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夢凡
(北京廣播電視臺,北京 100022)
當前社會已呈現出物質產品極為豐裕的性質,社會系統的生產性邏輯開始讓位于消費性邏輯,帶有商業性、時尚性、娛樂性、技術性特征的大眾文化成為一種依托于現代化工業生產機制下的市場力量,通過滿足人們日常生活的精神需求以及對當下世俗生活的肯定來達到其傳播功能與消費效果。此背景下,電影作為兼具藝術性與商業性的文化作品,其傳統創作審美觀念開始轉變:電影觀眾的審美關切正在逐漸由對完整敘事、豐滿人物、戲劇沖突的追求轉變為對感官沖擊、視聽新奇的 “欲望”消費,傳統而理智的審美需求正拓展至以感官愉悅為主導的娛樂消遣領域,電影價值取向正逐漸延展至大眾消費文化當中。與此同時,數字化科技時代的到來使得電影的創作角度、放映方式、宣傳策略等都發生了極大變化,電影視、聽覺特效表現更加突出,“奇觀”本性愈發凸顯。利用數字技術創造視聽奇觀、利用虛構時空概念打造 “平行世界”等樣態各異的奇幻電影在此時應運而生。從上世紀的《星球大戰》 (Star Wars,1977)、 《侏羅紀公園》(Jurassic Park,1993),到本世紀的 《指環王》(The Lord Of The Rings)系列、 《哈利波特》(Harry Potter)系列電影等,諸多口碑優質、票房可觀的電影帶著 “奇幻”標簽,利用數字技術實現人類想象分離于現實世界的“幻象”,主導了觀眾的觀影選擇權。2018年 《水形物語》 (The Shape of Water,2017)榮獲第90 屆美國奧斯卡獎最佳影片,一部講述人獸奇緣的充滿奇幻色彩的電影贏得了評審與觀影者的肯定,似乎在用一種隆重而高調的方式宣布:奇幻電影已經成為了電影市場中不可忽視的類型。
奇幻電影不僅僅是電影數字技術發展帶來的視聽產物,更是伴隨著大眾文化興起、審美原則變革、消費經濟轉型的時代背景逐步成為電影藝術舞臺上的新生力量。本文分為上、下兩部分,從電影發展縱向維度梳理奇觀屬性于電影藝術發展至今的當代表征,探究奇幻電影的類型特點、聲音特征與審美觀念,并以21世紀以來入圍美國奧斯卡金像獎優秀奇幻影片為例,分析奇幻電影的聲音創作手段,探究奇幻電影的聲音設計原則與創新點,思考新世紀奇幻電影及其聲音設計的整體思路與層次構建。
討論“奇幻電影”的出現,首先要梳理自上世紀七十年代以來逐步顯著的電影 “奇觀化”趨勢。“奇觀”一詞來源自“景觀社會”理念,由法國哲學家、理論家居依·德波提出:奇觀 (spectacle)“既不是單純的‘影像的聚積’,也不僅僅是‘一種由大眾傳播技術制造的視覺欺騙’,而是‘以影像為中介的人們之間的社會關系’,是一種‘主導性的生活模式’和‘物化了的世界觀’”。德波認為當代社會商品生產、流通和消費,已經呈現為對 “景象”的生產、流通和消費。因此 “景象即商品”的現象無所不在,“視覺表達”已成為現代社會的身份標識與消費重心,影像語言符號體現了發展中的人類語言的新成果。將 “奇觀”概念落實到當代電影領域,即在視覺文化推動下,圍繞電影而產生的、以 “視覺化”圖像模式而非傳統文本模式為核心的電影創作傾向,作為其集中體現的電影類型之一就是奇幻電影。
自誕生之初,“奇觀”就是電影的屬性,因為電影強調并傳達不同于日常生活經驗的獨特體驗,“電影似乎一直在證明其主要的功能即為從日常生活中發現一個意想不到的世界,即有著與平凡、平庸的日常生活不一樣的‘奇觀性’”。江蘇師范大學的學者劉永寧在其文章 《現代電影形式感染力的影像機制研究》中認為,從電影藝術史的角度來看,“奇觀”在不同時期有不同表現特征,電影“奇觀本性”的凸顯和發展大體經歷了誕生之初“活動繪畫”、萌芽時期“傳統特技”、發展時期 “形式雜耍”、穩定時期“思想與風格”直到當代可以稱之為 “多元并存期的數字影像”的幾個階段。從縱向維度理解上世紀末期開始盛行、新世紀以來被廣泛提及的“電影奇觀化”概念的含義,更多的是指在科技迅猛發展的背景之下,利用數字技術營造畫面上的宏大場面、特效人物與景物,強調視覺沖擊、聽覺震撼,對傳統電影強調完整敘事脈絡、戲劇角色沖突的要求有所降低的電影創作傾向。上世紀七十年代以來,數字特效技術真正進入電影創作流程,時至今日已成為電影創作的基礎技術支撐。奇幻電影借助數字技術重新抓住并放大了電影的 “影像奇觀”特性,以奇觀畫面刺激觀眾的視覺感官,在聽覺上結合發展迅速的數字音頻技術打造動態大響度與環繞包圍感音響效果的聽覺體驗,“視聽奇觀”成為電影奇觀屬性的當代表現特征。
