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陳蛟
(燕山大學文法學院 河北秦皇島 066004)
20世紀70年代,因西方資本主義國家在戰后經濟發展的黃金期結束、凱恩斯主義失效后,以及社會福利政策和國家的干預等因素引起的重大社會問題,各學派學者積極尋求緩解和解決辦法。這時新保守主義思想在承襲了傳統保守主義根本原則的基礎上,借鑒了自由主義思想中經濟放任理論及社會主義的一些原則和主張等,逐漸發展為主流思想。李普塞特的政治新保守主義思想也是在社會環境的變化中逐漸形成的,在經歷早期活躍在左翼社會團體中,中期轉變為中間立場,后期在“新社會運動”思潮和美國的社會價值觀的影響,最終被認定為一名新保守主義者。
民主與經濟
民主是李普塞特職業生涯中持續追求的一個研究主題。他認為,民主是一種理想的制度,在這種制度中,弱者可以組織起來保護自己的利益。一個特定的民主制度的穩定性與經濟的發展長期形成正相關的趨勢。李普塞特指出了"民主程度較高的國家,其財富、工業化、城市化以及教育水平的平均指數要高于民主程度低的國家"。在之后其代表著作《政治人:政治社會基礎》中又對這一關系進一步明確,提出擴大民主的社會基礎在于經濟的發展。從中我們可以看出李普塞特的研究更加側重于建立經濟與民主政治制度之間關系上。他將經濟發展和民主政治發展以不同經濟條件下理性政治人產生不同的理性行為從而影響政治制度和社會結構的方式將兩者相聯系。在這種認識的前提下,李普塞特在前期與后期分別提出了兩個關于經濟發展與民主關系的相關性模式:前期的線性相關模式和后期的N曲線模式。
李普塞特在初期的研究中認為,經濟發展促進民主的穩定需要三個前提條件,首先是社會資源得到公平的分配,使中產階級的得到擴大;普遍提高教育程度,從而使民眾不易受極端思想的影響,控制政治集權的產生,這些為民主思想的傳播提供了條件。其次是培養公民的公共精神,對此就要建立有效的官僚政治和民間組織,這是民主政治生活的必要前提條件。最后是經濟發展的穩定,李普塞特通過對歐洲一些國家的工業化進程進行了對比,得出過快的經濟發展易發生極端主義政治,扭曲民主政治的過渡進程,導致極權組織或政治運動,因此穩定的經濟發展是民主政治的基礎。
李普塞特主要借鑒并改進了庫爾斯的工業化與政治形式之間所得出的N曲線關系,得出了后期的N曲線相關模式。補充研究了其他可能影響政體的因素,如國際中發生的大事件、國內政治中的領袖人物的行為、文化潮流以及歷史因素等等,這些都會推進或妨礙民主化進程。也就是說,在經濟發展的過程之中,經濟與民主之間可能存在負相關,也可能存在正相關和負相關交叉重疊。然而,當經過這段時期后,民主政治將繼續向前推進。他認為,民主化的進行不僅是依靠經濟的發展,但是也不能否認經濟的發展改善了人民的生活,從而也為民主制提供了前提。也就不能否定經濟帶來的發展與民主之間的關系大體上是正相關的。
政治與合法性
李普塞特是從政治社會學的視角分析了合法性與有效性之間的關系,這也是他在現代民主政體中對政治合法性分析的獨特之處。不僅如此,根據民主與合法性的關系進一步對政治合法性的建構做出闡釋。在其后期對民主與經濟發展關系的研究中得出,一個民主國家的政治穩定依賴于經濟的不斷發展,同時合法性也是一個重要因素。在現實政治中,無論其方式如何,只要這種政治存在并長期保持穩定,這種統治一定是合法的,因而不合法的統治是沒有必要存在的。李普塞特通過對民主的定義,強調了政治系統中對民主穩定具有影響的因素:有效性和合理性。有效性指實際的影響和政績,如果政治系統能夠發揮很好的作用,保障公共權力基本功能的穩定運行,滿足了多數民眾和權力集團的基本需要,就可能產生有效性進而對政治系統合法性方面產生影響,引導民眾在價值領域對統治集團甚至是整個政治制度的合法認同。一般而言,當社會和經濟結構發生重大變化時,合法性也就受到了挑戰。所以一個政治制度要維護其合法性就要對現行的政治制度進行改革,從而滿足公眾的期望,此外,李普塞特認為在改革階段要維護社會的統一和穩定就不能使用激進的方法,保持舊制度的持續性是必要的,保守的進行變革。
李普塞特從兩個方面論述了政治合法性的建構,一是形成一致與沖突平衡的價值觀。政治體系在發展過程中必然要接納新的政治階層以及他們所需要的政治利益和訴求,當這些新的利益和訴求被現行的政治體系接納時,使人們產生一致的在政治價值觀,便會減少社會沖突。反之則會不易形成統一的價值觀,使社會處于不穩定的狀態。而這種與政治秩序相關的價值觀就是一致與沖突平衡的價值觀。二是在西方政治思想史上,經過眾多思想家的研究與總結,認為混合政體是最值得推崇的,李普塞特也繼承了這一思想,在這基礎上他又吸收了韋伯對合法性的分類,指出在強調建立現代民主政治的合法性時必須包括不同類型合法性中的合理因素。雖然李普塞特認為在民主政體建構中不同類型的合法性要素都是借鑒意義的,但其認為合法型的合法性因素應當是最為有效的。因此,在法治的基礎上推動民主政體的運行具有重要意義。
民主與政治文化
