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共產黨“多黨合作”認知話語的百年嬗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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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 要：中國共產黨自成立以來就不斷探索如何正確處理黨際關系。中國共產黨對“多黨合作”的認知話語隨著國際國內政治形勢的變動而嬗變，其中既有達到政治動員與政治吸納目的的話語，也有部分屬于認識偏差的話語。從建黨到遵義會議期間，突出“‘左傾關門主義”話語;抗日戰爭與解放戰爭時期，突出“爭取力量”話語;社會主義改造時期，突出“安定人心”話語;社會主義建設與“文革”時期，突出“階級斗爭”話語;改革開放新時期，突出“制度規范”話語;進入新時代，突出“制度自信”話語。在話語調適的歷程中，中國共產黨逐漸成長為一個善于利用話語資源塑造意識形態和引導群眾認同政治價值的成熟政黨;中國共產黨始終把握我國國情特點和社會主義現代化規律;中國共產黨不斷提高執政回應能力。

關鍵詞：中國共產黨;多黨合作;新型政黨制度;話語-意識形態

中圖分類號：D613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2096-3378（2020）06-0045-08

在政治實踐中，話語符號體系的恰當使用能使某一制度的信念、價值觀、行為方式得以保持、調節和再現，在社會行為者與制度體系之間建立關系。發揮意識形態維護現存政治實踐的功能，需要及時將政治實踐轉化為適應社會現實的話語，使之成為與政治過程相契合的文化組成部分。中國共產黨自成立以來，不斷探索如何正確處理黨際關系，調適“多黨合作”認知話語。這些話語既有達到政治動員與政治吸納目的的話語，也有部分屬于認識偏差的話語。當代語境中，多黨合作是指中國共產黨同民主黨派、無黨派人士的合作。由于中國共產黨與其他民主政黨的合作關系始于新民主主義革命時期，本文考察的范圍包括民主黨派產生前的政黨合作。

關于中國共產黨對多黨合作的認知歷程，多數學者偏重中國共產黨對民主黨派性質認識演變的研究^[1-3]。也有少數學者注意到多黨合作研究的話語分析視角。王韶興與劉紅凜教授認為，中國共產黨領導的多黨合作和政治協商制度的完整表述突出了“領導”“合作”和“協商”三大要素，若忽視其中任何一個要素，都會導致對當代中國政黨制度的片面甚至是錯誤理解^[4-5]。既有研究或聚焦的時間線不長，或只梳理了多黨合作的某一構成要素，鮮有研究基于話語分析視角對中國共產黨“多黨合作”認知話語的百年嬗變進行系統梳理。本文運用“話語-意識形態”邏輯，探討中國共產黨“多黨合作”認知的百年發展，展示中國共產黨所具有的較強政治話語調適能力。

一、“‘左傾關門主義”話語（1921—1935）：排斥政黨合作

中國共產黨成立前后正值社會轉型和黨派活躍之時，競爭型政黨政治的失敗使以李大釗為代表的中國先進分子對當時社會上的政黨徹底失望。他認為：“彼等見夫共和國有所謂政黨者矣，于是集烏合之眾，各豎一幟，以渙汗人間?！?sup>[6]因此，早期的中國共產黨人按照列寧的建黨思想和策略原則建立與其他政黨相區別的新型的無產階級政黨。由于初創時期的中國共產黨理論水平不高，且缺乏斗爭經驗，力圖完全保持無產階級的先進性和純潔性，從而走向了拒斥其他一切政黨的做法。在1935年之前，中國共產黨對政黨關系的認識話語表現出“‘左傾關門主義”的特點。

1921年，經中共一大代表討論后確定的《中國共產黨第一個綱領》明確宣布：“中國共產黨徹底斷絕同黃色知識分子階層及其他類似黨派的一切聯系?！?sup>[7]為達到只維護無產階級利益的非理性目的，《中國共產黨第一個決議》明確提出：“對現有其他政黨，應采取獨立的攻擊政策?！?sup>[7]8然而，單憑無產階級自身的力量無法打倒帝國主義和封建軍閥兩大敵人。1922年1月，列寧的《民族和殖民地問題提綱初稿》在《先驅》創刊號上發表，其殖民地革命理論開始被中國共產黨人所重視。同年11月，中國共產黨指派代表團參加共產國際第四次代表大會。這次大會提出“目前必須強調反對帝國主義的統一戰線口號”^[8]。這一指示促使中國共產黨在“二大”上提出成立“民主的聯合戰線”主張。