數字科技為奇幻電影提供技術基礎。上世紀70年代以來,數字技術不斷發展,膠片錄制與成像被數字取像裝置替代,電腦圖形成像技術 (Computer Graphics,簡稱CG)開始承擔拍攝中實地取景、影棚搭景或是道具輔助難以完成的宏大場面以及虛擬人物的設計呈現工作。以世紀之交風靡全球的 《指環王》三部曲系列為例,片中特效鏡頭多達1500個以上,熔巖噴發、萬丈深淵等特殊自然景觀以及千軍萬馬戰斗場面等,都由電腦特效技術完成制作,最復雜的特效場面需要300個左右的圖層進行拼貼疊化,僅 《指環王2:雙塔奇兵》一部電影的特效處理數據量就達兩億五千萬字節。借助日漸成熟的數字技術,文學筆觸下的奇幻世界才有能力通過銀幕進行視聽表現,這也正是 《指環王》系列的電影改編在上世紀七八十年代便有了構思,卻在上世紀末才能夠借助數字制作技術最終成型的原因。數字技術的出現與發展為 “畫面先行”的奇幻電影的出現與繁榮提供了技術基礎與創新推動力。借助數字技術,聲音創作者可以更加自由地結合實際聲源和數字音效以完成更加新奇的聲音效果。環繞聲技術的發展同樣提升了電影放映聲場條件,更具有空間感、包圍感的聲場設置,為實現更加飽滿的聲音效果與體驗提供了技術基礎。
文學積累與人類想象為奇幻電影提供改編素材。眾多奇幻系列電影都改編自暢銷奇幻小說或漫畫。當代學者普遍認為,真正意義上奇幻文學的出現是以英國作家約翰·羅納德·瑞爾·托爾金的 《指環王》系列為起點的,隨后出現的《哈利波特》系列、中國文學《鬼吹燈》《盜墓筆記》等等,以及美國的漫威系列、DC 宇宙系列漫畫,無一不以宗教、神話、民間傳說為基礎,大膽地向歷史線索中加入神怪、魔法等異次元元素,從而創造出架空的 “第二世界”。工業革命為人類社會帶來了翻天覆地的深刻變革,然而隨著工業熱潮逐漸步入末日,數字科技開始引領主流,人們在工業時代“狂妄自大”、企圖征服自然的心理逐步回歸理性與反思,人類命運與自然命運的重新系連,導致客觀上工業文明的疲態,以及主觀上人類思想的迷失與空洞。現實生活的苦悶與壓抑令人們渴望情緒的疏解與釋放,奇幻文學與漫畫在 “善惡有報,正義永恒”的主旨原則下,為現代生活中的人們提供了一個寄托幻想的 “理想國”。超能力、超現實環境、超時空穿越等非尋常元素充分激發了讀者的想象,滿足了讀者獵奇、冒險心理,實現了普通人 “拯救世界,成為英雄”的夢想。奇幻文學的發展、成熟,為奇幻電影在改編素材的積累、受眾心理的培養等方面打下了堅實的基礎,使奇幻電影不僅做到了對奇幻文學的繼承與視聽化表達,更蘊含了深刻的思想內核。
消費轉型為奇幻電影提供商業沃土。社會工業升級與分工細化使人們擁有更多閑暇時間,資本利益的操控以及信息化傳媒加速發展背景下,文化消費出現了新的轉向,電影的娛樂功能進一步突出和拓展,觀賞性、娛樂性吸引著觀眾們不由自主地購買一張又一張電影票。俗世的歡樂往往依托感性的審美境界和人性的生活體驗,人們從注重物質需求轉向側重精神需求,從產品消費中獲得故事、傳奇,體驗情感、幻想、激情和超脫。工業社會形成的“物質享受”價值觀逐步轉移到信息社會形成的“自我表現”價值觀,這給人們帶來新的生活態度和消費觀念,提供“奇遇”和“冒險”的行業開始繁榮,秉承著“視覺優先”的奇幻電影,通過空間藝術元素——畫面構圖、光線運用、色彩調配等——構成直接的視覺沖擊與影像表達,成為文化消費時代的主流產品。