李普塞特對于政治文化的研究是從他的核心理論展開的,認為現代民主政治發展與穩定需要政治文化基礎。在民主政治的發展過程中,李普塞特認為經濟的發展是穩定民主政治的前提,建立合法性是民主的保障,而文化則是為民主政治有效運作提供了支持。在復雜的社會當中,緊張和沖突是以內部的主要特征,所以制度和價值觀一致對這些社會的生存來說是必要的條件。政治文化的形成是需要民主政體長期穩定,溫和的變革有助于培養共同和長期的政治文化,這不僅是維護民主制度合法性和穩定性的重要條件,也是檢驗制度合法性的重要依據,所以在民主政治發展中文化也是一個必不可少的因素。在研究中李普塞特對比了美國與歐洲的政治文化,美國文化中有著很強的平等、反國家干預、個人主義等思想,這些思想在美國獨立戰爭時期便開始產生了。相比之下歐洲政治文化則是具有傳統的特性,展現出一種歸屬性的、社群主義的、家長制的文化。在各個國家工人運動時,這些國家的工人是為了爭取自己的各種福利措施而運動,而在美國工人運動中,無論是代表上層工人階級的勞聯還是代表下層工人階級的世界產業工人同盟,他們所提出的不是爭取福利,而是反對國家的干預,李普塞特認為這便是文化的作用。
美國例外論
美國例外論又稱美國社會主義例外論,指“在眾多工業國家中,美國為什么沒有產生重大的社會主義運動或是工黨?”。李普塞特著有一系列關于美國例外論的文章及書籍,在其《這里沒有發生:為什么社會主義在美國失敗了》一書中認為美國沒有社會主義運動的關鍵原因是美國的政治制度不利于第三黨的發展。美國國會選舉采取有多數制選舉維護了兩黨制,不論是工黨還是社會黨或是其他政黨,都難以形成一個強大的政黨。在總統的選舉上,由于美國兩個強大政黨的關系,競選人通常出自這兩大政黨中,所以選民一般會把自己的選票投給本黨的總統候選人。而在兩黨競爭中,由于美國兩大政黨意識形態所具有的靈活性,會使它們會通過提名支持勞工的候選人來吸引工人,還會吸收第三黨的部分綱領主張來爭奪無產階級和社會的底層階級人民的選票,這也分散了工人對第三黨的支持。另外在美國的歷史發展上,美國沒有傳統的封建制度,自然也不會發動工人階級、無產階級去抵抗封建社會制度。同時在社會主義政黨興起時,美國已有了完整的政黨體系,這在一定程度上阻止了無產階級政治結構的形成。
美國作為一個移民國家,他的工人階級內部也呈現出復雜的多樣化的特征。工人階級中也分上層與下層,這也使美國存在長期的雙工會現象。受到種族和宗教文化的影響,白人與黑人產生工人階級內部分化,白人內部又因清教與天主教產生分化。美國工人階級這種復雜的分化現象,多數情況下是民族、種族、宗教因素相互交疊所影響的。李普塞特認為美國沒有社會主義的另一個原因就是社會主義政黨與工會的分離。也就是表工人階級的政黨和工人組織代之間存在著長期的分裂。最終無法建立一人受到支持并且獨立的工人階級政黨。李普塞特的《美國例外論》一書中強調,美國例外論的核心在于美國的價值觀,將美國價值觀和新教道德觀結合在一起,構成了美國獨特的民主社會和資本主義社會制度。在李普塞特看來,美國價值觀是美國例外論的重要原因。
意識形態終結
李普塞特在其著作《政治人:政治的社會基礎》中也對意識形態終結論做出了闡述,并在最后一章對“意識形態的終結”這個命題做出了肯定的回答,從而成為了意識形態終結論的又一代表。李普塞特是以實證主義的方法處理社會問題,推崇于社會的改良,社會革命方式將以社會改良取代階級斗爭。政治中的有關社會發展方向和社會制度等基本問題不會再引起意識形態的爭論,因而意識形態的沖突消逝,意識形態正在走向終結。西方工業社會的不斷發展讓社會中的階級界限逐漸模糊,原先緊張的政治局面在不斷緩和。李普塞特是十分推崇美國的工業化與民主制的,認為二戰后西方社會這種新的變化,使左翼、右翼;左派、右派之間不在有明顯的界線,意識形態問題已經淡化,左派與右派的主張開始相互之間認同。西方政治生活中的這種變化是對現實的一種反映,人們不再以政治的斗爭的中心而轉向了對公共政策的關注,例如人們和生活條件、工資的水平,物價的浮動等等。這種現實的問題通過一步步的改良是能夠解決的。在穩定、富裕的西方民主社會中意識形態已經沒有存在的必要,但在其他正在建立和發展自由民主制度的國家和地區中,意識形態的存在仍是必要的,并且他認為所持續的時間無法估量。李普塞特在追求價值中立的社會科學知識,但無法做到完全的價值中立,他的理論始終具有著資本階級價值觀的立場,強調意識形態的終結卻自身帶有這種意識形態的色彩。
新保守主義最大的特點是它產僅在于理論的建立,它更是關注于實用的治國政策與發展戰略上。很多人認為李普塞特的研究“塑造了美國新的保守主義思想”,他的學術上的定位是社會學者或是政治學者又或是社會政治學者,但無論其定位如何從其著作和思想中我們可以肯定的是,他是一位堅定的美國主義者。對于李普塞特的政治新保守主義思想我們要客觀地去看待,在避免他思想中存在的價值偏好的同時,對其在社會政治中的敏銳洞察力給予肯定。他為我們提供了一個全面而深入了解西方社會政治的視角,也為我國政治社會的建設提供了思考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