這時，中國共產黨還沒有尋找到一種切實可行的與其他黨派合作的方式。在共產國際的幫助下，黨的“三大”正式確立了國共合作的方針。1927年大革命失敗后，主客觀條件造成中國共產黨對民族資產階級和小資產階級認識上的偏差。黨的“六大”將民族資產階級認定為“阻礙革命勝利的最危險的敵人之一”，同時將小資產階級排斥出革命陣營。這一時期，中國共產黨提倡統一戰線，但在各革命根據地建立的政權僅僅是工農聯合的政權。“九一八”事變后，中國共產黨仍將第三黨、國家主義派、社會與教育派、改組派、取消派都不加區別地視為“在野的反革命派”^[9]，把第三黨和十九路軍主動聯合反蔣的請求視為“一種欺騙群眾的把戲”^[10]。

二、“爭取力量”話語（1935—1949）：選擇多黨合作

在新民主主義革命時期，中國共產黨人根據國家統一、民族獨立的需要，將統一戰線理論與中國的具體實際相結合，融合中華民族傳統“和”文化內核，創造了各黨各派積極響應的統一戰線話語，進而掌握了革命的話語權與領導權，爭取到了多數人的擁護，最終扭轉了抗戰初期國共兩黨博弈力量不平衡的局面。這些話語也為1949年后中國新型政黨制度的確立奠定了政治基礎和理論基礎。

1935年1月，遵義會議批判并糾正了王明“左”傾路線的錯誤，“奠定了建立抗日民族統一戰線的基礎”^[11]。在民族危亡的歷史背景和爭取中間勢力的邏輯前提下，黨中央構建了一套團結黨外人士的統一戰線話語體系，利用一切公開的、半公開的、黨內的、黨外的刊物把這套話語傳播到全國。其話語內容包括：

一是宣傳黨的政治主張。根據共產國際“七大”關于建立世界反法西斯統一戰線的戰略方針，中國共產黨駐共產國際代表團起草了《八一宣言》并在巴黎《救國報》正式發表?！栋艘恍浴泛粲酰骸盁o論各黨派間在過去和現在有任何政見和利害的不同……大家都應當有‘兄弟鬩墻外御其侮的真誠覺悟”^[10]521-522，為祖國、民主、領土而戰。而后發出的《抗日救國宣言》《中國共產黨中央委員會為創立全國各黨各派的抗日人民陣線宣言》等文章，表達了中國共產黨希望與各黨各派在民族大義面前，捐棄前嫌，建立親密友誼的強烈意愿。

二是表明共產黨人誠摯的合作態度。中國共產黨在陜甘寧邊區和其他敵后抗日根據地建立的“三三制”民主政權最能體現中國共產黨與黨外人士坦誠相待的原則。1941年5月1日，在《新中華報》發表的《陜甘寧邊區施政綱領》明確宣布：“本黨愿與各黨各派及一切群眾團體進行選舉聯盟，并在候選名單中確定共產黨員只占三分之一，以便各黨各派及無黨派人士均能參加邊區民意機關之活動與邊區行政之管理?！?sup>[12]其他抗日根據地的施政綱領雖然在文字上有繁有簡，但在內容上都明確“歡迎一切抗日黨派參加政權工作，不得一意孤行，把持包辦”。中國共產黨與民主黨派實行民主協商，坦誠交換意見，贏得了民主黨派尊重，被稱贊為“誠能感人”^[13]。

三是強調抗日統一戰線的領導權問題?！霸诮y一戰線當中，互爭領導權的主要是國共兩黨……雙方爭取的對象就是農民、小資產階級、自由資產階級。”^[14]106毛澤東指出：“所謂領導權，不是要一天到晚當作口號去高喊，也不是盛氣凌人地要人家服從我們，而是以黨的正確政策和自己的模范工作，說服和教育黨外人士，使他們愿意接受我們的建議。”^[11]742相比國民黨堅持的“一個政黨、一個主義、一個領袖”口號，作為抗日戰爭中流砥柱的中國共產黨得到了民主人士的衷心擁護。

