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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云人家(外四題)

2020-12-09 10:20:33夏陽
臺港文學選刊 2020年4期

夏陽(中國廣東)

老刀和老馬,我挺好的一對朋友,合伙開了家公司,不到一年,就散伙了。

朋友做成這樣,真沒勁,老馬太操蛋了。老刀丟下這句話,怒氣沖沖地走了。去哪兒?上白云山種植藥材。白云山,云海蒼茫,是方圓數百里海拔最高的一座山。

老刀剛去的那陣子,一天好幾個電話打下來:山上太無聊了,要不是看在幾個錢的分上,老子早下山了。兄弟,我現在餓得奄奄一息,麻煩你送幾個妹子來救救我。

即便如此,這家伙還是隔三差五地躺在我家里,吃飽喝足后,霸在電腦前,兩眼直冒綠光,對MM狂發親吻的表情符號,在破舊的顯示屏上撒下一片猩紅的嘴唇。

后來,老刀就來得少了,偶爾下山進城,也是采購一些藥材種子,來去匆忙。不僅人來得少,電話也少,十天半個月無音訊。

你是在山上養了狐貍精,還是嫌兄弟我這兒招待不周?我感到納悶兒,忙給老刀打電話。

老刀在電話那頭只是“嘎嘎”地笑,鴨子般開心。

我最后一次接到老刀的電話,是兩年后的事。那天,老刀告訴我,不想種藥材了。是挺來錢的,但開公司欠下的債還清了,不想種了。所以,手機也沒有保留的必要。他的意思是從此不再用手機了。

掛了電話,我愣了好一會兒:這家伙怎么了?賺錢的買賣不做,手機也不用,在山上成仙了?

又過了半年,待到滿山瀉翠時,我收到老刀的一封信。信在路上走了足足半個月。老刀在信里熱情邀請我上山住幾天,還畫了一張草圖,蛇一般亂竄的箭頭旁,孩子氣十足地寫道:不識老刀真面目,只緣身在此山外。都什么年代了還寫信?我哭笑不得,在一個陽光明媚的周末,帶著滿肚子的好奇進山了。

按照老刀草圖的指引,我那輛心愛的路虎越野車,在一條坑坑洼洼的山路上吭哧了半天,終于走到了路的盡頭——白云山腳下的一個林場場部。把車寄存后,林場的干部遞給我一根木棍,指了指一條懸在頭頂的羊腸小道,說:走到頭,便是老刀的家。

老刀的家——山的腰際,白云深處。

我拄著木棍,膽戰心驚,在深山老林里蝸牛一樣連滾帶爬。四野萬籟俱寂,一條小路,繩一般拋向濃蔭蔽日的原始森林深處,彎彎繞繞,走了七八公里,一拐彎,眼前突然變得開闊:云朵在腳下快速地流動,云海霧浪下,崇山峻嶺、城鎮村莊、阡陌田野、河流樹林,像擺在一個棋盤上一樣一覽無余。浩闊的地貌讓人平靜,我的心陡然升起一片清涼。久居城市的我,面對這樣一方突然冒出來的世外桃源,如癡如醉。

老刀站在幾間瓦房前笑吟吟地看著我。

晚上,老刀隆重地燒了幾道菜:小雞燉蘑菇、山筍紅燜兔子肉、清炒野菜、涼拌木耳,奇香無比。明亮的松油燈下,兩個人的影子在墻上張牙舞爪,大碗大碗的地瓜酒,咣咣地碰,直到醉得不省人事。

第二天清晨,我被一群鳥吵醒。一群鳥的綠嗓子,喚醒了整座白云山。四周影影綽綽,牛奶一樣的霧靄在指間流動。空氣雨后般清新濕潤,我伸了伸懶腰,貪婪地做著深呼吸。

一碗鮮甜的地瓜粥,一碟爽口的咸蘿卜。早餐后,我們隔桌對坐,喝著綠茶聊天。一團霧停在桌上,停在我們中間。我問老刀,干嗎不種藥材——不是挺來錢的嗎?

老刀說,這里的氣候和土壤特殊,種植的藥材,幾乎接近于野生的品種,來錢確實挺快的。但你看我現在還需要錢嗎?喝的吃的用的,哪一樣不是自產的?

