻后,筆者認為,可以拋開技術變革、政策變化和研究領域的不同,僅從字面意思出發,通過文義解釋的方法,理解數字貨幣。其中,貨幣就是“錢”,在現實生活中是度量價格的工具、購買貨物的媒介,即一般等價物。數字即數字化,就是在信息化時代,將復雜多變的信息轉變為可以度量的數字,建立數字化模型,以二進制代碼的形式引入計算機系統進行統一處理。其最主要的特點是虛擬化,與貨幣的概念相結合,就是指與傳統的貨幣表現形式相比,信息化時代下的數字貨幣不再依托于某一實物,例如紙,而是以代碼的形式虛擬的儲存于介質之中。這樣一來,我們可以將數字貨幣簡單定義為,通過計算機技術,以代碼的形式保證儲存、交易和使用的一般等價物。
由此可知,在本文的定義中,數字貨幣自身的內涵中并不包括發行主體和監管者的立場。也就是說,只要不違反一國法律的禁止性規定,被某個特定虛擬社區的成員所認可和使用,任何主體都可以成為數字貨幣的發行者和監管者。從這一角度出發,數字貨幣在廣義上與虛擬貨幣接近。舉例說明,由騰訊推出的Q 幣在可以在騰訊所構建的虛擬社區中,由騰訊Q 用戶充值使用以購買相關服務。在此過程中,騰訊以Q 幣發行者的身份成為了Q 幣的監管者。
法定數字貨幣與數字貨幣相比,首先其是沒有獨立實體的數字貨幣,隨之加上“法定”二字,使得該種類型的數字貨幣有了國家公信力,這也就意味著其發行和監管主體特定,限制為一國的中央政府,在我國具體表現為中國人民銀行(即央行)。因此,我們可以將我國法定數字貨幣定義為,在信息化的背景下,由我國央行依賴區塊鏈、云儲存等新技術發行的沒有獨立實體的代表國家信用的一般等價物。具體來說,現在我國根據M=PQ/V(其中,M 為流通中所需要的貨幣量,P 為商品的平均價格,Q 為商品數量,V 為貨幣流通和速度)這一公式計算貨幣的發行量,最終在流通中以紙幣的形式出現。而發行法定數字貨幣實際上就是將流通中所需的貨幣量不以紙幣的形式物化的展現出來,而只是以數字化的形式虛擬的存在于資金池內。簡言之,法定數字貨幣就是現行流通的法定實體貨幣的虛擬化,其仍然承擔著經濟生活中價值尺度和流通手段的貨幣職能。
央行將來一旦發行法定數字貨幣,其將成為我國的法定貨幣,需要我國在法律上給予承認。一般來說,貨幣在法律上得到承認主要表現在法律為其設定了三大主體,即發行主體、流通主體和監管主體。我國的《中國人民銀行法》第三章第十八條第一款規定人民幣由中國人民銀行統一印制、發行。這意味著人民幣作為我國的法定貨幣,央行是其唯一的發行機關。法定數字貨幣在本質上與目前我國流通的紙幣具有同等的法律地位,同屬于人民幣,只是表現形式存在差異,法定數字貨幣是流通中紙幣的數字化。因此,如果我國將來需要發行法定數字貨幣,其發行機關是唯一的,而且必然是央行。
法定數字貨幣能否順利發行以及發行后將面臨的其他法律風險的基礎,使央行發行法定數字貨幣的法律依據尚不明確,即央行是否享有法定數字貨幣的發行權。目前,我國的貨幣發行權歸屬于央行。《中國人民銀行法》在第四條第三款中規定了央行的主要職責包括發行人民幣,管理人民幣流通。除此之外,根據國務院制定的《人民幣管理條例》第二條規定:“本條例所稱人民幣,是指中國人民銀行依法發行的貨幣,包括紙幣和硬幣。”這意味著,在現行我國法律體系的框架下,并不包括數字貨幣。這樣以來,即使在法定數字貨幣發行的技術條件和社會條件都已成熟的情況下,仍面臨著發行主體缺乏法律依據而無法被認可和使用的尷尬處境。
因此,只有在健全的法律制度保障之下,才能發行法定數字貨幣以充分發揮其在信息時代的優勢,維護金融系統穩定和促進國民經濟健康發展。不少學者都提出修改我國現行的《中國人民銀行法》,將數字貨幣這一貨幣類型增加到法律規定之中。或者專門為法定數字貨幣立法,直接頒布我國的《法定數字貨幣法》,將有關我國法定數字貨幣的發行主體、監管主體和流通主體加以明確,并詳細規定其的制作方式、保護手段以及違反該法律后的責任后果。這些辦法都為央行發行法定數字貨幣提供了有力的法律保障。除此之外,筆者認為,不論是修改舊法或者是頒布新法,都是一個極其漫長的過程。然而,根據2019 年數字貨幣研究所所長穆長春的相關發言來看,我國法定數字貨幣“呼之欲出”。這樣一來,長時間的法律修改很可能在時間上無法與法定數字貨幣的其他準備工作保持同步,因而失去金融發展的契機。因此,筆者認為既然我國人民幣種類所包含的紙幣和硬幣是由國務院所發行的條例來規定的,數字貨幣也可以采用這一方式,規定于國務院的相關條例中。或者頒布相關立法解釋,通過擴大解釋的方式,來解釋人民幣的內涵。這樣都可以縮短法律準備工作的時間,待日后相關運行不斷健全和完善之后,再逐步頒布專門法律。
央行所要發行的法定數字貨幣與其他數字貨幣不同。在技術層面上,“去中心化”的其他數字貨幣的最大特點是匿名性,自誕生以來常常被用作黑市的違法交易。但法定數字貨幣卻完全不同,其強調了央行中心管理的地位,即在使用央行發行的法定數字貨幣進行交易時無法對監管層匿名。
這就意味著使用法定數字貨幣進行交易的主體在交易過程中的重要信息時時處于央行的監測之下。這些重要的交易信息包括交易對象、交易金額、交易時間等都將被央行記錄。這樣的技術操作,雖然可以改善當前現金交易在金融監管上的盲區,易于洗錢、恐怖融資或逃稅等相關違法活動的監測和取證。但這樣一來,當流通中的紙幣和硬幣全部轉化為央行所發行的數字貨幣后,信息化和大數據的時代背景下,現金交易最后的私密性便“蕩然無存”。然而,比這些更重要的是,公眾對金融活動中的隱私權和匿名支付是有需求的。任何公民都不愿意將與自己無關、公共利益的各項收入、支出以及消費活動處于監管之中,這在某些層面意味著透明化。
對此,央行雖然明確表示法定數字貨幣的發行方式將會實現可控匿名,即在保證公民作為賬戶持有者在交易過程中,其交易雙方是匿名的,交易的重要信息一般情況下不會處于央行的監管之下,在此基礎上著重打擊洗錢、恐怖融資及逃稅等相關金融犯罪。但是,匿名與監管之間的平衡如何衡量與保持,央行發行法定數字貨幣與公民的金融隱私權之間如何確定相關邊界,這是央行在發行法定數字貨幣之前應當著力解決的問題。筆者認為,在信息化和大數據廣泛使用的背景下,確定央行發行法定數字貨幣與公民金融隱私權之間的平衡點就是要出于我國央行發行法定數字貨幣的理念和原則。如果央行發行法定數字貨幣的理念是處于金融效率與安全的考量,那么過于嚴格的監管方式將會限制金融發展的前景,從而失去經濟跨越的契機。因此,如何在推出法定數字貨幣的同時保障公民的隱私權,是值得我們在法律上進一步思考研究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