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 玲
東漢末年,皇室衰頹,地方豪強趁勢而起,相互混戰,最終演變成魏蜀吳三國分立割據的局面。這一重大歷史轉變過程,也是戰略家輩出、戰略思想興盛的時期,諸葛亮的《隆中對》和《出師表》就代表了當時戰略思想的新發展。《隆中對》是劉備與諸葛亮君臣初會時,諸葛亮基于戰略分析進行的戰略“謀局”,體現了其對當時天下形勢的深刻洞察和卓越判斷。而后諸葛亮輔助劉備將隆中制定的戰略計劃付諸實踐,特別是在蜀吳決裂、劉備病故的不利情況下,以《出師表》向后主劉禪表明矢志北伐、統一中原的決心和準備,是在戰略局勢不利的背景下的“挽局”之舉,打下了諸葛亮“人謀”思想的深刻烙印。
諸葛亮(181—234),字孔明,瑯琊陽都(今山東臨沂沂南縣)人。據《三國志》記載,諸葛亮是漢朝司隸校尉諸葛豐的后人。父親諸葛珪在東漢末年任太山郡丞,在諸葛亮幼年就逝世了。當時,諸葛亮叔父諸葛玄被袁術任命為豫章(今江西南昌)太守,諸葛亮和弟弟諸葛均跟隨叔父來到了豫章。后因東漢朝廷選派朱皓代替諸葛玄之職,諸葛玄就投奔舊交荊州牧劉表。諸葛玄死后,諸葛亮在隆中(今湖北襄陽西)隱居十年,“躬耕隴畝,好為梁父吟”①《三國志》卷35《諸葛亮傳》,北京:中華書局,1959年,第911頁。。長期的隱居生活使得諸葛亮能夠專注于治國用兵之道,通過觀察時局變化和各軍事集團的力量消長情況,逐漸形成了自己的戰略思想,并以素懷大志和富有遠見卓識而享盛名,這可以從時人的評價得到印證。劉備屯兵新野時,徐庶向劉備推薦了諸葛亮:“諸葛孔明者,臥龍也,將軍豈愿見之乎?……此人可就見,不可屈致也。將軍可枉駕顧之。”②《三國志》卷35《諸葛亮傳》,第912頁。名士司馬徽(字德操)亦向劉備推薦諸葛亮:“劉備訪世事于司馬德操。德操曰:‘儒生俗士,豈識時務?識時務者在乎俊杰。此間自有伏龍、鳳雛。’備問為誰,曰:‘諸葛孔明、龐士元也。’”③《三國志》卷35《諸葛亮傳》裴松之注引《襄陽記》,第913頁。按照中國文化中龍鳳圖騰的內涵,時人對諸葛亮的評價,證明其才能是明顯高于其他人的。
官渡之戰后的時局轉換和發展趨勢,是諸葛亮提出《隆中對》的大背景。東漢建安五年(200)的官渡之戰,奠定了中國北方軍政大局。曹操以弱勝強,擊敗袁紹,基本統一了北方。隨后,曹操乘官渡之戰余威,集結水路大軍,浩浩蕩蕩向南進發,圖謀突破長江險要實現全國統一。此時,能夠對曹操構成威脅的勢力已然不多,比較重要的是雄踞江東的孫權、長期占據荊州的劉表和盤踞益州的劉璋,后兩人都是漢室宗親。劉備從漢靈帝末年討伐黃巾軍起家,也加入到諸強爭霸的行列中,只是苦于力量弱小,寄人籬下。先是投奔徐州牧陶謙,屯駐小沛,兵力不過萬人。因受到呂布的攻擊,劉備又投奔了曹操。“曹公厚遇之,以為豫州牧。將至沛收散卒,給其軍糧,益與兵使東擊布。”①《三國志》卷32《先主傳》,第874頁。這一期間,劉備顛沛流離,就連妻子也是先后兩次被呂布所虜。后因參與反曹,建安五年(200)在曹操的打擊下再遭敗績,這回連妻子和大將關羽都做了俘虜,劉備本人投奔了曹操的死對頭袁紹。此后不久,發生了官渡之戰,劉備再次逃亡,投奔荊州劉表,屯兵新野,后為劉表所猜忌。就是在這個時候,困頓狼狽中的劉備到隆中求見隱居待出的諸葛亮。建安十二年(207),在徐庶的推薦下,劉備前去拜訪諸葛亮,“由是先主遂詣亮,凡三往,乃見”②《三國志》卷35《諸葛亮傳》,第912頁。。