我心有不甘地說,你這樣遠離塵世,會遠離很多快樂,容易被時代拋棄的。

老刀揮了揮手,使勁把桌上的那團霧扒拉開,說,拋棄什么?無非是互聯網上那些流水線作業的八卦新聞——誰和誰睡了,誰打記者了,誰當總統了,哪個球隊輸了或者贏了,股票漲了或者跌了。其實想想,那都是傻瓜式的快樂,挺沒勁的。我這里完全不插電,沒有任何電器設備。但你看看,滿天星空比不過城市的霓虹燈?飛禽走獸的啼叫比不過歌星聲嘶力竭的吼唱?書上的唐詩宋詞比不過電視連續劇里幼稚的纏綿?每天午后一場雨,一年四季蓋被子,比不過城市里密密麻麻的空調?枕著松濤伴著花香入眠,比不過夜總會的買醉?出門靠腳走路,雙手勤耕細作,比不過打的去健身房跑步?

我得意地說,哼哼,你這里沒有冰箱。

老刀笑了。拉著我轉到屋后,從一口幽深的井里往上拽起一個竹籃。濕淋淋的竹籃里,兩瓶紅酒和一個西瓜,絲絲地直冒涼氣。老刀說,不好意思,這是我們中午享用的。

我尷尬地撓了撓頭。

幾天的接觸里,我發現老刀像換了一個人似的:不抽煙,偶爾喝點酒,養一條狗幾只雞,種半畝稻田半畝瓜菜。每天早睡早起,晨時,攜清風白云荷鋤而出,晚霞燒天時,坐在家門口喝茶讀書看腳下的行云流水。

我承認自己是一個俗人,所以還得下山。老刀一直把我送到山腳的林場場部。臨別,塞給我五萬塊錢,叮囑道,仔細想想,當年公司倒閉的事兒,主要是我的責任,不能怪人家老馬。這點錢,算是我賠給他的。另外,我在這里種植藥材賺錢的事兒,一定要替我保密,市儈之徒來多了,會污染這里的空氣。說到這里,老刀有些憂心忡忡了。

嗯。我鄭重地點了點頭。

南京的太陽

到南京的第二個晚上,我接到警察的電話。警察說:“有個男人自稱是你父親,麻煩你來一趟,確認一下他的身份。”

真是滑天下之大稽。我來南京,是參加小鹿五周年演唱會。臨來時,父親在手機里千叮嚀萬囑咐,別接聽陌生電話,別搭理陌生男人,不獨身走夜路……簡直把人世間所有的黑暗與丑陋數落個遍。沒想到真被他言中了,陌生的南京居然冒出來一個自稱是我父親的男人,真是狗血劇情,比小說還小說。

我對著手機非常干脆地拒絕道:“騙子,我爸特意叮囑過,這樣的人肯定是騙子!”

南京的太陽真大,鋪天蓋地,到處是它翻滾的熱浪,把南京城變成一個巨大的平底煎鍋,沸騰著我們這些遠道而來的少年情懷。從故鄉到南京,不到四百公里的路程,我卻差點和父親鬧翻了。

雖然隔著千山萬水,但我完全能夠想象出父親在手機那端的樣子,他肯定是板著臉孔,緊鎖眉頭。為此,我不得不耍點小花招。我對父親說:“人家明年就要參加高考啦,每天日程排得滿滿的,腦袋都快要爆炸了。去南京也不是專程為了看演唱會,演唱會有啥好看的,其實我更想去南大參觀一下,給自己定一個目標,你女兒明年保證把它拿下。”

果然,父親在那邊沉吟了片刻,說:“你媽沒時間陪你去,我這邊又請不到假……”

我立刻打斷父親的話,說:“老爸,你一向教育我要獨立,現在正是鍛煉的機會,你十六歲不也自己出去打工了嗎?”

一切很順利,不到中午我已經踏上了南京的地盤。南京的太陽,果然名不虛傳,一出火車站就晃得我睜不開眼。

客棧早已在網上訂好,手機導航和打車軟件可以直接把我送到目的地,來前已規劃好行程:先游覽南大,第二天上午參加歌星簽售會,下午和晚上是他們的演出。第三天到小鹿他們下榻的酒店守候,得到合影后返回故鄉。

對于明年就要參加高考的我來說,南大的確是我心中的圣殿,這與當年高考失利的父親一直對我的洗腦有關,他總是臉色凝重地說:“女兒啊,假如當年我考上大學……”我內心無論怎樣不屑,表面也得裝出一副認真傾聽的模樣。我知道,在我們之間,有些代溝是天然存在的,生活除了奔波勞碌,還有詩和遠方的田野。作為父親,他只知道在青島干建筑小工,扛水泥、搬石塊、挑磚頭,數年如一日,從不知道演唱會是何等的氣勢恢宏,又怎么可能理解一個少女對心中偶像的深情膜拜和狂熱迷戀呢?