對于奇幻電影的 “奇幻”定義,眾多學者提出了研究結論與見解。英國作家托爾金揭示了奇幻藝術的重要特點——奇幻藝術類似于一種宗教話語,運用文學藝術的方式來完成精神和形而上學的象征式表達。所謂“奇幻”,就是驚奇、夢幻的審美體驗,是一種歷經驚險終獲快樂的體驗模式。而奇幻電影,正是在奇幻文學的文本基礎之上,借助電影視聽將文字中的 “奇幻”展現在銀幕上,將觀眾引領至“平行世界”的夢境,填補了現實世界的缺憾,滿足觀眾渴望驚奇、夢幻的審美需求。
從廣義角度出發,奇幻電影是以假定性為主要特征、表現超乎現實世界的一種電影類型,其中包括科幻電影以及狹義角度的奇幻電影。而狹義的奇幻電影區別于科幻電影:前文提到的 “平行世界”,較多的出現在廣義的奇幻電影中,但卻在科幻電影以及狹義奇幻電影中被加以區分。科幻電影以科技為依托,通常以高度發展的科技設想與電影表達相結合。科幻電影中的世界大多立足于現實世界的“未來期”,無論是人物塑造還是故事架構都無法跳脫當下科技水平與社會文化以及道德倫理映射下的規則邊界。而狹義的奇幻電影往往以各民族傳統文化、神話傳說、民間故事為假定背景,角色擁有著科學理論無法解釋的“神秘力量”,在虛構的平行世界或架空宇宙里,以善惡對立沖突構筑起龐大的時間脈絡與人物關系網絡,隱含著對現實的關切、對現代人的關懷,對人與自我、人與他人、人與社會以及人與自然的思考。如 《指環王》 《侏羅紀世界》《哈利波特》以及美國漫威系列電影,其敘事的基礎任務之一就是構建故事中的 “宇宙”或 “世界”,并且在該“世界”的規則系統之上,講述帶有幻想性的、虛構的英雄傳奇故事,探討某種價值觀或哲學命題。本文上、下兩篇中提到的所有 “奇幻電影”概念,都將特指狹義的奇幻電影概念,以便進行合理范圍內的具體分析、舉例。
作為具有奇幻審美特征的電影類型,奇幻電影具有時間、空間、人物、情節等方面極強的自主性創意構思,假定性特色突出。奇幻電影的代表特點是“浪漫的夢幻”,是人類的 “白日夢”,具備很強的主觀性。奇幻電影善于運用超自然力量,并集中體現“快樂原則”,即佛洛依德提出的:人們渴望釋放因沒有得到滿足的愿望或者無法平息的激動而產生的未滿足感,這種意圖形成了精神機關的基本促進動力,人們希望消除緊張、得到快樂,這恰恰在奇幻電影中得到實現。
“平行世界”的時空構建。奇幻電影中,創作者構建的是不同于現實世界的“第二世界”,也可稱之為“平行世界(宇宙)”。時間與空間的“懸置”打破了現實世界的規則與認知限制,此平行世界中的故事脈絡不必思考前因后果,“自圓其說”的解釋為奇幻敘事奠定基礎,為電影人物提供了有別于現實世界的自然環境與社會文化。例如 《哈利波特》系列中的魔法世界,創作者營造出了一個完整而龐大的魔法空間,在魔法規則的解釋之下的文本敘事語境自成體系,為故事主人公的冒險與成長經歷提供了廣闊的敘事空間。
“超自然”的故事主體角色。奇幻電影的主體角色基本都設置為“超自然形象”,人類、動物、植物乃至物品都具有奇異力量,能夠通過超能力來達成情節中的某種目標或愿望,這也映射著現實人類的潛意識追求。例如漫威系列電影中,主人公或是天生的神族后裔,如 《雷神》 (Thor,2011)主人公雷神索爾(克里斯·海姆斯沃斯飾演);或是經過后天改造而擁有超能力的變形人類,如 《鋼鐵俠》(Iron Man,2008)主人公托尼·斯塔克 (小羅伯特·唐尼飾演)……他們都在不同的主題構架或分支故事中,通過自己的超能力,如:召喚雷雨、裝備變形、力量格斗等,解決情節沖突與矛盾,最終達到為地球、為人類奮斗乃至犧牲自我的 “大愛境界”,完成了角色人格的成長與升華,并在此過程中借助使用超能力的橋段創造了大量視聽奇觀場面。
在情節設置上,奇幻電影大多立足于原版奇幻文學或漫畫的框架基礎,以一個或一組人物為主體,并設立敵對勢力以構成沖突矛盾,龐大的打斗場面進一步凸顯奇幻世界的驚奇、夢幻、宏大。主體人物在曲折情節中進行 “歷險”,不斷解決突發危機,戰勝反對勢力,追求個人信仰,最終在思想層面上完成對于集體意識、國家意識乃至全人類宇宙價值觀的建立健全。
建立在奇幻風格基礎上,奇幻電影聲音設計與電影中的人物特性、畫面表達、敘事結構等相互配合,呈現出以下特點:
