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祥政 王 帥
1.沈陽市中級人民法院,遼寧 沈陽 110000;2.遼寧大領律師事務所,遼寧 沈陽 110000
經過一段時間的司法實踐和理論探討,針對通常情形已經基本上達成了一致意見,即因為交通肇事導致本車乘客脫離本車后,又被本車碾壓等情形,因受傷乘客在肇事產生時已經置身于肇事車輛之下,在此情況下發生與肇事車輛的二次接觸,此時車上人員轉化為“第三者”。但司法實務界與理論界對機動車駕駛人在交通事故中能否發生“第三者”身份轉換問題以及乘客上下車等特殊情形下“第三者”身份認定問題爭議較大。本文主要是對上述爭議較大的問題進行探討。
問題一:由于本車駕駛者自身過錯造成駕駛者本人與本車二次接觸引發受傷或死亡的,駕駛者身份轉化問題研究。
該問題中,駕駛者自身的過錯通常包括:本車駕駛者下車后,因自身的疏忽引發的車輛溜車以及因自身的操作失誤引發的交通事故等情形。此時駕駛者受到的來自于本車的傷害均是因自身失誤所造成,此時駕駛者能否轉換成為本車第三者責任強制保險中的“第三者”?觀點各異,比較有代表性的觀點有以下兩種:
第一種觀點:從車輛人員所處的時空狀態角度進行分析認為,由于機動車屬于交通工具,其車上人員具有極大的流動性,無論是司機還是乘客均不會一直處于車輛上面,因此,機動車輛保險合同中的“車上人員”以及“第三者”均非固定不變的永久性身份,而是在一定時空條件下的暫時性身份,隨著時空條件變化,身份會發生轉化。基于上述原因,持該觀點者認為,上述情形下,駕駛者身份發生轉化,成為本車保險合同中責任強制保險的“第三者”。
第二種觀點:從侵害主體及責任承擔主體角度考量身份問題認為,由于駕駛者的傷害系因本身對肇事車輛操作失誤所造成,因此駕駛者本身既是此次侵害的加害者又是受害者,而在一起事故中,一個人不能同時成為權利者和責任承擔者,故駕駛者身份不會發生轉化,其不能成為肇事車輛保險合同重責任強制保險的“第三者”。
針對以上兩種觀點,筆者比較認同第二種觀點,即駕駛者由于自身疏忽或操作失誤導致其下車后由于車輛溜車等情形被自身車輛撞擊致傷的,駕駛者不能轉化為本車的“第三者”,駕駛者訴至法院請求承保公司予以賠償的,人民法院不予支持。
在司法實踐中,交通事故中的“本車人員”界定為駕駛者與乘客兩種。至于駕駛者的身份問題,首先從我國交強險以及商業三者險的制度規定角度出發,尋求身份轉化問題的適用依據。在我國關于交強險以及商業三者險的制度規定中,“被保險人”除了指投保人外,還包括投保人允許的合法駕駛者,在交通事故發生時,合法駕駛者屬于被保險人的主體概念范疇。而“第三人”應為被保險人以外的受害人,即第三人應為投保人以及投保人允許的合法駕駛者以外的人,在交通事故發生時予以確定。因此,從制度規定來看,原則上駕駛者屬于“被保險人”,不能界定為“第三者”范疇。從法律原則上不能歸入第三者的范圍。其次,從侵權法調整的范圍來界定駕駛者身份。根據侵權法規定,侵權者同受害者不能同屬一人,若在同一法律關系中,侵權者與受害者為一人,則不論侵權者對自己造成的傷害系出于故意或者過失,即不論其主觀意志如何,傷害結果都要由其自身承擔。最后,從駕駛行業規定來看,駕駛職業屬于高危行業,學術界普遍認為,所有危險行業的直接行為者均不能成為此類侵權行為的受害者,當直接行為者因此受到傷害時,應依據其他事由予以賠償。就本文駕駛者身份轉化問題而言,駕駛者受到傷害的原因在于駕駛者本身的駕駛行為過錯,雖然其受傷的地點在自身駕駛的車輛之外,但傷害的原因力在于其在車上的錯誤操作,失誤已然存在一直延續到車外駕駛者與自身車輛發生碰撞,這種因果關系的存在不因駕駛者物理位置的變化而發生轉變,此時駕駛者具有侵權者與受害者雙重身份,由于侵權者與受害者不能同屬一人,故駕駛者不能成為自身過錯行為的受害者,以此請求賠償。