四是揭露國民黨的憲政騙局，幫助民主黨派爭取合法地位?？谷諔馉幒笃冢扔趪鴥韧鈱Κ毑媒y治的責難與壓力，國民黨在對外宣傳上用“政治解決”和“準備實行憲政”作掩護，實際上依然堅持一黨專政、限制“異黨”的政策。毛澤東在延安各界憲政促進會成立大會上指出，國民黨只不過“是在掛憲政的羊頭，賣一黨專政的狗肉”^[11]736，并闡明了新民主主義的憲政與所謂資產階級專政的民主政治的根本區別。周恩來在延安各界紀念孫中山逝世十九周年大會上作了《關于憲政與團結問題》報告，要求國民黨“開放黨禁，承認各抗日黨派在全國的合法地位”^[15]。這些話語使民主黨派在民主憲政運動中逐漸認清了國民黨蔣介石集團企圖獨攬國家權力的本質。

抗日戰爭末期，中國未來的政治走向成為國共兩黨甚至全民族討論的焦點。國民黨選擇一黨訓政的國家政體，中國共產黨則主張結束一黨統治的局面、建立聯合政府。中國共產黨在長期探索中形成“建立聯合政府”的新民主主義革命戰略目標，并經由林伯渠代表中共中央作關于國共談判的報告而第一次為黨外所熟悉?！奥摵险狈柕囊饬x在于，貫通了不同性質的民族革命與社會革命，順應了中國政治發展的趨勢和規律，同時也將各黨派合作的統一戰線形式具體化?！奥摵险钡目谔栆唤浱岢?，不僅中國共產黨人“如獲至寶”，且與民主黨派長期主張的議會民主制、三權分立相比也是“新天下之耳目”。為突出這一話語，毛澤東曾在黨的“七大”籌備階段指示“現在全國總的任務是建立統一中國一切力量的民主聯合政府，其他不提，七大也要采取這種態度”^[16]，并作《論聯合政府》政治報告。以“聯合政府”話語為主線，中國共產黨領導人還在多個場合提出了“和平、民主、團結”的價值話語，契合了民主黨派的核心政治訴求，成功鼓舞、動員了民主黨派?？箲饎倮笾敝林腥A人民共和國成立，中國共產黨與民主黨派的交往始終秉持平等謙虛甚至是“慎重態度”^[17]，從而贏得各民主黨派和無黨派人士的尊重和支持，鑄牢統一戰線的情感基礎。

三、“安定人心”話語（1949—1956）：確立多黨合作

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后的七年時間里，黨內外曾出現過三次對民主黨派是否存續的討論。中國共產黨領導人非常重視民主黨派在社會主義過渡時期“參、代、監、改”的政治職能，用“安定人心”的話語配合切實的措施一次次排除了錯誤干擾，闡明了民主黨派存在的必要性，提升了民主黨派人士的角色認同。此舉使民主黨派充分發揮人才薈萃、智力密集、聯系廣泛等優勢，積極投身抗美援朝、土地改革、鎮壓反革命運動等社會主義革命和建設事業中。

第一次錯誤認識干擾發生在開國大典前后。當時，革命勝利使中國共產黨內部一些人滋長了驕傲自滿的情緒，對安排民主黨派人士在政府中擔任要職表示不滿。而民主黨派中也有部分人認為自己的歷史使命已經完成。中國民主革命同盟和中國人民救國會先后宣告“自己的光榮結束”，其他民主黨派也著手醞釀解散事宜。然而，盲目解散民主黨派嚴重脫離了現實的社會基礎。毛澤東指出：“要求資產階級接受工人階級的基本思想……這就是要求資產階級接受社會主義。這些對于少數進步分子說來是可能的，當作一個階級，則不宜這樣要求，至少在第一個五年計劃時期不宜如此宣傳?！?sup>[18]另一方面，蘇聯方面也建議中國共產黨保留民主黨派參加新政府，通過民主黨派與海外的聯系，緩解中國共產黨新生政權對資本主義世界的刺激^[19]。