奇幻電影的故事主線由傳統的情節驅動轉向人物驅動,往往由一位或一組人物主導,借助其自身的超能力或是神獸、精靈等奇異物種的幫助,進而通過自我發現、自我斗爭、自我戰勝來完成劇情線索的牽引,為主角進行具有個性化的聲音設計也成為不可忽略的形象塑造步驟。
影片《水形物語》在2018年獲得第90屆奧斯卡最佳影片獎。《水形物語》中,“水生怪獸”的聽覺形象體現了聲音團隊獨特的聲音設計構思。影片聲音設計者認為,必須要讓聲音有令人信服的真實感、現實感,結合怪獸能在水中和陸地同時呼吸的角色特點,聲音最好能呈現沉重、潮濕的效果,以彰顯怪物跨種族的生物學特點與生活方式。錄音師利用擬音方法制作怪獸的動作底層聲,親身錄制赤腳腳步聲,再加上腳蹼聲以及橡皮玩具聲音進行組合,從而完成主體角色腳步聲的聲音制作。此外,錄音師用皮帶勒住自己的脖子,用較高音調的聲音模仿角色的嘴型進行配音,然后把音調調低到自然音域中;同時還錄制了一些嘴巴動作的聲音,從而增加語言表述時的嘴部動作細節,增強聲音細節的真實性與表現力。最終,水聲怪物的聲音形象既有嘶聲等高頻細節,又有低頻共鳴,結合動作表現出的聲音形象新奇而兼具真實性,主人公獨特的形象通過聽覺形象的塑造傳遞給觀影者。
奇幻電影中充滿大量的超現實、非自然元素,這是由奇幻電影的屬性與特色決定的。譬如電影《復仇者聯盟》系列中的外太空星球環境,或者是電影《侏羅紀世界》系列中的恐龍吼叫,奇幻電影源源不斷地創造出一個又一個人類聞所未聞的奇妙元素,滿足了觀眾追求新奇、神奇的“好奇心理”。相應地,聲音元素配合畫面呈現出具有新奇感與創造力的聽感效果,從而展現奇幻世界的新奇、驚奇。
電影《指環王》系列中,法貢森林作為 《指環王》系列標志性環境之一,對于體現故事背景 “中土世界”的奇幻感與真實感有著不可忽略的重要作用。在聲音造型上,聲音創作者以牛的叫聲為基礎,賦予樹木以低頻吼叫聲,同時在樹木吼叫聲的基礎上加入現實世界錄制的林木環境聲,從而疊加聲音素材打造法貢森林整體聲音效果,將此場景的聲音聽感賦予層次感和生命力,聞所未聞的聲音效果突出法貢森林陰沉恐怖、神秘未知的奇幻之感,烘托新奇而懸疑的氛圍。
聲音具有 “潤物細無聲”的獨特屬性,通過聽覺激發人類的感知心理,結合人類心理特有的 “幻覺”能力——將聽到的聲音與內心感知的形象復合成內心已知完整形象,喚起與原始感覺有千絲萬縷聯系的想象與感動,并且獲得內心的共鳴與認同,即“聲音符號”所代表的表層 “能指”象征與深層“所指”概念。從聲音上挖掘具有代表性的文化符號,拉近觀眾聽感親切度、增強情感共鳴,喚起心靈深處的記憶,是獲得觀影者文化認同的基本路徑。奇幻電影的世界構建離不開特定的歷史背景和地域風貌,將相對應的聲音符號加以突出并持續鋪墊,成為了奇幻電影通過聲音打造故事奇幻背景、凸顯奇幻風格的重要步驟。

圖1 《水形物語》中的政府實驗室
依托不同的文化背景、不同的地域形態,無論是西方還是東方的奇幻電影,其聲音設計一定程度上都契合觀影者對于常規文化背景的理解和認知,從而獲得文化認同感,避免因為虛構的夸張而造成聽覺真實感的缺失。電影 《水形物語》的故事背景設定在上世紀60年代初的冷戰時期,在結合特定時代特定背景的同時,利用電影畫面昏暗陰郁的冷色調風格,著重體現時代感與文化年代感,并利用不同于現實世界的聲音符號來展示故事的魔幻、新奇與非現實性,在聽覺上達到營造 “第二世界”的目的。在占據大量篇幅的 “政府實驗室 (OCCAM)”場景中(如圖1所示),創作者突破了畫面內容有限的呈現效果,將大量類似繼電器和實驗室工具的“beep-boop”聲音效果疊加在環境中,模仿太空空間站的環境。形如這種輕松的、略帶跳脫而顯荒謬的聲音符號,似乎破壞了實驗室負責人的權威感,與冷戰背景嚴肅、緊張的氣氛形成鮮明對比,冷戰年代背景下奇異生物與人類啞女的愛情故事,通過聲音的描述蒙上了一層新鮮、神秘、奇幻的面紗。“政府實驗室”作為故事發展主要空間,通過富有時代與奇幻特色的“聲音符號”,在觀眾的聽覺感知中成為了代表故事發生特點年代、特定背景的象征性代表之一,從而進一步幫助觀眾融入影片中的奇幻世界。