第三次拜訪始得相見,諸葛亮在隆中草堂提出了對時局的觀察和應對之策,此即《隆中對》。憑此,諸葛亮取得了劉備的絕對信服。在《隆中對》中,諸葛亮為劉備分析了整個戰略形勢,認為曹操軍事上擁有百萬之眾,政治上挾天子以令諸侯,不可以與其爭鋒;孫權在江東的統治已經營三代,國險民附,只可爭取為外援而不能試圖消滅他。除去曹、孫兩家,荊州的劉表和益州的劉璋都是位置險要而治理不善,劉備可取而代之,一方面可自立一方,即“若跨有荊、益,保其巖阻,西和諸戎,南撫夷越,外結好孫權,內修政理”;另一方面,可順時應變,在時機成熟時完成統一大業,即“天下有變,則命一上將將荊州之軍以向宛、洛,將軍身率益州之眾出于秦川,百姓孰敢不簞食壺漿以迎將軍者乎?誠如是,則霸業可成,漢室可興矣”③《三國志》卷35《諸葛亮傳》,第913頁。。其戰略要點是首先以荊州、益州為根據地站穩腳跟,外結東吳孫權集團、內部加強政治經濟建設,抗衡北方曹操集團的強大威脅,再徐圖霸業統一中國。也正是因為劉備集團執行了諸葛亮在隆中形成的軍事戰略方針,推動了曹劉孫三國鼎立局面的最終形成。然由于劉備集團自身實力與環境變化等多重原因,打敗曹操統一中國的最終目標沒有實現。由隆中會面始,諸葛亮一生都在積極創造機會和條件實現他所提出的戰略目標,這種“人謀”實踐對于理解諸葛亮的軍事思想和軍事作為至關重要。赤壁破曹后,諸葛亮輔助劉備占據荊州,進圖益州,攻取成都以為基業。建安二十六年(221)劉備在成都稱帝,“亮以丞相錄尚書事”,負責軍政事務。由此,三國鼎立的局面正式形成。蜀漢章武三年(223),劉備病亡,臨終“托孤諸葛亮”。此后諸葛亮輔助蜀后主劉禪,上《出師表》北伐曹魏,繼續謀劃踐行其在隆中制定的戰略目標。
(一)奪取荊州以為根基。建安十二年(207),劉備正值新敗,遭受曹操集團的軍事打擊倉皇南逃,依附劉表屯兵新野,處于寄人籬下、朝不保夕的困難境地,因此首要任務是謀劃建立一個穩固的根據地。初次見面,劉備就道出了在“漢室傾頹,奸臣竊命,主上蒙塵”的危局下自己的打算和苦悶:“孤不度德量力,欲信大義于天下,而智術淺短,遂用猖獗,至于今日。然志猶未已,君謂計將安出?”④《三國志》卷35《諸葛亮傳》,第912頁。針對劉備的苦悶,諸葛亮先是用曹操打敗袁紹的例子給他打了一劑強心針,強調要實現以弱勝強、后來居上,更重要的是人的戰略謀劃和積極作為。這種“人謀”思想的提出和實踐,是理解諸葛亮的整個政治軍事生涯和后期蜀國戰略取向的一把鑰匙。接著,諸葛亮為劉備分析了當時的戰略局面和各方力量對比,以此為據來尋找徐圖發展的空間,并提出了具體的戰略實施計劃:第一步要先占據荊州這個長江咽喉、東連西通之地,解決根據地和落腳點的問題,缺乏穩固的根據地也正是處于顛沛流離之際的劉備的一大心病;第二步是要西取益州,與荊州互為依托,成鼎立之局;第三步則是要在內修政理、外結孫吳的基礎上,待形勢有利時從荊州、益州兩路出擊,統一全國。恰逢此時劉表集團內部產生了矛盾,給了劉備集團實現第一步計劃的機會。劉表因“后妻之言”喜愛小兒子劉琮而不悅長子劉琦,劉琦在諸葛亮的建議下外出避禍,去江夏做了太守。建安十三(208)年劉表卒,局勢就變得混亂起來。先是劉琮在曹操大軍進逼下“遣使請降”,曹操占據了荊州。劉備不得不在曹操大軍追逼下率眾南行。危局面前,諸葛亮請使東吳,勸說孫權聯合劉備抗曹。正是在諸葛亮和魯肅、周瑜等人的努力下,孫劉聯盟在困局的壓力下終于建立起來,隨后赤壁大敗曹操,劉備也獲得了荊州這個重要的立足之地,實現了戰略目標的第一步。