通過綜合分析以上原因,駕駛者由于自身過錯造成其本人與本車二次接觸引發受傷或死亡的,無論從其被保險人的身份,還是其侵權者、受害者的雙重屬性,均無法轉化為本車的“第三者”,人民法院不應支持駕駛者提出的請求本車承保的保險公司予以侵害賠償的訴訟請求。
問題二:關于乘客在乘坐的交通工具上下車等情形引發損害的,是否發生“第三者”身份轉換問題。
正如前文所寫,交通事故中的“本車人員”除為駕駛者外,還包括乘客。那么在乘客乘坐的交通工具上下車后與本車發生的交通事故中,乘客的身份界定問題亦是學者們觀點的重點之一,也是司法實踐中亦混淆的問題之一,有必要予以研究論述。
本車乘客下車后受到本車撞擊的包括以下幾種情形:一是因駕駛者過失操作導致車上乘客從車上摔下致傷;二是因駕駛者錯誤操作,導致下車后的乘客在休息時或協助駕駛者引導車輛駕駛時,被本車車輛撞擊受傷;三是因車輛發生碰撞乘客被甩出車外與本車發生二次碰撞致傷等情形。
以上三種情形均屬本文研究的乘客身份的“第三者”轉化范疇。關于此問題,司法實踐中亦出現了兩種截然不同的理論觀點。第一種觀點是通過2008年第7期《最高人民法院公報》選登的《鄭克寶訴徐偉良、中國人民財產保險股份有限公司長興支公司道路交通事故人身損害賠償糾紛案》予以闡明。該案例中將車上的乘客與駕駛者作為一體進行討論,認為在事故發生時,只要肇事車輛上的人員,即無論是乘客還是駕駛者處于肇事車輛之外,就屬于保險合同中規定的“第三者”,不論發生事故的原因,該觀點完全從傷者被撞時的時空角度出發,不考慮其他因素。第二種觀點是通過最高人民法院民一庭編輯的第43期《民事審判指導與參考》選登的《被保險車輛中的“車上人員”能否轉化為機動車第三者責任強制保險中的“第三者”》一文予以闡述。此文中將乘客與駕駛者進行主體分開分別進行身份轉化問題研究。認為本車乘客正常情形下,如下車休息、協助司機進行倒車指引等發生交通事故,事故的發生非因其過錯導致,此時其身份已經發生自然正常轉換,所以必然要認定為第三者。而本車駕駛者下車后被本車所撞擊的事故,發生的根源在于其自身失誤操作,自身無法成為自己侵害行為的責任主體,因此,駕駛者無法轉換為本車的第三者。兩種觀點均通過官方途徑予以闡述,造成司法適用中的混亂,故有必要予以理論分析,以確定適用的方向。
筆者贊同第二種觀點。從我國交強險以及商業三者險的制度規定來看,受傷時本車乘客位于肇事車輛之外,其與其他的普通“第三者”并無本質上的區別。首先,即使受傷的乘客在事故發生時為投保人,根據《最高人民法院〈關于道路交通損害賠償司法解釋〉》第十七條的規定,該乘客因投保人允許的駕駛人致害的情況下亦可轉化為“第三者”,獲得交強險的賠償。其次,從商業三者險的角度來看,根據各商業保險公司制定的《機動車第三者責任保險條款》的相關規定,投保人、保險人、被保險人、車上人員以及被保險人的家庭成員、保險車輛駕駛人及其家庭成員排除在商業三者險的“第三者”范圍之外。在投保人投保時保險公司工作人員盡到了重要提示與解釋說明的義務,該條款規定即為有效。而在商業三者險的條款規定中并未將乘客排除在“第三者”范疇之外。因此,在商業三者險中,肇事車輛上的乘客只要在發生交通事故時位于保險車輛之外,就發生“第三者”身份的轉變,法院應支持其要求商業三者險進行賠償的訴訟請求。最后,從保護弱勢群體的角度出發,乘客無論其物理位置在哪,風險發生時其均不具有實際的控制能力,此時將其與普通的“第三者”進行區分,不盡合理,因此,應肯定其“第三者”的身份。
以上筆者通過對交通事故“第三者”身份轉換問題的探究,以期拋磚引玉對司法實踐有所幫助。同時,進一步期希通過司法實踐的不斷積累能夠給予立法機關一種立法指引,立法機關通過立法的形式將此問題予以法律化,使其不再成為司法實踐中相關問題處理時的頑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