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作品《丑小鴨》淺析舞蹈編創要素

□茅書含 上海師范大學音樂學院

作為芭蕾舞作品，舞蹈《丑小鴨》在動作要素上一反芭蕾舒展優美的常態，將源自生活的動作改編成藝術化的舞蹈語言，以反其道而行之的表達方式造成巨大的視覺反差，前后鮮明的對比獨樹一幟，強烈的沖擊感令人永久不忘。舞蹈動作要素可分為身體要素和道具要素。從身體要素角度來看，《丑小鴨》前后的舞蹈風格都是芭蕾，卻給人以截然不同的視覺觀感。不同于傳統芭蕾的舒展悠揚，舞蹈演員在前期為了表現丑小鴨的笨拙和僵硬，在動作的編排上刻意拖沓而錯誤百出，有意地違背芭蕾“開、繃、直、立”的原則，勾著腳、佝僂著腰、聳著肩膀、彎著膝蓋，四個人中間總有人跟不上音樂節奏，在把桿上做著讓人啼笑皆非的芭蕾基訓，這種一反常態的表現手法生動形象地表現出舞者想要努力練習卻心有余而力不足之感。舞者對坐在地上掰腳、壓胯、練習外開等基本功訓練，平常練習時最常見的失衡摔跤、跟不上節奏、遇到困難時的焦急和對自己的失望等在練功房里最常見的場景進行藝術化的改編，形成舞蹈動作，將藝術化的生活場景搬上舞臺。而當舞蹈進入高潮，舞者受到其他優秀舞者的影響，又一次在把桿上練習芭蕾基訓，這一段動作和前面開場時在把桿上的動作大同小異，但無論伸展延伸，還是幅度質感都完全不同。舞者創造性地運用不同的質感來體現相同的動作，將前后風格迥異的形象刻畫得活靈活現。這一鮮明的對比形成巨大的視覺刺激，體現出丑小鴨不斷蛻變的艱辛過程。緊接著，舞者離開把桿在舞臺中央舞蹈時，運用了大量大舞姿動作，如Arabespue，Attitude 等體現蛻變成天鵝的舒展和美麗，大舞姿的芭蕾動作在表現舞者扎實基本功之余，更讓舞臺變得更加豐富精彩。而Balance 和Pirouette 的運用加強了整段舞蹈的流動性，隨著音樂，將整個舞劇推向最高點，丑小鴨變成了高貴典雅的白天鵝。由此可見，運用反常態、戲劇化的舞蹈動作來表達作品的主題思想，增強了整個舞蹈作品的沖擊力與感染力。觀眾對芭蕾舞蹈作品的欣賞多從感覺入手，憑借直覺感受作品的舞美，隨時對舞者的動作做出即時的動覺反應與自己的理解。對此，舞者的動作規范性成為影響觀眾欣賞美與產生情感共鳴的關鍵因素。芭蕾舞注重技術性，尤其是大家熟知的由《丑小鴨》故事改編的舞蹈作品，在旋轉、速度、方向、定點、手臂腿腳變化、落地、跳躍高度、高抬腿、線條、流暢度等技術上要求動作標準，給人一氣呵成的整體感與舒適感，突顯作品的藝術性與感染力，更需要讓觀眾從動作上看到舞者的自信與輕松自如感，要求動作干凈準確，尤其是在細節處理上，要給觀眾留下超凡脫俗的印象。

在服裝道具的運用上，“丑小鴨”時期的舞者為了符合角色形象，一反傳統芭蕾舞者的傳統服裝凸凸裙，穿著厚厚的褲子。褲子象征著一種禁錮，臃腫的形象將丑小鴨的笨拙表現得淋漓盡致。在舞蹈進入高潮時，舞者將褲子撕開，露出了藏在里面的白紗裙，給觀眾一種眼前一亮的驚喜感，撕開的褲子就像是被沖破的禁錮，那一瞬間，丑小鴨完完全全地蛻變成了白天鵝。舞者將練功房里最常見的把桿搬上舞臺作為道具，生動形象地再現了普通舞者在練功房的場景：舞者從一開始借助把桿仍然吃力地完成動作，逐漸變成了扶把時舞姿流暢自如，最后蛻變成為離開把桿的輔助能夠獨立自主地在舞臺中央自信地完成舞蹈動作，讓觀眾身臨其境，仿佛看到了平日里的自己在與臺上的舞者一起努力進步。這種“藝術來源于生活卻高于生活”的道具設計理念也為舞蹈《丑小鴨》增強了共情力。芭蕾舞是用身體動作講述一段故事或一個人物，尤其是在表達抽象感覺與復雜情緒時比文字、語言更有說服力。但當復雜的邏輯原理無法用身體動作來表達時，舞者需要借助服裝與音樂等元素進行烘托詮釋。服裝道具有物體語言的傳播功能，《丑小鴨》舞者的服裝應盡顯肢體動作語言，以丑小鴨動作姿態為模板設計，同時高彈性的服飾更有利于舞者完成高難度的動作技巧，從而充分呈現與展示動作技巧中的表情張力等，最終呈現出富有感染力的藝術視覺效果。舞蹈的成功之處是將現代技術與民族精神、作品故事內涵等融會貫通，而服飾道具的情感符號更加突出，共同化作肢體語言中的表現部分，實現作品文化與精神風向的充分演繹。成功的舞蹈作品要能夠利用服飾道具淋漓盡致地展示舞蹈創意，從而呈現完美的藝術視覺效果。《丑小鴨》舞蹈作品中的道具應用非常巧妙，主要體現在人物與道具的恰當比例上，其可以提高作品的交流性與觀賞性，能讓觀眾體會到同樣的感情。在服飾方面的巧妙設計，旨在通過穿插與交替等動作呈現笨拙、受人排擠的丑小鴨形象，同時利用隱藏起來的白紗裙體現白天鵝高貴優雅的氣質形象。由此可見，服飾對丑小鴨與白天鵝的形象塑造及氛圍營造起到了不可忽視的烘托作用。