現場的演唱會上,熒光棒似海,吶喊聲震天,數萬人忘情地搖,忘情地唱,宛如一個盛大的節日。我舉著自拍桿,錄制視頻的手激動得發抖,喉嚨吼得嘶啞,雙腳跺得生疼……

演唱會結束后的第二天,我和眾多意猶未盡的鐵粉蹲守在他們酒店門口。你知道嗎?老天不負有心人,我居然得到小鹿的同意與他合影,他還在簽字本上留言:“努力沖刺,靜候佳音。”我激動得全身顫抖,淚水迷離。所有的少年都在尖叫呼嘯,現場氣氛如同噴發的火山,而內心,更是海洋般澎湃。

就在這時,我再次接到警察的電話:“姑娘,先不要急著掛掉,你認真聽聽這聲音熟不熟?”

半個小時后,我坐在派出所里。一個狼狽不堪形容憔悴的男人,出現在我面前的監控屏幕上。

警察指著屏幕說:“最近周邊發生了好幾起強奸案猥褻案,警方一直在暗中進行蹲伏抓捕。這名可疑男子跟蹤了你兩天,具有重大的犯罪嫌疑和作案動機。但無論我們怎么審問,他堅決不招,一直自稱是你父親。”

屏幕上的父親,半年未見,似乎一下子蒼老了好幾年。他頭發灰白,野草一般雜亂,黑褐色的臉上,小眼睛倦怠無神,尤其滿是血泡的嘴唇,于胡子拉碴間如一枚爛柿子。我清晰地聽到他從監控器里發出的虛弱的聲音:“我絕對沒有欺騙你們,到時我女兒可以作證!”

我幾乎哭出了聲音,對著監控屏幕哽咽道:“爸,您為什么就不能直接打電話給我?哪怕發個信息也好,您為什么要在這里待到現在!”

聽見我的聲音,父親愣了一下,欣喜地揚起頭,臉上綻露出一貫的微笑。他柔聲道:“演唱會還沒有結束,爸怕影響你。”

我再也說不出一句話。

南京所有的太陽,突然跑進了我的眼睛,灼烈,滾燙。我不得不蹲下來,捂住面孔,捂住從指縫間奔涌而出的轟然暴雨。

孤獨的老鄉

我不知道他叫什么,暫且叫他小吳吧。

第一次盤問小吳,真不能確定他在我眼皮底下多久了。偌大的天安門廣場,游客絡繹不絕,人頭涌動如過江之鯽。大家背對巍峨的城樓,無不在忙著攝影留念,“茄子”聲此起彼伏。小吳不是這樣。他到處轉悠,瞅瞅這個,看看那個,時不時還支棱起耳朵,像一條狗一樣攆在人家身后,偷聽人家在講些什么。

形跡可疑。

我作為廣場的巡邏人員,截住小吳,問,你干嗎?

他捏著衣角,囁嚅道,我在豐臺那邊打工。

我是問你來天安門廣場想干嗎?

沒干嗎呀。

老實點,我注意你不是一回兩回了,你老盯著人家游客干嗎?

我……我在找人。

找誰?

找老鄉。我來北京三年,還沒遇到過一個老鄉。

我鼻子一酸,拍了拍小吳的肩,叮囑道,注意點形象,別太露骨,更不準妨礙人家。

他眼里汪著淚,點點頭。

天安門廣場,草原一樣廣袤,來自祖國四面八方的人群,河流一般朝這里涌來。黃昏時候,夕陽之下,人流涌得愈加湍急。小吳迎著無數面孔走去,仔細辨別暮色下的每一張臉、每一句方言。

夜深了,廣場上游客稀疏,燈火慵懶,小吳拖著疲憊的身軀,追上了20路公交車。公交車從我跟前一閃而過時,我看見小吳抓著吊環,擠在一群人中間,眼里滿是戀戀不舍。

小吳來的時間很固定。每個星期天早上,換乘三趟公交車來,晚上又換乘三趟車回去。我巡邏時經常遇到他,有時會問,找到了嗎?他總是一臉黯然。

有一次,我發現他神情大異,跟著一個旅行團很久,最后還是悄悄地離開了。我問他,不是嗎?他失望地答道,不是,是相鄰那個縣的。

相鄰那個縣也是老鄉啊。

他搖了搖頭,固執地說,連一個縣都不是,能算是老鄉嗎?

