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曉波
南京理工大學公共事務學院,江蘇 南京 210094
保密原則源于倫理領域和法律領域對個人隱私權的關注,是社會工作專業倫理中最為重要的原則之一。保密原則的實踐不僅僅關系到社會工作者對案主隱私權的尊重、與案主專業關系的建立和維系,更為社會工作作為一門助人專業取得社會信賴、獲得專業權威的必要條件[1]。保密原則在社會工作倫理中占有重要的地位。
一般來說,社會工作者收集到案主的個人信息是不得將其傳達給其他人員或組織,除非得到案主的同意并僅為手頭工作需要的目的且嚴格而必要的情況下才可以將案主信息進行披露。對此,西方一些國家對保密原則進行了規定:
英國社會工作者協會的《社會工作倫理守則》中有以下要求:
社工必須遵守一項原則,即未經案主同意,案主所提供的資料不得用于他途;未經服務使用者同意不得泄露保密信息,除非有明確證據顯示服務使用者對其他人士或社會有著嚴重的威脅,或在其他情況時經專業考慮及咨詢后被判定為例外的情況,才可根據當時情況作出調整[2]。
澳大利亞社會工作者協會要求其成員:
社工只能將機密資料用于該資料確實被需要的目的;或經案主同意,用于直接有關的目的;或用以合法的理由(如法院傳票;規定要求);社工只會在案主在場或征得案主同意的情況下,將案主的隱私傳達給適當的人員[3]。
蘇格蘭社會服務委員會規定:
作為一名社會服務工作者,必須建立和維持服務使用者和照顧者的信任和信心。這包括尊重機密資料,并向服務使用者即案主清楚解釋機構的保密政策[4]。
從上述資料來看,不同的國家對案主隱私的保護即保密原則進行了規定,但核心的原則性的內容都一樣,未經案主允許,社工不得將案主的信息應用于其他途,除非有特殊情況需要將案主信息進行披露。
在美國社會工作協會最新制定的Code-of-Ethics中,對保密原則進行了更為細致的規定,23條要求里涵蓋了保密原則的各個方面[5]。案主資料搜集的方式、何時適用保密原則、具體保密要做到些什么、何種情況需要披露案主隱私信息、以怎樣的方式披露信息以及保密和披露政策制定及適用情況等都進行了細致的說明。而在這一版的保密原則中,對電子信息的規定,是在技術進步和網絡隱私這一新興背景下所發展起來的對數字信息所帶來的個人隱私信息風險的新關注。如:
“不得以電子方式討論機密資料”
“保障案主的書面及電子記錄及其它敏感資料的保密”
“避免在專業網站或其他形式的社會媒體上張貼任何有關案主識別的機密資料”
“……”
在社會工作實務操作中,案主與社工之間首先要建立關系基礎,在專業關系下建立起一種信任關系,這是實務順利開展的保障。建立信任的一個重要基礎是保密,因此保密被視為社工與案主之間信任的象征,而不僅僅是刻板和單調的規定。
隱私和保密是國際公認的倫理標準,它隨著事件性質的要求而變得重要。那么在實際社會工作實務過程中,保密原則使用情況如何呢?了解專業人士在多大程度上真正遵守了專業倫理中的保密要求,對社會工作倫理的發展以及專業人員的實務操作是很有啟發的。Clark,C在其研究中表示,關于專業人士遵守保密要求這一點上的經驗證據雖然是零碎的,但不管是社會工作專業還是醫務等其他的服務行業,出現的情況基本上是一致的,即標準和現實之間存在著相當大的差距,不遵守保密原則的原因包括不尊重案主、粗心大意、管理不善、資料外泄、懶惰和偷工減料、喜歡閑言碎語等[6]。就專業人士違反保密原則這一規定來說,他們的行為是不道德的;對案主來說,保密原則的打破會為他們帶來直接或者間接的傷害,導致案主擔心他們的信息數據被濫用,難以建立起雙方之間的信任關系。盡管各個國家的社會工作倫理守則對保密原則給予了很高的地位,具體的細則也考慮到了現實的情況,但現有的證據表明,不管是在東方還是西方,都存在侵害保密原則的情況。
Clark,C在其研究中還提到,在現實實踐中還有一些狹義的例外——癡呆患者[6],在其基本或完全喪失案主自決的能力這一復雜的現實情況下,保密不能成為壓倒一切的原則。除此之外,保密與犯罪(潛在/事實)之間的關系也是值得我們去探究和考量。
2017年N市社洽會,作為主要承辦方的E社會組織,在其活動設置中選用了一個發布在官網上的“某項目”體驗方案并進行了適當的改編以用作會議特色體驗活動,但該項體驗活動的中國版權是上海一家社會企業所有,在與E社會組織合作時與其分享過該項目的相關信息。該社會企業認為E社會組織在使用其項目活動方案時未向其說明,未能做到知情同意就將其活動方案及細節內容向前來體驗的人員披露;而E社會組織認為此方案既然公開發布在網絡,在其網站上也未明確表明方案的使用說明,因此不構成侵權。二者就這一使用方式是否構成侵權進行了交涉和溝通。