為了統一黨內外對民主黨派工作的認識，1950年3月16日至4月下旬，第一次全國統戰工作會議從社會屬性和政治屬性上對各民主黨派進行綜合考量，提出各民主黨派不是“單一階級的政黨”，而是具有“階級聯盟的性質”、接受中國共產黨領導的“新民主主義性質的政黨”^[20]。對民主黨派定性的話語表明：由于在新民主主義社會中，民族資產階級、城市小資產階級都屬于人民的范疇，且民主黨派不是單一資產階級政黨而具有進步性和廣泛性，“與民主黨派的長期合作有利于完成歷史所賦予的建設社會主義國家的任務”^[14]179。毛澤東聽取會議匯報后也指出：“民主黨派是聯系小資產階級和資產階級的，認為民主黨派是‘一根頭發的功勞，一根頭發拔去不拔去都一樣的說法是不對的。從他們背后聯系的人們看，這不是一根頭發，而是一把頭發，不可藐視。”^[20]6在此認識基礎上，中共中央下發的多黨合作指示與決定對民主黨派的組織發展工作起了積極作用，而民主黨派也明確了在國民經濟恢復時期的新歷史使命。

第二次錯誤認識干擾發生在第一屆全國人民代表大會召開之后。1954年，第一屆全國人民代表大會召開，政協代行人大職權作用結束。在此形勢下，有些人認為全國人大已召開，政協與民主黨派都不再需要。為了清除這些錯誤思想，打消民主黨派人士疑慮，同年12月，毛澤東與各民主黨派負責人和無黨派人士座談時明確指出：“政協的性質有別于國家權力機關——全國人民代表大會，它也不是國家的行政機關。政協是全國各民族、各民主階級、各民主黨派、各人民團體、國外華僑和其他愛國民主人士的統一戰線組織，是黨派性的。政協的任務是協商國際問題、商量候選人名單、提意見、協調關系、學習馬列主義。”^[21]不久后通過的《中國人民政治協商會議章程》同樣表明，人民政協將繼續通過團結民主黨派為建設一個偉大的社會主義國家而奮斗。

第三次錯誤認識干擾發生在社會主義改造取得基本勝利前后。隨著社會主義改造的基本完成，民主黨派逐漸發展成為社會主義服務的政治派別。在這種形勢下，黨內外有些人認為民主黨派的歷史任務已經完結，應隨國內資產階級的消失而取消。而事實上，民主黨派仍能繼續聯系一部分勞動人民發揮監督和建言作用。1956年3月，《一九五六年到一九六二年統一戰線工作的方針》明確提出，我國的政治形勢起了根本的變化，“各民主黨派已經基本上成了為社會主義服務的政治團體”^[20]246。隨后，毛澤東在政治局擴大會議上強調：“究竟是一個黨好，還是幾個黨好？如今看來，恐怕是幾個黨好。不但過去如此，而且將來也可以如此，就是長期共存，互相監督”^[22]，并提出共產黨和民主黨派“兩個萬歲”。同年9月，黨的八大政治報告正式確定了共產黨與民主黨派“長期共存、互相監督”的方針。周恩來指出：“長期共存，我們提了，大家就心安了?！?sup>[14]350“長期共存”話語充分照顧了民主黨派的情緒，表達了共產黨和民主黨派的法律地位平等，雙方必須在長期合作中協商共事。

四、“階級斗爭”話語（1957—1976）：多黨合作遇阻

受反“右傾”斗爭嚴重擴大化的影響，各民主黨派被定性為“資產階級和小資產階級的民主黨派”^[23]。這些話語從根本上改變了黨的八大及之前對民主黨派性質的正確論斷。從這一認識出發，當時民主黨派工作的核心政治話語是“階級斗爭”。其衍生出的“改造”“批判”等話語進入各類文件中。這些話語之于中國新型政黨制度具有二重性。一方面，“階級斗爭”話語粉碎了少數資產階級分子對黨和新生社會主義制度發起的進攻，維護了中國共產黨的領導權威。正如《關于建國以來黨的若干歷史問題的決議》指出的：“對這種進攻進行堅決的反擊是完全正確和必要的?！?sup>[24]另一方面，這些話語中排他性的弱點助推了反“右傾”斗爭的擴大化，導致民主黨派在組織、政治、情感上的平等地位遭到重創。雖然全黨曾在1958年開展糾“左”工作，同時調整與民主黨派之間的關系，但未能徹底與持續。