我安慰他說,實在是想家了,就回去看看吧。

他笑道,回家?我爹在山上打石頭被炸死了,那個女人改嫁去了外省,哪有什么家?說完,撇開兩條瘦腿,消失在人海中。

小吳找到按照他定義的老鄉,是在一個下午。遠遠地,看見他和一個夾著公文包的中年男人在國旗下拉扯。我立即趕了過去。小吳看見我,激動地說,他是我老鄉,絕對的老鄉!

那中年男人甩開小吳的手,整了整領帶,呵斥道,老鄉?誰和你是老鄉,老子北京人!

小吳說,你耍賴,你剛才打電話說家鄉話,我聽出來了,你是我們縣的。

中年男人厭惡地揮了揮手,罵道,神經病。白晃晃的太陽下,小吳單薄的身體晃了一下。

這件事后,很長時間沒有看見小吳在眼皮底下轉悠了。我心中不禁想,是死心了還是離開北京了?這孩子,挺好的,時間長了沒見,還真讓人心里有點掛念。

小吳再一次出現,是帶一對老人來看升國旗。這對老人臉色凄苦,衣衫襤褸。我問他,你找到老鄉了?

小吳說,沒呢。他們是一對聾啞夫婦,東北的,也沒有老鄉,我就對他們說,我們做老鄉吧。

我欣慰地笑了,說,那加我一個吧。

小吳狐疑地問,你?

我看著遠方,沉默了一會兒,凄然地說,我在這里巡邏快三年了,也沒遇見一個老鄉。

寡人

父親娶母親時,母親不大樂意。媒婆在一旁勸導,他就孤家寡人一個,一人吃飽全家不餓,負擔輕呢。父親也在一旁接話道,你嫁給寡人,就不是一般人了。該事在全村傳為笑談,“寡人”一詞從此落地生根,成了父親的綽號。父親似乎毫不在乎,張口閉口也是“寡人”如何如何,以此取代“我”。

父親沒有撒謊,他確實不是一般人。偌大的夏陽村,數百人之眾,很長時間里只有他這個孤兒勉強念過初中,算是半個文化人。隨著后輩讀書人越來越多,再加上電視里宮廷劇的流行,有好事者曾經找父親理論:你自稱寡人,什么意思,想做皇帝?

父親大度地笑道,全村人叫寡人都叫了三十多年,你以為寡人愿意啊,打小爹死娘亡,全家光光。你喜歡,拿去用好了!對方立馬避瘟神一樣逃之夭夭,一邊逃,一邊說,還是你用好,還是你用好。

父親常年奔波在外,忙碌他的生意,不愿待在家里老老實實耕田種地。多年來,他和全村人都是若即若離,也不在外交朋結友。父親所謂的生意,無非是雞毛換糖,走村串戶,和收破爛沒什么區別。但他不是這樣認為的。他每次出去,衣著體面整潔,中山裝上衣的口袋里,常年別著一支鋼筆。

有一年除夕,父親照例是踩著團圓的爆竹聲走進家門,照例帶回了一家人過年的年貨,還有我們兄弟姊妹四個人的新年禮物。那次,父親特別高興,喝了幾杯谷燒酒,滿臉紅光,他抹了抹嘴,從包里掏出一個小匣子。匣子是木頭做的,上面雕龍畫鳳,極為精致。他打開匣子,從里面捧出一枚雞蛋大小通身碧綠的印章,詭秘地說,這個啊,古董,是武則天賜給太平公主訂婚用的。我們那時年齡尚小,不知道誰是武則天,也不知道訂婚是怎么回事,但隱隱約約感覺這次家里發大財了。

父親招了招手,讓我們俯首過去,咬著我們的耳朵說,其實呀,這個是贗品,假的。

我們兄弟姊妹四個嚇得直哆嗦。母親緊張地問,你怎么知道是假的?

嗤,就這貨色也能騙得了寡人?寡人是干什么的?你們看看這上面的字——生日快樂——洋人流行的玩意兒,怎么可能出現在唐朝的印章上?