(二)赤壁之戰后謀劃鼎立之局。赤壁大戰后,曹操引軍回到了鄴城,劉備趁機占據荊州。“備乘吳軍正與曹仁相持于江陵之際,即迅速掠略取江南之地,以為立足。旋又利用孫權之弱點而盡收荊州諸郡,手段之迅捷,誠不失為梟雄之儔也。”①臺灣“三軍大學”編著:《中國歷代戰爭史》第4 冊,北京:中信出版社,2013年,第134頁。劉備集團占據了荊州及江南四郡,可謂是赤壁之戰的最大贏家。但荊州地理位置雖然重要,卻是處于長江中游的四戰之地,水路、陸路皆易受到攻擊,所轄地域又有限,要作為徐圖霸業的基地有很大的局限性。正如王仲犖先生所指出的,“劉備取得江陵之后,荊州的地盤還是太小了,北有強敵曹操,東受孫權威脅,這是一個四戰之地,不可能長久這樣存在下去,只有向割據勢力較弱的一環——益州去發展”②王仲犖:《魏晉南北朝史》,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16年,第70頁。。因此《隆中對》提出的西進戰略,即占據益州、荊益相倚的戰略計劃就是勢所必然了。從地理位置上看,“益州險塞,沃野千里,天府之土,高祖因之以成帝業”③《三國志》卷35《諸葛亮傳》,第912~913頁。。而從當時的可能條件來看,劉璋在益州統治不力,又有北面的張魯相威脅,這就為劉備從外部介入提供了機會。而一旦奪取了益州,也就能夠利用其物產豐饒、地形險峻的優勢,保持赤壁之戰后孫劉之間的聯盟關系,安撫周邊的少數民族,以此來牽制和抗衡北方的曹操。有了穩定的局勢作保障,就可以加強內外建設,增強國力和軍事實力,為統一戰爭做準備。此時,劉備集團是清醒的:一方面要在荊州站穩腳跟后圖謀西進取蜀,另一方面還要提防其他集團覬覦蜀地,此時曹操新敗,各爭霸諸侯也都兼并的差不多了,最有可能與己競爭蜀地的也就只有東吳孫權了。
此時孫權對于大戰后劉備集團擴軍占地起了防范之心,采取了兩個措施,一是“進妹固好”,將妹妹嫁給劉備鞏固聯盟關系,另一方面既然不能“越荊有蜀”,那么就遣使與劉備相約共擊劉璋,制造占據蜀地的機會。于是,孫權派遣使者對劉備進行游說:“米賊張魯居王巴、漢,為曹操耳目,規圖益州。劉璋不武,不能自守。若操得蜀,則荊州危矣。今欲先攻取璋,進討張魯,首尾相連,一統吳、楚,雖有十操,無所憂也。”④《三國志》卷32《先主傳》裴松之注引《獻帝春秋》,第880頁。如果讓孫權以討賊拒曹為由出兵染指益州,那就動搖了蜀國的根基,誠如荊州主簿殷觀所說:“若為吳先驅,進不能克蜀,退為吳所乘,即事去矣。”⑤《三國志》卷32《先主傳》,第880頁。劉備和諸葛亮對東吳的要求委婉地予以拒絕:“益州民富強,土地險阻,劉璋雖弱,足以自守。張魯虛偽,未必盡忠于操。今暴師于蜀、漢,轉運于萬里,欲使戰克攻取,舉不失利,此吳起不能定其規,孫武不能善其事也。曹操雖有無君之心,而有奉主之名,議者見操失利于赤壁,謂其力屈,無復遠志也。今操三分天下已有其二,將欲飲馬于滄海,觀兵于吳會,何肯守此坐須老乎?今同盟無故自相攻伐,借樞于操,使敵承其隙,非長計也。”⑥《三國志》卷32《先主傳》裴松之注引《獻帝春秋》,第880頁。孫權見商量不成,就派遣孫瑜率水軍駐夏口。劉備集團也做了相應部署,在孱陵(治今湖北公安縣西南)、江陵(治今湖北江陵縣)、秭歸(治今湖北秭歸縣)等地重兵布防,雙方形成了軍事對峙局面,孫權知道要是硬來勢必引起戰爭破壞聯盟體系,給隨時可能南下的曹操以可乘之機,于是不得不放棄了。在抵制了外來的競爭后,劉備要攻取四川就易如反掌了,只需等待時機和借口即可。建安十六年(211),益州牧劉璋因為受到張魯的軍事威脅,特意派遣法正來迎接劉備入川。趁此機會,劉備進入益州,攻占成都。