作為烘托氣氛的重要手段,音樂早已成為了電影聲音中必不可缺的聲音成分。與注重敘事、強調劇情驅動的傳統電影相比,奇幻電影以給觀眾提供觀感刺激、視聽享受為目的,其創作出發點已不再過多考慮劇情與線索的合理性與常規性,而是強調聽覺感官效果。音樂的鋪陳與烘托成為了奇幻電影推動故事高潮、渲染激昂情緒的重要方式,而主題音樂的持續性主導以及變奏性貫穿鋪墊,往往將奇幻電影的情緒與氣氛推向弘大敘事節點。主題音樂的延續貫穿全片,既在前后呼應中保持了主題連貫性,又得以推動情緒的變化與延展,將奇幻影片中的平行世界所呈現的宏大壯美與奇妙瑰麗烘托出來,增強了觀眾的情感共鳴與聽覺享受。
奇幻文學或漫畫都是在虛構的平行世界中敘述故事,在建立人物世界觀的過程中也表達出作者的思想。為使這個過程既滿足奇幻文本架空歷史的故事構架,又使讀者信服,它們不約而同地選擇了以寫實風格表現幻想內容。“寫實”在這里包含著兩種意義:一方面,奇幻故事主體角色的設置以 “人”為基礎模板,形象、行動、語言等方面的外在表現與現實世界相似,并注重對其生活細節的描寫,以增加人物真實感,增強觀眾的身份認同感;另一方面,故事主旨不會完全脫離人類道德認知范疇,故事人物的命運跌宕起伏、情感的因果輪回會遵循一定的社會邏輯。與此對應,奇幻電影雖然具備 “奇幻”的風格屬性,卻擁有大量現實元素作為敘事基礎。聲音創作者在配合這部分元素進行創作時,需要以現實世界的真實聲音效果為基礎和參考,通過錄制現實世界類似的聲音素材以匹配畫面效果。
電影《指環王3:王者無敵》(The Lord of the Rings:The Return of the King,2003)在2004 年獲得了第76屆奧斯卡11項大獎,其中包括最佳影片獎與最佳音響效果獎。電影戰斗場面中,從高處落下的巨大石塊的撞擊聲,來自聲音設計者們的真實復原。錄音師們在新西蘭惠靈頓北部找到一個水泥廠,用起重機吊起來一塊兩噸重的水泥塊,錄制了其落在不同地表材質上的聲音,獲得了真實、飽滿的效果聲。為了獲得真實的人群戰斗吼叫示威聲,創作團隊來到板球比賽的現場,在與賽會組織方和球隊進行了溝通協調之后,導演和錄音師最終走進了球場中央,帶領兩萬五千名球迷念出劇本中的臺詞,并順利獲得了情緒高昂、情感真實的戰斗吶喊聲(如圖2所示)。

圖2 《指環王》導演、錄音師在板球賽場采錄現場觀眾吶喊聲
從技術制作角度分析,奇幻電影通常大量使用電腦圖形成像技術(Computer Graphics,簡稱CG)進行制作,同期錄制與后期補錄的人聲制作流程為真實而具體的聲音提供了雙重保障。電影 《指環王2:雙塔奇兵》 (The Lord of the Rings:The Two Towers,2003)在2003年獲得了第75屆奧斯卡獎6項提名,并最終獲得了最佳音效剪輯和最佳視覺效果兩個獎項。片中角色Saruman (克里斯托弗·李飾演)面對百萬大軍高聲宣布開戰的場景正是利用電腦圖形成像技術后期制作的,而實際上是在綠幕中完成,同期錄音人員記錄下了演員的現場臺詞與所有配戲演員的吼叫聲,并保留至后期聲音處理流程中,使表演者寶貴的現場情緒得以充分表達。
聲音素材的來源不僅僅局限于現實世界,除了對聲音進行錄制,利用數字音頻技術創作出來的全新聲音素材也可以應用到電影聲音當中,使觀眾收獲聲音的神奇感、新鮮感,加深對電影的“奇幻感”體驗。電影《變形金剛3:黑月降臨》(Transformers:Dark of the Moon,2011)在2012年獲得了第84屆奧斯卡獎的3項提名,包括最佳音效剪輯和最佳音響效果提名。影片中外星飛船入侵地球的橋段,聲音創作者選取了電子音源,即通過MIDI創作的電子音效作為聲音素材原型,隨后對其進行變形處理,經過失真效果最終產生全新的音響效果,創造出幻境中新穎而震撼的星際時空音響效果。外星人入侵地球的宏大場面現實中未曾出現,因而在聲音處理上必須發揮創作者的想象,利用數字技術創造并變形而得的聲音素材體現聲音設計者的創造性,更達到了凸顯電影奇幻感、新鮮感的目的。