我們一群孩子腦袋擠腦袋,湊在昏暗的煤油燈下,仔細傳閱這所謂的寶物,瞅了半天,上面的字鬼畫符一樣,一個也不認識。四個腦袋不由依次抬了起來,敬佩地望著父親。

接著,父親講述了他收購這枚印章的過程。他說是在湖南的一個古鎮上,一戶人家經濟拮據,剛好遇到他去雞毛換糖,就把他拉到里屋,問他要不要,說這個是唐朝女皇帝武則天的御用之物,和玉璽差不多,開價100塊錢。父親接過來看了看,瞅見“生日快樂”四個字,心里便有底了。父親不好點破對方,委婉地說,寡人一個雞毛換糖的,哪有這么多錢。對方認真看了看父親,說,我看你非平庸之輩,眉宇間隱隱有天子之氣,拿去吧,這叫棄暗投明,物歸原主。對方接著淚水在眼眶里打轉,哽咽著說,要不是成分不好,要不是等錢過年等米下鍋,打死也不可能出賣這祖傳幾十代的寶貝。父親皺了皺眉,說,寡人身上只有50塊錢。對方說,那我就半賣半送,誰叫我三生有幸,遇到您這樣的貴人呢。

我們聽了沉默不語,氣氛異常尷尬,只有煤油燈的燈芯在嗤嗤地吸油。要知道,那時的50塊錢,對于我們這樣的家庭來說,算是一筆巨款。鎮長一個月的工資才38塊錢呢。許久,母親坐在墻角處垂首啜泣道,人家夸贊你一句有天子之氣,你就鬼迷心竅了?

父親陪著小心說,我們不是還可以應付得過來嗎?寡人主要是看不得人家為難,再說了,那戶人家也是良善之輩,說不定也不知道是贗品呢。能夠讓人家好好過個年,我們不也開心嗎?繼而,父親一臉正色地說道,寡人頂著一個“寡人”的名號,雖不能兼濟天下,但面對路有凍死骨,施于援手也是天道。

那晚過后,很少有人再提起這件事,我們都以為再也不會有下文了。二十年后,我剛剛結婚,妻子作為外人,第一次加入這個大家庭的除夕之夜。那一夜守歲,她偶爾聽母親當笑話一樣數落起印章的故事,便提出想看看。父親翻箱倒柜尋了半天,把一個蒙滿灰塵的木匣子遞給她。妻子對那枚印章反反復復端詳了許久,又掏出手機打電話問了好幾個人,然后鄭重地對父親說,這個不是贗品,是真的,確實出自唐朝,價值不菲。

妻子是歷史考古專業的碩士,她的話毋庸置疑。父親愣了一下,嘀咕道,都“生日快樂”了,還真什么真?

妻子輕輕地笑了,糾正道,什么“生日快樂”,這是“吉日良辰”,小篆。按理說,那家湖南人沒有撒謊。

妻子的話立即引起了一片沸騰,大家臉上洋溢著歡笑,彼此小心翼翼地爭相傳看這唐朝的寶物,嘰嘰喳喳,像一群歡鬧的喜鵲。

父親杵立在客廳中央,面紅耳赤。好一會兒后,他陡然一拍腦袋,喝道,你們不要再看了,寡人明天送還給人家,就明天,完璧歸趙。

母親急了,壯著膽兒辯白道,我們是花錢買的,又不是偷的,憑什么送回去?

父親勃然大怒,拍著桌子吼道,當初買,以為是假的,如果知道是真的,那不是趁火打劫?這樣傷天害理的事兒,平民百姓都不屑去做,更何況寡人乎?

第二天一大早,也就是大年初一,雙眼布滿血絲的父親執意登上了去湖南的火車。我們都勸阻說過完年去也不遲。父親搖搖頭,解釋道,這東西在身邊多一天,寡人心里就多遭一天罪。再說了,現在大多出去打工,過年人在家,好找。

撿糖紙

我七歲那年,湘云回來了。

湘云是我們村嫁出去的姑娘,一家人生活在上海。這次,趁著休探親假,帶先生、女兒回娘家住上一段日子,算是衣錦還鄉。

我當時不明白湘云口里的“先生”是什么意思,看著她輕聲細語地喚她帶回來的那個男人,便感覺和我們父輩稱呼學堂里的老師為先生是兩碼子事兒。湘云的先生很講究,雪白的襯衫,筆挺的西褲,身上散發著一股淡淡的香皂味,喜歡坐在院中樟樹陰里的搖椅上看書。每次看書前,都要洗手,洗完后,再用雪白的毛巾擦干。

湘云剛回來那陣子,村里很多人都去瞧新鮮兒。剛在水田里勞作完的村人,還沒來得及洗凈腳上的泥巴,便往湘云的娘家湊。一邊抽著湘云散發的香噴噴的紙煙,一邊看著人家一家三口白白凈凈,衣著光鮮,一臉菜色的村人尷尬地陪著笑,內心不由生出許多感慨。

我就是在那時盯上了湘云的女兒。她叫榕榕,和我年紀相仿。用我今天飽經滄桑的眼光來看,不知道她長得是否漂亮,更可悲的是,我現在徹底記不起她的模樣了。反正城里來的小女孩,在當時我這個衣不遮體的鄉下孩子眼里,個個都是白雪公主。

當我躲在門背后目不轉睛地瞅著這個白雪公主時,湘云善意地笑笑,直截了當地問我,要不要我們家的榕榕嫁給你?