(三)據上游之地而謀全局。中國地理走向呈西高東低、歸流入海之勢。四川和關中地區據有黃河、長江上游,攻時可東出南下北進、守時可依托險要地形,自秦漢始歷來是兵家要地。但這一地區受地形和物產的局限,要長期維持偏安政權,卻是很困難的。“四川非坐守之地也,以四川而爭衡天下,上之足以王,次之足以霸,恃其險而坐守之,則必至于亡。”①顧祖禹:《讀史方輿紀要·四川·序》,北京:中華書局,2005年,第4094頁。四川江河水系密布,土地肥沃,物產豐饒,被稱為“天府之國”。特別是秦漢以后,北人南遷促進了當地經濟的開發,政治軍事上的重要性也隨之上升。諸葛亮知道,赤壁之戰后雖形成了三足鼎立的局面,但無論是所處戰略位置還是整體實力劉備集團都處于下風,需要向長江上游的四川地區擴展勢力,而一旦據有了四川就可以憑險據守伺機東出,加之荊州的水上便利,可保攻守行動自由。一旦天下有變,則可從荊州和秦川兩個方向出擊,進取中原,統一中國。這里可以看出,要想最終實現兩路齊出統一中國的目標,還是要有外部局勢大的變化才可能的,這就存在很大的不確定性了。以諸葛亮的睿智,他不可能不知道荊州、益州兩地的優勢和局限性,因此才要跨有荊益,互為支撐,控制長江中上游。從地緣戰略的角度來分析說,以蜀國所處的戰略位置和實力而言,僅能維持三國鼎立的局面,難有徐圖天下的發展。但諸葛亮的志不在建立和維持一個割據政權,而是堅信“人謀”的力量,一定要“興復漢室,還于舊都”,因此才極力鞏固與長江下游孫權的聯盟,以此作為對抗北方政權的關鍵,這也就能夠解釋后來多次北伐中原的原因。
最讓諸葛亮沒有想到的是,他制定的三步走戰略前兩步是比較成功的,但第三步在實施中出了大問題。一是關羽在鎮守荊州這一要地的過程中出現紕漏,不但沒有奪取襄陽和樊城,反而使脆弱的孫劉聯盟歸于解體,孫權奪取了荊州。二是關羽被殺后劉備急于為其報仇舉兵伐吳,結果在猇亭(在今湖北宜都市枝城鎮北)為吳軍所大敗,元氣大傷,此后僅能自保。此后的諸葛亮不得不以攻為守,連年北伐。
夷陵之戰后,劉備敗退白帝城,病故于此。根據劉備臨終遺言,劉禪繼位,諸葛亮以丞相之職全權輔政。先主托孤,使得諸葛亮的責任更加重大,更加處心積慮地要鞏固蜀國政權,實現“興復漢室”的目標。而要鞏固蜀國政權,當務之急有兩點:一是恢復吳蜀聯盟并力抗曹,二是安定南中鞏固后方,并為以后的北伐做準備。蜀國本就地狹民弱,孫劉聯盟出現裂痕,又逢劉備死后幼主登基,形勢的危急使諸葛亮“深慮權聞先主殂隕,恐有異計,未知所如”②《三國志》卷45《鄧芝傳》,第1071頁。。隨后,派遣鄧芝修好于吳,孫權的一番話更印證了諸葛亮的憂慮:“孤誠愿與蜀和親,然恐蜀主幼弱,國小勢偪,為魏所乘,不自保全,以此猶豫耳。”③《三國志》卷45《鄧芝傳》,第1071頁。鄧芝的進勸之詞反映出吳蜀并力抗曹的基礎還是存在的:“吳、蜀二國四州之地,大王命世之英,諸葛亮亦一時之杰也。蜀有重險之固,吳有三江之阻,合此二長,共為唇齒,進可并兼天下,退可鼎足而立,此理之自然也。”④《三國志》卷45《鄧芝傳》,第1071~1072年。在穩定與東吳盟友關系的同時,西南諸少數民族的叛亂襲擾也是一個很大的不穩定因素。劉備死后,南中諸郡并皆叛亂。建興三年(225)春,諸葛亮率眾南征,至秋天平定了叛亂,采取以夷治夷的手段穩固了后方。“今吾欲使不留兵,不運糧,而綱紀粗定,夷、漢粗安故耳。”⑤《三國志》卷35《諸葛亮傳》裴松之注引《漢晉春秋》,第921頁。此后,經過三年的努力,蜀國內外安定,國力軍力得到了恢復,于是諸葛亮治戎講武,準備北伐中原。