數字技術的出現,不但為聲音創作者提供了嶄新的應用工具,也為聲音創作提供廣闊的表達空間。電影《指環王2:雙塔奇兵》中,軍隊遠處行進傳來的整齊踏地腳步聲,實際上是錄音師創造性地將火山噴發聲通過數字音頻效果處理——變形轉換而來的,同時利用自動化 (Automation)功能使聲音有了音調、音量、節奏的自由變化,一段自然環境音效經過變形達到了凸顯軍隊震懾威力的聽覺效果,烘托了戰斗氣氛,可以說是構思巧妙,創意十足。
如今的電影聲音創作中,人聲、音效、音樂等聲音構成元素,不再單單局限于自身的表達功能,而是經由聲音設計者的組合,豐富了聲音層次,增加了聲音表達的維度。《指環王》系列電影中,魔戒作為貫穿故事的紐帶(線索),對影片具有十分重要的象征意義與線索價值。戒指的表現力不僅僅局限于視覺表征的象征意義,更是拓展到了聲音層次,聲音設計者以女性人聲作為創作基礎,賦予魔戒以人類的音色與聽感;同時通過對女聲吟唱與吼叫進行變形,并結合音樂旋律的變化,使魔戒具備 “自我情緒和情感”;另外加以環境空間效果,從而在不同情節、不同場景、結合不同的角色、針對影片不同段落魔戒的 “角色設定”和表達側重點,變換魔戒聲音的空間狀態,表現魔戒的靈魂寓意。對不同聲音元素按照一定的比例進行組合,人聲音域、音樂旋律與音效空間感等不同聲音層次配合進行魔戒的聲音表達,從而得到了或舒緩、或尖利、或嘶吼的魔戒聲音形象。層次多樣的聽感使觀眾感知到了魔戒的靈魂性與力量感,突出了影片中的奇幻世界所具有的獨特魔力。
除了聲音素材個體的不同組合,奇幻電影作為電影工業化的類型產物,其整體視聽創作模式呈現出程式化、模板化的趨勢,聲音設計在操作模式與設計構思上有著一定的 “組合”規律。近年來,電影的對白、音效和音樂多層次拼貼組合的情況越來越多地出現,一方面是因為電影數字環繞聲的發展以及與之相對應的對聲音設計的日漸重視;另一方面,受到社會和文化的影響,環境聲和環境音樂都在逐步地呈倍數增長。而在某些情況下,音效就像電影配樂那樣,其目的是用于制造美學效果,增強觀感刺激,此種情況恰恰更符合奇觀化電影的創作本質。因此,奇幻電影中的音樂設計有“音響化”趨勢,音響設計同樣也具有音樂化傾向,二者共同遵循的是一種音樂邏輯與目的。奇幻電影聲音對比于傳統電影,更大范圍地從功能性表達任務中解脫出來,音樂音響化(或音響音樂化),直接表現了情感狀態與環境氛圍。以 《指環王》系列電影為例,故事高潮場景無一例外運用了旋律性音樂為主導聽覺刺激、音效加重低頻與整體響度的方式來進行聲音設計,音樂的旋律和節奏作為助推動力甚至在聲壓級上超越了對白和音效,成為了帶動電影節奏、烘托激動緊張劇情的必要手段。這種聲音設計思路在幫助奇幻電影達到視覺沖擊震撼、視聽體驗刺激的目標的實踐過程中取得了一定的成果,又借助于電影系列的風靡而植入受眾的審美觀念中,逐漸成為了奇幻電影聲音設計的標配手法之一。
建立在奇幻故事構架之上,電影影像創作者將想象借助科技力量呈現,打造著一個個超乎尋常的平行宇宙景觀;聲音創作者同樣不甘示弱地進行聲音元素創新,充分利用現實聲音素材與數字技術創作相配合。在當代聲音技術飛速發展的背景之下,借助數字電影的平面環繞聲、3D 環繞聲等還音格式,聲像的空間運動更加生動、立體。這也引導著聲音設計者從包圍感、沉浸感等聽覺感知角度出發,來指導聲音的設計構成尤其是聲音的空間動態設計。電影《阿凡達》 (Avatar,2009)在2010年獲得了第82屆奧斯卡獎6項提名,其中包括最佳音效剪輯和最佳音響效果。電影中有一幕關于祈禱的儀式:眾人的吟唱聲作為環境背景,既是對白語言,又兼具有效果屬性,在山谷間回蕩的效果由數字聲音制作技術后期完成,通過多個獨立的延時及混響,分配到左、中、右、左后環繞、右后環繞聲道之后得到的。聽覺環繞效果令觀影者置身影片人物之間,在聲音環繞空間的效果中體驗身臨其境般真實之感,使奇幻空間在觀眾耳畔得以構建。
從音樂角度分析,依托環繞聲技術,包圍感與沉浸感的營造不僅僅表現在動效設計當中,同樣豐富了音樂的情緒渲染能力和表現作用。在電影 《霍比特人:史矛革之戰》 (The Hobbit:The Desolation of Smaug,2013)中,開頭部分的電影音樂是從前方位置傳出的,而伴隨著主人公的登場,音樂聲像隨之擴展到左右及后方,音樂的包圍聽感產生聽覺奇觀效果,使觀眾有種置身場景之中的 “錯覺”,仿佛也成為了角色之一,進而更易將自身代入影片敘事當中。