要!我的回答,立刻招來哄堂大笑。

湘云不笑,嚴肅地問我,如果我把榕榕嫁給你,你打算怎么樣對她好呢?

我撓了撓頭,使勁地想,怎么樣才算是對她好呢。我想了半天,還是想不出來。我一急,眼淚吧嗒吧嗒地掉,仿佛榕榕馬上要嫁給別人了。

湘云和藹地說,孩子,你別哭,你回去認真想想,想好了告訴我。我給你三天時間。

我現在還清清楚楚地記得,那三天我是如何度過的。整整三天,我心里像著火一般,白天躺在夏陽岡的草堆里,流浪漢一樣,望著天上的浮云發呆,晚上等娘睡下后,偷偷溜到夏陽河邊,在河堤上來回踱步,踩碎了滿地的月光。銀色的月光,在夏陽河面上擁擠,奔跑,喧聲震天。

三天后,我如約站在湘云面前。我囁嚅道,我想學會打魚,每天給榕榕魚吃。

湘云一怔,認真打量著我,問道,假如今天只打到了一條魚,你會全部給榕榕吃嗎?

會!

湘云又問,那你吃什么?總不能餓肚子吧?

我想了一下,說,看著她吃得高興,我心里就飽了。

湘云點了點頭,對旁邊的人夸道,這孩子不簡單,將來會有大出息。

我當時不明白湘云為什么會那樣說,我只關心榕榕會不會嫁給我。看到未來的“丈母娘”點了頭,我心里的石頭忽地一下落地了。我得意地想,娶了榕榕這樣的城里姑娘,夏陽村的孩子就沒人再敢小瞧我了。

以后,我每天明目張膽地去找榕榕玩,好像她就是我的。

榕榕說一口好聽的上海話,軟綿綿的,棉花糖一樣,在我的心里漾出一道甜蜜的拋物線,讓我如身處春天的花房,沉醉不醒。榕榕有一個愛好,喜歡收集糖紙。她搬出一個精致的木匣子,從里面取出一沓一沓的糖紙,花花綠綠,擺在我面前,說,可漂亮呢。我面對如此眾多的糖紙,驚羨不已。我擦了擦鼻涕,像一個大男人一樣豪氣沖天地對她說,我一定要給你更多更漂亮的糖紙。

榕榕很乖地點了點頭。

從此,我開始了我的撿糖紙生涯。

我每天在村前村后、田間地頭到處轉悠,連路邊的垃圾也不肯放過,只要發現是鮮艷的紙片,就撿回去交給榕榕。學校操場,村衛生站,唯一一家蓬頭垢面的雜貨店,都是我重點盯防的場所。那是一個物質匱乏的年代,很多人家連飯都吃不飽,哪有閑錢給小孩買糖吃。所以,盡管我非常努力,但收獲甚小,偶爾撿回來幾張,也是千篇一律的一分錢一塊的水果糖糖紙,臟兮兮的,讓我不敢面對榕榕失望的眼睛。

那天上午,我又在雜貨店門口轉悠,發現店里新進了一種高粱飴糖,三分錢一塊,糖紙紅艷艷的,煞是好看。我喜出望外,這種糖紙,榕榕是沒有的。

我猶豫了好一會兒,悄聲閃進家門,掀開米缸蓋,從米里面挖出一個小布包,顫抖著從娘為數不多的角票中抽出一毛錢,悄悄地出了門。

娘正在門口舂米,她似乎發現了什么,停下手里的活兒,目光銳利地盯著我。我低著頭,攥錢的手在衣兜里直哆嗦,哆嗦了一陣,一扭身,撒腿向雜貨店跑去。

我買完糖,牛氣沖天地直奔湘云的娘家。一進門,我大聲喊著榕榕的名字。湘云的娘告訴我,一大早,榕榕全家回上海去了。

本輯責任編輯:練建安 馬洪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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