建興五年(227),諸葛亮駐軍漢中,臨行前上書劉禪,此即《出師表》。在《出師表》開篇,諸葛亮就直截了當地表達了對時局的清醒認識:“先帝創業未半而中道崩殂,今天下三分,益州疲弊,此誠危急存亡之秋也。”①《三國志》卷35《諸葛亮傳》,第919頁。在回憶了輔佐劉備攻取天下的二十一年軍事生涯后,諸葛亮表明了其戰略目標:“今南方已定,兵甲已足,當獎率三軍,北定中原,庶竭駑鈍,攘除奸兇,興復漢室,還于舊都。此臣所以報先帝,而忠陛下之職分也。”②《三國志》卷35《諸葛亮傳》,第920頁。此后,諸葛亮離開成都,屯兵沔陽(治今陜西勉縣東舊州鋪),開始實施其在《隆中對》里提出的第三部戰略:北定中原,統一中國。建興六年(228)春,諸葛亮宣稱要從斜谷道(在今陜西眉縣西南)進攻郿縣(治今陜西眉縣東渭河北岸),令趙云、鄧芝實施佯攻,而自己親率主力攻岐山,南安(治 道,今甘肅隴西縣東南)、天水(治冀縣,今甘肅谷縣東)、安定(治臨涇,今甘肅鎮原縣東南)三郡叛魏應亮,關中震動。但由于先鋒馬謖在街亭(今甘肅秦安東北)的失敗,導致北伐無功而返。此后,諸葛亮分別在建興六年冬、七年、九年、十二年數次北伐,但多由實力有限、糧草不濟等多種原因無功而返。諸葛亮曾在建興九年出祁山時以木牛運糧,建興十二年率大軍出斜谷時以流馬運糧,并分兵屯田,以為久駐之基。這也反映出了益州地理上的局限性,即地勢險要,道路難通,對大軍逐鹿中原的后勤補給形成非常大的制約。建興十二年八月,諸葛亮病死軍中,時年五十四歲。
從《隆中對》到《出師表》,反映了諸葛亮兩次臨危受命,輔助劉備父子二十八年,在困難的環境下制定、調整和踐行其戰略目標的全部努力。即使在劉備死后后主孱弱、蜀國總體勢危的情況下,諸葛亮還是堅信扭轉局勢是可能的,并為此夙夜憂嘆,鞠躬盡瘁,最后操勞成疾,病死軍中。后世對諸葛亮《隆中對》的戰略分析及《出師表》后的北伐作為也多有批評之詞,如認為荊州地處長江中游,跨有荊、益,既是蜀國的東門戶,也是東吳的西門戶,占據荊州本身就注定了孫劉聯盟不會太鞏固和長久,“《隆中對》戰略目標和戰略措施之間存在著不可克服的矛盾,‘跨有荊益’和‘外結好孫權’兩者之間是永遠無法接軌的敗筆,那么它就是一個無法用具體行動來證實的怪圈,是一座沒有實際使用價值的空中樓閣”③黃樸民:《〈隆中對〉的戰略“誤區”》,《文史天地》2015年第11期。。這些分析不無道理,但結合《隆中對》時諸葛亮只是二十幾歲的年輕人,并沒有入世的經驗和磨礪這一事實,聯系當時復雜混亂的割據局面,諸葛亮能夠將戰略態勢分析的縝密透徹,為被動弱小的劉備尋找到鼎立一方的途徑,已經是非常卓越高明的了。而到了后期上《出師表》北伐中原,則是諸葛亮在失去荊州門戶后為擺脫被動局面所做的最后努力。就劉備集團所擁有的力量和掌握的資源來看,能夠形成三分天下有其一的局面,并保留“興復漢室”實現大一統的可能性,諸葛亮的戰略思想水平就已經非常人所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