兩家社會組織爭論點在于公布在網絡上的資料是否能夠直接能夠被他人使用。在社會組織現行競爭激烈的情況下,設計方的智力成果被他人直接拿去用作其他目的,也未對活動的使用進行知會和說明,設計方認為這是對自身的不尊重,侵犯了自身的知識版權,嚴重損害其自身利益;但另一方認為設計方公布在網絡上的資料,并未對方案的使用限制條件進行說明,此即表明信息公開,可供他人參考和使用,不存在侵權行為。兩者說得似乎都有道理,而且雙方都拿不出明確的條例規定來對此類問題進行回應,只能從民事協商角度來解決。
在該案例中,項目信息被公布于互聯網平臺上,版權方可能是出于項目公示或是項目成效展現,亦或者是供大家學習之用,并未想到過這一行為在互聯網電子信息如此發達的今天,會帶來怎樣的連鎖反應。開放訪問的數據,我們很難預料到它會以怎樣的方式被使用,也幾乎不可能獲得真正的知情同意。正如上述案例中所體現出的問題,數據信息已上傳,創建了新的內容,但卻沒有人或流程去負責何時或如何訪問或使用此數據信息,也就造成了信息的多重使用及信息的被傳播。
回到最初的問題上來,社會工作者為什么要做到保密?究其原因,主要有以下幾點:一是保護案主的隱私權。案主同所有的公民一樣,都具有隱私權,保護好案主的信息,避免影響到案主非專業服務中所涉及到的利益;二是信守雙方間的承諾。也就是說,一旦為案主提供服務,雙方之間就存有一種承諾,即社工的專業保密性,不泄露案主的個人信息;三是保證案主利益的真實溝通。在信任的基礎上案主才愿意將全部真相告知社工,社工才能為案主提供最適合和最佳的專業服務;四是促進公共利益的真實溝通。社工同時對更為廣泛的公共利益負有責任,因此在開展服務的過程中,社工在接收到案主的危險訊號時有義務將危害公共利益的信息傳達至相關負責人處。
但隨著電子信息時代的到來,案主的信息從最早的文本記錄發展到現在的以電子形式的收集和存儲,電子信息若以研究的方式進入到大數據和開放數據庫中的免費數據中去,在一定程度上為現實實踐提供了可供參考的案例,但同時也給保護每個研究對象或案主的隱私及其個人信息的保密性帶來了新的挑戰。從信息分享角度來說,作為信息持有者的社會工作者有責任以一種合乎倫理和規范的方式與第三方實現部分或所有數據共享,但首先需要制定一個透明的流程或政策來明確信息的披露程序,并適當執行該流程并對過程進行監控以確保過程符合要求。
再具體來說,若是針對某個案主,在信息用作他用時(如教學)這樣一種“披露”方式時,還需要對數據進行匿名化處理。在對數據進行匿名化處理的過程中需要加強對案主資料被識別的風險評估,因為數據匿名化永遠不能認為是絕對的或有保證的,信息識別的風險始終存在,因此要以一種穩妥和易控制的方式分享資料,選用的策略盡可能降低個人信息暴露的風險。在實際的實踐過程中,為了使電子信息和個人隱私之間實現平衡,需要以一種更廣闊的框架、靈活的規則及創新的方法來實現隱私的保護和保密。在上述案例中,若最初的活動設計方能夠對活動方案使用條件進行規定和說明,或活動使用方在使用前能夠獲得設計方的知情同意,對方案中的內容進行適當的匿名化,在一定程度上就能避免雙方矛盾的出現,若能促進項目的進一步完善則更是意外之喜。
一直以來,社會工作在努力做到保護案主的隱私并能夠較為準確地判斷出一些需要披露案主信息的場合(如未經案主同意被強制性要求披露信息或是在法律要求下披露案主信息來避免第三方受到傷害)。但是,信息技術的使用及其收集、分析和傳播個人信息的能力給傳統倫理的保密原則帶來了不小的挑戰和威脅。
越來越多的線上服務正在提供干預措施以用于對案主的診斷和治療。因資源的緊缺及時間空間地域等的限制,社會工作者也逐步利用起線上媒體這一新興的數字技術為有需要的案主提供服務[7]。盡管在一定程度上節約了成本,且其也擁有匿名的優點,服務即時的特點,自我披露條件也更為自然和舒適,但在用以提供服務的數字技術和其他電子媒體上,隱私和保密方面所體現的問題引起了學界和大眾的關注[8]。數據的保存與保護措施、個人化的信息的分享或傳播過程中的方式方法這些是否合理恰當,這些都可能會導致更大的隱私泄露的風險。
再有,監管的復雜性也值得重點關注。越來越多的實踐顯示已經出現了現有保密原則政策和指南中未涵蓋的場景,目前的隱私立法或指南發展和更新也被認為是停滯和僵化的,無法跟得上信息快速演變的方式和信息不斷擴大的形式。這些都是我們之后在實踐和研究過程中努力的方向——不斷對保密這一倫理原則進行反思,也迫切需要重新審視和修訂社會工作倫理要求來解決逐漸出現的情況。
就目前的現狀來看,社會工作保密原則還未能得到足夠的、應有的重視。在數字化時代背景下社會工作實務過程中所面臨情境的復雜程度遠超乎我們的想象,現有的保密守則中的標準并不能適應所有的情況。因此,保密原則也應在實踐過程中靈活應用,以應對倫理守則與實際實務中的不對應,同時也希望注重特殊案例的收集以推動倫理守則的完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