數字技術幫助電影畫面創造了眾多影像奇觀,為觀眾帶來了極具沖擊力的視覺奇觀場面;聲音設計上,數字技術可以令人聲對白更加清晰、音響效果更具沖擊力、環境更為真實等,使得電影的聲音設計已經不僅僅能夠完成 “復原”的聽感要求,還可以達到“表意”的敘事目的,創造出 “奇幻”的審美聽感。
奇幻電影作為擁有獨特風格的類型化電影,建立在架空歷史線索之上,力圖呈現出實際生活中觀眾難以見聞的奇觀異景。畫面能夠呈現 “未見之物”,聲音創作也能呈現“未聞之音”——數字技術便扮演了重要的角色。無論是 《侏羅紀世界》中恐龍叫聲的多層重疊,還是 《星球大戰》中飛船入侵地球的純數字后期制作效果聲,借助數字科技手段,錄音師不僅可以在前期得到更加清晰、原始的同期聲與音效素材,還可以在后期進行隨心所欲的聲音創作,與畫面配合創造出新生事物的嶄新聲音。此外,借助環繞聲技術等多維還音平臺,聲音效果得以在空間表現上實現由點到線、由線到面、由面至三維的位移效果,有風格、有特色的聲音元素在環繞聲還音設備的幫助下有了空間動態描述。譬如《阿凡達》飛禽在林間的運動 (如圖3所示),借助3D 環繞聲技術,影院內觀眾可以真實感受到全息穿梭的動態聽覺效果。這都是數字技術為電影創作提供的有利條件,同樣也要求聲音創作者緊跟科技前沿,保持先進的科技觀念,充分利用科技優勢服務自身創作。

圖3 借助全景3D環繞聲,影院內觀眾可以真實感受到《阿凡達》飛禽在林間的空間移動聲音效果
奇幻電影利用數字技術所提供的科技優勢,結合自身固有的 “奇觀”屬性并將其無限放大,逐步成為了電影市場熱門的類型作品。但我們也需意識到,“技術是藝術演進的催化劑,但技術本身不能撫慰人的心靈,藝術中的美和詩意才能拯救人的靈魂。”注重聲音的表達方式,在發揮技術優勢的同時注重故事內涵、激發人文關懷,在展示新奇聽感的同時注重聲音的表意與敘事作用,引發觀眾的聯想與好奇,奇幻電影之路才能走得更好、更穩、更遠。
在不斷發展的影像技術與傳播技術推動之下,人類的種種“夢境”得以透過電影實現,觀眾對技術的崇拜和對“烏托邦”的渴望促使電影創作者制作出更加精致、真實、飽滿的影像奇觀,甚至營造出一種比現實更加真實但卻又脫離現實的“超現實”境界,奇幻電影正是這種創作與傳播傾向中的典型代表。結合奇幻電影特征,奇幻電影聲音與畫面相配合,打造具有獨特的聲音形象、新奇的聲音效果、構成奇幻時空的聲音符號、以及烘托氛圍、引導情緒的延續性音樂主題的聲音設計模式,這種模式成為了觀影者心中奇幻電影“必需”的聲音表達效果。從審美角度看,觀影者在觀賞奇幻電影的過程中,本著“快樂原則”首先追求的是視聽沖擊與感官享受,因而聲音作為奇幻電影的重要表達途徑,不自覺地迎合了觀眾的消費審美心理,朝著高響度、大動態、多音樂的聽覺偏好傾斜。但一味迎合觀眾審美并非電影創作的初衷與目的。電影早已不再是單純的藝術表達或是商業產品,它被賦予了太多潛移默化的“教化”任務,擁有著日益增強的影響范圍。此時,電影創作者必須承擔起引領藝術風尚、提升觀眾審美的歷史使命與社會責任。同理,聲音創作若一味地追求聽感刺激和炫技,只能使聲音更加程式化、刻板化,而失去了聲音真正的表達能力,最終會導致聲音“失聲”。通過真正有內涵、有表達的聲音層次與效果來實現聲音在視聽中的重要作用,引領觀眾在享受聽覺刺激的同時,能夠對故事敘事與表達進行有深度的思考與反饋,這才是奇幻電影聲音設計的真正目標。
奇幻電影的主要聲音特點與創作目的是追求“創造嶄新的聲音”,無論是經過錄制素材造型而得,還是全新創作而得,亦或聲音元素間組合而得,奇幻電影的聲音形象通常都是新鮮的、聞所未聞的。為何“創新”? 難道利用現的聲音素材,無法滿足觀眾們的聽覺需求? 將恐龍吼叫設計成何種形式,才能充滿新意有讓觀眾認同? 作為電影作品,奇幻電影的任務歸根結底是為觀眾營造 “夢境”,而這夢境,到底是想呈現符合現實狀態的真實世界,還是完全虛幻的“異次元”?
