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米的距離

單子茗

我與她，只有一米的距離，卻相隔了千年。

千里跋山涉水，踏過雅達魔鬼城，翻越鳴沙山，只為離她——敦煌壁畫，近一點，再近一點。

風塵仆仆，終于來到了向往已久的洞窟前。我想象著擁抱壁畫的那一刻，想象著跨越千年的塵土飛揚，想象著與遠古零距離的接觸……

“各位游客，請您自覺與壁畫保持一米的距離，不要跨過護欄，感謝您的配合。”導游的聲音卻突然響起，如同一把鋒利的、寒光爍爍的鋼刀，將我的幻想砍得支離破碎。

為什么走遍了千里，卻最終，要停在離目的地一米的距離外？

我頓生不滿。

我來到敦煌的原因，最初只是書上的驚鴻一瞥。在那張一個世紀前的黑白相片中，壁畫之美依舊奪人魂魄，絕非色彩的不足所能埋沒的。癡癡望著飛天的飄飄水袖，望著那被金珠與銅鈴綴滿的袖口裙邊，我仿佛回到了千年以前，她誕生的那一刻：虔誠的畫師神情肅穆，毫筆細若蚊足，在古老的壁上仔細勾畫。他用春日桃花涂她的顏，他用夏日清荷制她的袂，他用深秋銀杏點她的發飾，他用暮冬冰雪鉤她的眼鼻口唇……我多想也像當年的畫師一樣，用手輕撫她神圣的容顏！可現在……

我失落地隨導游步入洞窟，卻見一番駭人景象：灰黃土墻上大塊大塊的斑駁，偶爾有些形狀色彩，也只是近似棕色的輪廓——哪兒還有什么飛天啊！

導游撫著護欄，嘆息道：“我們的飛天之所以會發黑剝落，是因為先前對一米線的疏忽。人們沒有與壁畫保持一米的距離，導致呼出的氣體離其過近，發生氧化等化學反應，最終脫色、掉落。”

我突然懂了這一米線。

一米的距離，很短，只需后退一小步。一米的距離，也很長：它是歷史的生與死，是文化的破滅或鮮活，是文明將逝去還是綿延的轉折點……

守住微不足道的一米，就守住了飛天，守住了華夏文明中最瑰麗的千年！

我后退一步，出神地望著飛天，她仿佛在沖我淺笑。驀然間，我與她之間綿亙的歷史長河升華了，如同溪流涓涓，最終淌入心田。

原來我與她，雖相隔了千年，也不過只有一米的距離。

（指導教師：顏建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