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靜華
青島科技大學,山東 青島 266000
罪刑法定原則最直白的理解即是,法律沒有明文規定為犯罪的行為不得定罪處罰,我們可以清楚地看到這項基本原則的側重點在“出罪”,而不是“入罪”,體現了刑法對于人權的保障。但是在保障人權的同時,也不能忽視了懲罰犯罪的重要性,過度局限于條文本身,不跳脫出來結合社會實踐,難以達到懲罰犯罪的目的,懲罰犯罪與保障人權作為刑法的基本理念應該并駕齊驅。罪刑法定原則明確了刑法法律條文本身的重要性,刑法解釋是對法律條文的進一步理解,增強了刑法的可適用性,二者是相輔相成的關系,前者是基礎,而后者是發展。
學界很多學者對于刑法解釋的方法有很多的論述和闡釋,包括各種解釋方法存在的合理性,解釋方法的次序等,但是解釋方法僅僅是對解釋過程的一種技巧性展示,面對多樣復雜的刑法解釋,沒有一個統領的具體解釋原則,刑法解釋顯得游離且沒有秩序,所以我們首先需要確定刑法解釋的原則。總體來講,筆者認為刑法解釋包括合法性原則、合理性原則、政策指導原則這三個原則。
合法性原則是最基礎的原則。法律被立法者制定出來以后,必須保證法律自身的安定性,不能朝令夕改,否則法律的權威性難以在人們的心中形成公信力,而且降低了人們對法律的可預測性,沒有一個明確的法律可以確信。刑法解釋更應該遵守這一點要求,在解釋法律的過程中必須遵守法律的規定,最大限度地確保法律的確定性,不能與現有法律的相關規定有所沖突,解釋只不過是將原有法律條文的含義進行明確和重申,而不是第二次立法,法律在前,而解釋在后,是在法律規定的有效限度內進行解釋,否則解釋則是無效的。正如張志銘所言,刑法解釋的合法性原則指的是解釋必須符合法律和憲法的規定。
合理性原則是在合法性原則的基礎上,對刑法解釋的進一步要求。刑法的法律條文被制定以后,就具有了確定性,但是同時存在著滯后性的特性,需要我們對條文進行合理的解釋,以期適應不斷發展變化的社會生活。張明楷教授指出,刑法解釋應當面對法律文本是開放性的,不斷接受社會生活的各種變化所帶來的新的法律含義,從而達成刑法所要求的理念。比如,網絡虛擬財產是否應該屬于我們刑法所規定的“財產”范圍?一般來講,我們所認識到的財產都是現實世界中的實體財產,虛擬世界中的“財產”是否屬于這一范圍?筆者認為應該是屬于的,虛擬財產逐步引起人們的注意和認識是因為互聯網的發展,就虛擬財產的價值角度而言,已經和現實財產并無區別,為了保護個人財產的合法權益以及達到懲罰犯罪的目的,將虛擬財產解釋成刑法的“財產”范圍,是合理且恰當的。還有的學者對刑法解釋提出了合目的性原則。筆者認為這個原則可以包含在合理性原則中,如果從刑法制定以后是否保護法益的目的來看,如果達到了合理性標準,保護了受到損害的合法權益,打擊了犯罪行為,自然實現了這一目的,規定合目的性原則是沒有必要的。
政策由黨和國家機關制定,刑事政策為刑事立法的制定,在運用的過程中提供準確的準則、導向和方針。如果說刑事立法針對的是現實社會生活中某一個具體問題,刑事政策提供的則是更為宏觀的策略。李希慧教授指出,刑法解釋要遵循“以政策為指導原則”。這就要求我們不僅僅在立法層面遵循政策為指導,在刑法解釋層面更是如此。在刑法解釋時要與政策相一致,刑事政策能夠為刑法解釋提供明確的方向,讓刑法解釋更好地體現條文本身的含義,并在這個基礎上與社會實踐相協調。
這一原則最先被提出來時,是為了限制司法權的膨脹。法律只能由立法者制定,由立法者針對目前社會存在的問題,有針對性地制定法律,而司法者是適用法律的主體,不能對法律條文本身做出任何修改,司法主體在適用法律時只能依照法律文本本身,這樣能有效保證立法權和司法權的獨立不受到干涉。
罪刑法定原則雖然被規定為刑法的一項基本原則,但是它更是一種基本理念在指導著刑法解釋。所以罪刑法定原則和刑法解釋之間的關系并不是并列的,罪行法定原則是基礎,只有建立在罪刑法定原則基礎上的刑法解釋,才是有效的、合法的、合理的。比如,侮辱尸體罪里的“尸體”是否能夠被解釋為“骨灰”?首先,我們考慮的是刑法要嚴格依照條文的內容來理解,根據《刑法》第302條的相關規定,并沒有對尸體的含義進行進一步規定,但是從字面含義可以看出“尸體”并不包含“骨灰”。其次,從法益保護的角度來看,侮辱尸體罪所保護的是尸體的完整性以及相關人員的情感,但是對于“骨灰”來說并不涉及這方面的內容。將“骨灰”理解成侮辱尸體罪里的“尸體”是不符合罪刑法定原則的基本要求的。再如,強奸罪里的受害者能否解釋為男性?根據《中華人民共和國刑法》第236條的規定,很顯然,刑法條文并沒有將男性納入強奸罪的對象中,根據法條的字面含義我們無法將強奸罪的受害者解釋為包含男性。這樣做是保證了罪刑法定原則的貫徹和堅守,不能因為實踐中出現如此復雜的案例,第一反應就是修改法律或者過度解釋法律條文的語義,否則法律形同虛設,根本沒有確定性可言。
在堅持罪刑法定原則的基礎上,為了刑法能夠得到不斷的發展,適應復雜變化的社會生活,刑法解釋為罪刑法定原則的發展開拓了空間。張明楷教授認為,因為社會生活事實的變化,在刑法條文可能具有的含義內,對刑法做出同時代的客觀解釋的結果,是刑法真實含義不斷變化的結果。如果刑法條文僅僅局限于原來的定義,不賦予社會變化帶來的新含義,刑法反而會失去靈活性。這恰恰需要我們對刑法條文予以實質解釋,讓刑法更好地與社會兼容,目的不是改變法律,而是實現法律的進步。比如,《刑法》第116條規定:“破壞交通工具罪是指破壞火車、汽車、電車、船只、航空器,足以使火車、汽車、電車、船只、航空器發生傾覆、毀壞危險,尚未造成嚴重后果的,處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這里所說的“交通工具”并沒有列舉拖拉機這一類別,從字面上我們無法得出破壞交通工具罪的對象包括拖拉機,但是從實質解釋的角度來看,破壞交通工具罪保護的是交通運輸安全,如果破壞拖拉機的關鍵部位,導致拖拉機發生傾覆的危險,足以危及交通運輸安全。所以這里的交通工具是應該包括拖拉機的。另外,將拖拉機解釋為此條所規定的交通工具,符合人們的預測可能性,具有合理性,而且破壞交通工具的行為具有社會危害性,破壞拖拉機關鍵部位有可能嚴重危及交通運輸與安全,此行為具有應受懲罰性。通過對以上刑法的實質解釋,可以看出,刑法解釋不僅沒有違反罪刑法定原則,反而更好地保證了罪刑法定原則的確立,是對它的進一步完善。所以,在處理罪刑法定原則和刑法解釋關系的過程中,要以罪刑法定原則為基礎,刑法解釋為補充,在二者之間尋求一個平衡,實現契合發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