芭蕾是綜合性較強的藝術創作，是一種集合了燈光與音樂、舞臺等多種要素的藝術形式。舞臺上的芭蕾舞者跟隨曼妙的音樂翩翩起舞，動作流暢且步伐輕盈，宛如森林里靈動的小精靈。音樂與舞蹈動作和諧共生，音樂能帶給觀眾更多聽覺刺激，對故事情節有引導作用，對動作表情詮釋有烘托效果，更賦予了舞劇強烈的感染力。舞蹈《丑小鴨》之所以能夠吸引觀眾，一方面是因為其詼諧有趣的表演與華麗壯觀的場面，另一方面是因為恰當的音樂選擇與節奏感烘托，實現了芭蕾藝術動感與氣韻、協調與旋律的有機結合。舞蹈創作與音樂闡釋作用、動作技巧等要素的整合，成為作品表達人們內心深處情感的重要藝術手段。《丑小鴨》在音樂上采用俄羅斯音樂大師柴可夫斯基的經典芭蕾舞劇音樂片段，在帶給觀眾熟悉感的同時，也極大地增強了舞蹈的戲劇化效果，不斷變化、高潮迭起的音樂與動作肢體無縫契合，推動著舞蹈情節的發展。在舞蹈伊始，采用芭蕾舞劇《天鵝湖》中經典片段《四小天鵝》的音樂，耳熟能詳的音樂與丑小鴨的動作形成鮮明的對比。丑小鴨那算不上整齊劃一，甚至漏洞百出的舞姿與經典舞劇里輕巧靈動的四小天鵝之間的巨大視覺反差，隱隱包含著戲劇化的反諷，似乎在嘲笑丑小鴨的笨拙。一分五十秒時，音樂突轉，喑啞低沉的弦樂器交織著鋼琴聲，渲染出此時丑小鴨內心對自己平庸丑陋的失望和力不從心，也讓觀眾的心在此刻因為心酸而揪成一團。二分十五秒，音樂的音符音高逐漸走高，音色也開始明亮，此時丑小鴨受到其他舞者優美舞姿的深深震撼和吸引，音樂的走高傳達出丑小鴨內心萌生出的深深希望。而這段音樂作為過渡段推動著舞蹈無縫銜接到高潮。整部音樂推動著舞蹈情緒的跌宕起伏，與舞者肢體動作相輔相成，作為這部作品的語言向觀眾講述著故事。音樂與舞蹈的完美結合，使整部作品一氣呵成，引人入勝。

舞蹈藝術的表現力與情緒性是決定作品命運的重要因素，唯有感染觀眾與抓住觀眾的眼球，才能確保舞蹈作品的藝術性[1]。舞臺劇不僅要注重熱舞內心狀態的呈現，更需要通過情緒與情景變換擴大人物的行動范圍，最終實現舞臺行動的動靜結合。丑小鴨受到排擠與不平等對待，讓每個人都深有感觸，使觀眾在現實生活中得到較大啟發。對此，舞臺上主人公的性格更應積極化，行動更應復雜化與動態化，向觀眾呈現出主動精神與堅持不懈的意志力，同時也是為了迎合當下主流意識形態。從舞蹈意境入手分析，首先應注重情感的抒情性與表現力性，舞者需要將自己的情感與舞蹈情感充分表達出來，隨著音樂與劇情熟練地展示基本功，更利于通過舞蹈有效抒發自身情感。尤其是在呈現失落與悲傷的丑小鴨心情時，心理過程與舞蹈動作相對緩慢，動作幅度應盡可能小，表現出一個缺乏決心與能量的舞臺角色，讓觀眾快速進入悲傷基調的意境中。其次是虛擬性與象征性，舞蹈中融入的要素，必須經過藝術性轉化，唯有空間是造型的、時間是音樂的、主題是幻想的、動作是象征的，才能到位地呈現出舞蹈的虛擬性與象征性。舞蹈與繪畫、雕塑、雜技、體操等不同，講究空間并列與時間連續，需要通過人體美的媒介實現思想情感的準確傳達與主題的明確反映，而不是單純的炫技。舞蹈主題是幻象，姿勢是生命的運動，雖然是對丑小鴨姿勢的模仿，但經過了藝術升華抽象為了類型化動作，以此實現內在情感的充分體現。

舞蹈《丑小鴨》在空間要素上，通過對“高、中、低”三度空間的巧妙運用，在視覺上給觀眾帶來直觀美感的同時，對整體作品情緒的推動也具有不可磨滅的作用。在丑小鴨遭遇挫折時，舞者處于低一度的空間里，整體氛圍是壓抑的。而丑小鴨慢慢在心底重拾信心時，她們逐漸從一度空間站起來經過二度空間到達第三空間，而之后的大幅度動作都在第三空間里完成，不論跳躍、旋轉，還是踢腿控制，都將舞蹈整體的氛圍推到新的高度。前后空間之間形成對比，在視覺上再一次造成反差。在舞蹈作品的最后，四位舞者停留在一個集體造型上，四個經典的芭蕾造型高低分明，第一空間、第二空間、第三空間兼具，帶給觀眾錯落有致、別具一格的視覺美感，也為整個舞蹈做了完美的收場。

結 語

每一次成功的蛻變都是由無數的汗水換來的，而舞蹈編創亦是如此，新穎獨特的編創要素結合穩定扎實的舞蹈基本功，方能呈現出獨具特色的舞臺。保持初心，不畏前行，創編者定能由最初的丑小鴨變成最終的白天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