壽均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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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高人民法院于2010年5月17日通過《限制消費規定》,2015年7月6日進行修改。修正后的《限制消費規定》(法釋【2015】17號)于2015年7月22日起施行。在執行實踐中,對《限制消費規定》第三條第二款規定的“主要負責人”的理解有不同意意見。第一種意見認為,“主要負責人”是泛指單位的主要管理人員,包括法人或其他組織的董事長、執行董事、總經理或廠長、經理、投資人等。第二種意見認為,此處的“主要負責人”是相對于“法定代表人”而言的,是特指其他組織的代表人。筆者贊同第二種意見。
《民法通則》規定了二類民事主體,公民和法人。其中,公民即自然人,包括個體工商戶、農村承包經營戶以及個人合伙;法人包括企業法人、機關、事業單位和社會團體法人以及聯營。《民法總則》對民事主體的種類作出了調整。《民法總則》第二條規定,民法調整平等主體的自然人、法人和非法人組織之間的人身關系和財產關系,將民事主體調整為自然人、法人和非法人組織三類。與《民法通則》比較,《民法總則》調整的主要內容有,除了自然人和法人二類民事主體外,增加了非法人組織;同時,給予胎兒特殊主體地位,將“個人合伙”劃歸合伙企業法調整,歸入非法人組織中,“聯營”不再作為民事主體。據此,《民法總則》確立了“非法人組織”的民事主體地位,并對非法人組織作出具體規定。
非法人組織是不具有法人資格,但是能夠依法以自己的名義從事民事活動的組織,包括個人獨資企業、合伙企業、不具有法人資格的專業服務機構等。非法人組織應當具備以下條件:(1)有自己的名稱、組織機構、場所,有獨立財產;(2)依法登記;(3)能夠以自己的名義從事民事活動。
根據《民事訴訟法》規定,“其他組織”可以作為民事訴訟的當事人參加訴訟,賦予“其他組織”獨立的民事訴訟主體資格。《最高人民法院關于適用《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的解釋》對其他組織作出具體規定,“其他組織”是指合法成立、有一定的組織機構和財產,但又不具備法人資格的組織,包括個人獨資企業、合伙企業、中外合作經營企業、外資企業、社會團體的分支機構和代表機構、法人的分支機構、商業銀行、政策性銀行和非銀行金融機構的分支機構、鄉鎮企業、街道企業等。其他組織作為公民和法人之外的第三類民事訴訟主體,其法律特征包括:(一)是依法成立的組織,若未經依法成立,就沒有民事訴訟主體資格,不得以其他組織的名義參加民事訴訟活動;(二)具有能夠保證該組織正常的活動的組織機構;(三)擁有與其經營規模和開展業務相當的責任財產;(四)不具有法人資格。
首先,作為實體法上的“非法人組織”和作為程序法上的“其他組織”,二者的法律特征基本相同,范圍也是一致的。《民事訴訟法》對其他組織的規定較早,非法人組織在《民法通則》無相關規定,《民法總則》實施后,使得非法人組織(或其他組織)的民事主體地位與民事訴訟主體地位實現了統一。應當說明的是,“其他組織”在我國一些實體法上早有的規定,比如《合同法》規定合同主體除了自然人、法人外,還包括其他組織。因此,雖然非法人組織和其他組織規定在不同的部門法律之中,稱謂亦有所不同,但二者的實質和內涵并無差異。
其次,就二者之間的區別而言,非法人組織是民事責任主體,以自己的名義從事各種民事活動,依法享有民事權利,承擔相應的法律義務。其他組織為民事訴訟主體,以自己的名義參加民事訴訟活動,但不一定是獨立的民事責任主體,當其財產不足以單獨清償債務時,需要由設立其他組織的自然人或法人來承擔。故二者又不完全等同。
《限消規定》第三條第二款規定,在被執行人為單位的情況下,單位被采取限制消費措施后,對單位的法定代表人、主要負責人、影響債務履行的直接責任人員、實際控制人也可采取限制消費措施。
單位不是嚴格意義上的法律概念,在法律上并未對“單位”進行定義。從《限消規定》第三條第一二款規定解讀,第一款是對被執行人為自然人時的規定,第二款是對被執行人為單位時的規定。因民事訴訟主體分為公民、法人以及其他組織三類,故除了自然人外,此處的“單位”應理解為包括法人和其他組織。
被執行人是單位的(包括法人和其他組織),生效法律文書確定的責任主體是單位,單位的法定代表人和主要負責人并非責任主體。為促進單位被執行人案件能盡快履行債務,在執行實施過程中對單位被執行人的主要責任人員采取限制消費措施,讓單位的主要責任人員直接感受到生產生活上的壓力,從而有效解決對單位被執行人難以懲戒的問題,此乃司法解釋規定之初衷。
首先,對被執行人采取限制消費措施是執行過程實施的一種執行手段,執行程序屬于訴訟法規定的范疇,對此《限消規定》亦明確其制定的法律依據是《民事訴訟法》。
其次,根據《民事訴訟法》第四十八條第二款規定,在民事訴訟活動中,法人由其法定代表人進行訴訟,其他組織由其主要負責人進行訴訟。法定代表人或主要負責人依法代表單位行使民事權利,履行民事義務。在執行程序中,作為單位被執行人的負責人,法定代表人或主要負責人等人的行為可推定為是代表單位被執行人的行為,故其行為的法律后果應當由單位被執行人承擔。據此,法定代表人或主要負責人等的消費行為推定為代表單位實施的公務消費,當單位被限制消費時,可同時限制法定代表人、主要負責人等人員的相關消費行為,防止其名義上是個人消費,實際上是單位開銷,從而規避司法解釋的禁止性規定。
再次,在民事訴訟中,法人的總經理、監事長等高級管理人員不屬于法人的代表人,不能以法人的代表人身份參加訴訟,僅可接受法人委托作為委托代理人參加訴訟。因此,在《限消規定》中,法人的高級管理人員與其他組織的“主要負責人”不屬于同一級別,并非該規定的調整對象,除非高級管理人員構成影響債務履行的直接責任人員。
根據上文分析,無論是從實體法的民事主體角度,還是從程序法的民事訴訟主體角度,均包括自然人、法人以及非法人組織(或其他組織)三類主體。對被執行采取限制消費措施為執行實施措施之一,而執行程序歸屬于民事訴訟法規制范圍,上位法依據為《民事訴訟法》第四十八條第二款。根據以上邏輯,《限消規定》第三條第二款規定的限制消費對象應理解為,若被執行人為法人的,可同時對法定代表人等人員采取限制消費措施,若被執行人是其他組織的,可同時對主要負責人等人員采取限制消費措施。申言之,《限消規定》第三條第二款規定中的“主要負責人”,是指與法人的“法定代表人”并列的其他組織的代表人,是特指的主體,而不是泛指在單位從事主要管理工作的負責人。其他組織的代表人,即“主要負責人”按營業執照或統一社會信用代碼證書等證照登記載明的相關人員確定。因此,在執行實務中,對《限消規定》第三條第二款規定中的“主要負責人”作擴大化解釋,將法人的總經理、監事長等主要管理人員認定為“主要負責人”,進而對其采取限制高消費措施,顯然屬于適用法律錯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