法國人文主義作家、思想家蒙田在他的隨筆中說:“我們不用踩高蹺,因為即使踩在高蹺上,我們還是要用自己的腿走路;在世界最高貴的寶座上,我們坐的仍然是自己的屁股。”這段論述人生的話同樣適合用來感受和評論電影,在排除影像炫目與故事曲折之后,電影總是露出它最本色的內在,各種“奇觀”在視覺與聽覺表征之下,隱藏著最終打動人心的 “真實”感知。觀眾之所以需要 “真實”,主要出于“認同”需要,觀眾的本能觀影心理即是希望自己和自己熟悉的世界被某種程度地 “復原”,希望從銀幕上看到自己的生活、思想、愿望等等,這成為他們不停地去觀看電影的驅動力之一。歸因于奇幻電影的興起,在奇幻電影的平行世界中,觀眾們理想中的生活方式和思維方式以及由此帶來的驚喜和快樂被確認,內心的隱秘被公開化,乃至合理化、大眾化,觀影者隨之緩釋了內心對自己遠離他人的擔憂,以及因此造成的緊張和壓力。
對于“真實”的看法與討論伴隨著電影百年的發展。上世紀中葉,德國電影理論家齊格弗里德·克拉考爾的“電影是 ‘物質世界’的復原”的論調與法國著名電影理論家安德烈·巴贊的 “影像本體論”觀點,引領著電影理論的討論方向,將電影的“真實本性”提升到了電影討論與批評的層面上來,并對電影創作產生了極深的影響。但是,單一地堅持和強調電影形象的 “真實性”是不可能揭示出電影敘事的復雜能力的,對 “真實性”超出一切的重視,逐漸束縛了電影創作者,人們開始反思:電影是什么? 正如電影發展初期,紅極一時的盧米埃爾兄弟在用紀實風格的影像帶給觀眾兩年的新鮮體驗之后,很快就被人們冷落;而喬治·梅里愛的影片《月球旅行記》 (Le voyage dans la lune,1902)卻取得了巨大成功,原因在于其戲劇性的,甚至是虛構的、經過改編的戲劇事件,擺脫了 “真實”的絕對控制,成功地將 “奇觀”引入電影。類似于喬治·梅里愛的創作思路,當代電影借助數字科技,得心應手地在電影構架中加入真假難辨的元素。如同奇幻電影中的平行世界,又或是奇幻電影中的恐龍與宇宙飛船,電影創作者“以假亂真”,觀影者“信假為真”。此時提到奇幻電影的 “真實”,實際上強調的是心理標準的 “真實”。即使在視覺上的 “未見”與聽覺上的 “未聞”帶來了視聽刺激與快感之后有些許疑惑與遲疑,人們在心理標準上卻是認同奇幻電影構建的世界觀的。因此,奇幻電影的表現內容是“虛構”的,“所指”卻是“真實”的,它涵蓋了人類心靈渴求與幻想的種種元素。此外,借助數字技術,奇幻電影視覺影像里的奇幻元素已經可以完成寫實性表達,達到了視覺感知的 “真實”標準;而平行世界的人物構成與故事發展,又符合了小說與戲劇所追求的“敘事真實”,符合觀影者心中“正義戰勝邪惡、渺小卻又偉大”的人物成長歷程,在人物的行為動機上令觀影者感同身受。奇幻電影的“奇幻”,最終與觀眾心中的 “真實感”契合一致。現實世界中無法滿足的 “新的體驗”與 “新的審美”,最終在奇幻電影中得到了呈現,令觀影者欲罷不能。

圖4 電影 《奇異博士》中主人公施展超能力時產生的 “光圈”
在當代數字技術背景下,電影 “奇觀”的表現特征即為奇特影像的 “狂歡”。奇幻電影中出現的“影像奇觀”,使電影真正實現了純粹的 “視覺藝術本體論”。同時, “聽覺奇觀”的建立與銀幕中的“視覺奇觀”相呼應,聲音的創造性體現在對現實聲源的靈活運用與數字音效的多重再造,從而建立“想象”中的奇幻電影 “真實感”。具有創造力的聲音素材在聽感上充滿爆發力與新奇感,配合奇幻電影各不相同的嶄新影像塑造全新的世界,這要求聲音工作者謹慎把握 “虛構”與 “再現”的界限,謹慎平衡“真實”與“奇幻”的關系。電影 《奇異博士》(Doctor Strange,2016)中男主人公施展能力所產生的光圈效果(如圖4所示),音效中可以明顯捕捉到分別代表人類兩個時代的焰火元素與電子科技元素,觀眾卻不會覺得脫離現實、不切實際,是因為故事本身賦予男主角的能力就是不可言說的、未來感十足的“超能力”,而奇幻力量的視覺形態類似現實生活中的焰火效果,在聽覺上結合焰火與電流音效,并加以適度變形,全新的聲音素材達到了既真實又奇特的聽感效果,放大了電影的奇幻色彩。
“影像奇觀”賦予了電影超現實的故事形態,“聲音奇觀”則引起觀眾的聯想與幻覺,賦予觀眾將畫面代入認知范圍的聯想能力。來源于現實生活的聲音素材往往具有與生俱來的“真實感”,即使經過變形也流露著與現實音色之間的千絲萬縷聯系,使觀眾聽感接受度得到提升;同時,經過想象力的加工,聲音擁有了不盡相同的奇特音色與形態,進一步增強了聲音的奇幻性,與畫面結合打造出具有創造力和新奇感的虛擬空間。
本文以電影聲音為主題,特別選擇奇幻電影這一具有鮮明特點的電影類型,介紹了奇幻電影的發展背景,理清奇幻電影相關定義,結合2000年以來入圍奧斯卡獎項的優秀奇幻電影,對新世紀奇幻電影聲音設計的具體手法進行分析,從宏觀角度梳理奇幻電影聲音設計的理念思路,并揭露了奇幻電影“真實感”即為“視覺新奇與心理契合”的屬性。
伴隨技術發展與時代變遷,當代大眾文化對于娛樂消費的需求不斷提升,奇幻電影作為藝術消費擁有更廣闊的發展空間。本文上下兩篇,主要探討了怎樣在聲音創作中找到藝術性與技術性的平衡點,創作出贏得口碑與票房雙重勝利的電影——這一眾多藝術創作者們面對的問題。最后,希望通過筆者的思考,能夠為讀者帶來一些創作上的啟發與思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