奔跑的群山

谷子

阜平，我葉片一樣碧綠的家鄉

版圖上，我葉片一樣碧綠的家鄉

起伏的是山，是方音脈絡的走向

高亮的是水，是所有生命的滋養

我們是這葉脈上的細胞

靠著山水生息，又反哺大地

我們愛每一片草葉、每一寸土地

放下手中采石淘金的利斧。栽樹

尊重每一條河流的澄澈

讓大地上生長波濤翻涌的大沙河、平陽河、

胭脂河……

我們是這葉脈上的細胞

深深戀著故土

讓羊群歸圈，把小草和綠樹還給青山

荊棘叢生的荒山正變成花果園

蘋果花、桃花、梨花在新辟的果園里芬芳

香菇、牛膝、枸杞、貢菊在山坡下開辟新居

遍布山野的棗林

騰起的浪花，蜜汁一樣清甜

天一天比一天藍，藍成水晶

山和谷一年比一年綠，綠成玉

這綠正滴出水來

返身滋養這壯美的山

櫻桃在黑崖溝紅了

他們各家各戶曾經單打獨斗

守著自家的小院

敲著自家的灶門

春天耕種自家的三分山岡地

秋天收一堆玉茭子、土豆

冬天烤著自家的火盆

念著一家人走不出山外的苦經

如今一條條大路連通了山村

一雙雙山外的手拉緊了山里的手

一塊塊地連成片

一顆顆心跟上同一個節奏

老屋、老街換上了新衣

果樹、香菇、藥草在山下定居

舊日長在王謝堂前的櫻桃

在黑崖溝紅了

蓮花山下

蒼天賜予蓮花峰

雪化了，松就綠

冰消了，小河奔騰不息

枕手側臥等不來吉祥

跏趺坐在炕頭祈不來富裕

大地已遍灑甘露

黑崖溝的居民正借助春風

把綠水青山變成金山銀山

繞不開鄉愁的游子帶回了文化藝術

用冷山公益畫院和一間小小的圖書室

架起一座“黑崖溝大橋”

為村民連通了走出山外的路

也在村民心里催開了一朵吉祥的蓮花

手上花開

他們的一雙巧手

和太行山等待春風的杜鵑叢一樣

藏著一串串開花的夢

礙于太行群峰的層層阻隔

他們的手腳和思想都捆綁在莊稼地里

只能讓山地里的土豆開花，玉米揚粉

終有春風入境

仿佛一夜之間，小手工業遍布山村

七八十歲的老人也加入編簍、插花的隊伍

忘了年齡，忘了隨身多年的病痛

不再說自己是無用之人

他們雙手越來越靈活，眼神越來越明亮

眼瞅著自己的日子像芝麻

一節節向高處開花

她有了方向

她給老板裝卸過煤炭

做過臨時保潔

做得最久的事業就是侍弄家里的承包地

大半輩子了，她像一架風車

從來沒有自己的方向

如今，一股強勁的東風

把她從木橋溝吹進移民新區

吹進家門口寬敞明亮的工廠

成了一名流水線上的工人

她說，結束了背井離鄉的生活

在家門口打工，不耽誤照顧家人

也不耽誤莊稼地里的收成

有時間就到工廠加班

肯出力就能過上好日子

冷山與貓村

村民們遷入新居

把山洼里的老房、舊院子交給了草木

雪探視過兩次了

風似乎來了就沒走

這個冬天比以往的冬天都要冷

在一個雪后的清晨

兩只尋食的貓在雪地里用梅花蹄印

從鄰村引來了一位畫家

貓群有了食物

山墻上、石頭上、甕缸上、樹上……

畫了許多走不下來的貓

墻白了，貓畫兒格外鮮艷

春風吹起，舊時的花草和鳥兒都回來了

有遠客尋來，門扉輕啟

一個村莊就這樣復活了

奔跑的群山

太行群峰仿佛被重新描繪了

新生的梯田順從地折疊起鋒芒和無序

各自煥發新生

借東風，吹來種子、苗木

敬請布雨之神，引來了甘泉

新品果樹落上新晉的田畝

你已被層層疊疊的花田震撼了

又被地邊崖壁上的蜜罐花驚艷

以風為媒，她們嫁給貧瘠的砂巖

笑容依然如此燦爛

當櫻桃、蜜桃、香梨成熟的時候

她們也在自己的地界懷著娃娃

以生生不息之勢扎根地埝

隨著太行群峰奔向繁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