五、“制度規范”話語（1976—2012）：從制度層面理解多黨合作

改革開放前，中國共產黨主要從統一戰線的政策層面認識多黨合作。改革開放后，多黨合作的制度意涵得到深化。黨的歷屆領導集體強調推進多黨合作的規范化、制度化。中國共產黨在新時期注重運用話語工具表達和形塑多黨合作制度。1976年后，中共中央著手恢復和開展民主黨派工作。中國共產黨主動調整與民主黨派的關系，原民主黨派“臨時聯合領導小組”被撤銷，各民主黨派中央成立臨時領導小組，各民主黨派的工作正式得到恢復。1979年10月，鄧小平指出：“在中國共產黨的領導下，實行多黨派的合作，是我國政治制度中的一個優勢和特點?！?sup>[25]這段講話首次從制度層次認識并確立了我國多黨合作的形式。在探索多黨合作制度化建構的背景下，黨的十三大報告首次明確提出“共產黨領導下的多黨合作和政治協商制度”的完整表述與科學概念，并于1993年第一次將“多黨合作”以制度形式寫入憲法。這從語義上突出了“領導”“合作”和“協商”的基本制度特質，并開啟多黨合作理論在實踐中的制度化、法律化和完善化征程。

1989年，鄧小平批示“可組織一個專門小組（成員要有民主黨派的），專門擬定民主黨派成員參政和履行監督職責的方案”^[26]。根據這個批示，中共中央發出《關于堅持和完善中國共產黨領導的多黨合作和政治協商制度的意見》。在保持制度連續性、穩定性的基礎上，我國相繼出臺《政協全國委員會關于政治協商、民主監督、參政議政的規定》《關于進一步加強中國共產黨領導的多黨合作和政治協商制度建設的意見》以及2007年由國務院新聞辦公室發布的作為對外闡釋載體的《中國的政黨制度》白皮書等文件。

這些文件用規范的語言表述多黨合作制度。其一，明確“中共對各民主黨派的領導是政治領導，即政治原則、政治方向和重大方針政策的領導”^[25]480?！罢晤I導”的表述明確界定了中國共產黨領導權的權力范圍、權力性質與權力實現方式。其二，確認“各民主黨派是參政黨”^[25]480?！皡⒄h”這一政黨政治的全新概念，有利于民主黨派準確認知自身在我國政治生活中的角色;開辟了非執政黨參加國家政權和國家事務管理的獨特民主方式;跳出了西方政黨政治的話語窠臼，解決了民主黨派定性這一關鍵問題。

六、“制度自信”話語（2012—現在）：從文明層面理解多黨合作

黨的十八大以來，中國共產黨領導的多黨合作和政治協商制度的一些核心范疇有了新表述。這些話語是以習近平同志為核心的黨中央在系統深入理解我國政黨制度基礎之上的精辟概括，闡明了我國政黨制度的獨特性。意識形態話語權是文化軟實力強弱的重要反映。政黨制度作為現代國家政治制度的重要組成部分，政黨制度的國際話語權背后隱含國家之間地位、利益、意識形態的競技。國外部分學者仍別有用心地把中國政黨制度劃分為“一黨制”或是“霸權黨制”，嚴重歪曲中國的民主政治建設?！拔鞣絿也邉潯伾锩鶑乃槍Φ膰业恼沃贫忍貏e是政黨制度開始發難，大造輿論，大肆渲染，把不同于他們的政治制度和政黨制度打入另類，煽動民眾搞街頭政治?！?sup>[27]如果不加批判地承認西方國家社會科學的普遍性與話語標準，那么必然會落入其策劃的“顏色革命”陷阱。而制度自信話語有利于矯正制度崇洋心理。

習近平總書記在2018年全國兩會期間提出“中國共產黨領導的多黨合作和政治協商制度是從中國土壤中生長出來的新型政黨制度”的重大論斷，并用“三個新和三個有效避免”來描述該制度的比較優勢。之前，江澤民同志提出“具有中國特色的社會主義新型政黨制度”^[28]。從“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演進到“新型”，背后的政治意涵在于：從過去講政黨制度的獨特性演進到新時代側重講政黨制度的文明意義?！爸袊厣鐣髁x進入新時代，意味著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制度給世界上那些既希望加快發展又希望保持自身獨立性的國家和民族提供了全新選擇，為解決人類問題貢獻了中國智慧和中國方案。”^[29]我國的政黨制度“不僅符合當代中國實際”，而且“是對人類政治文明的重大貢獻”^[30]。中性詞匯“新型”透視著我國政黨制度績效日益顯現，制度自信進一步增強，進一步在人類政治文明中定位我國政黨制度。

中國共產黨對新型政黨制度的自信話語表達源于該項制度的比較優勢。中國新型政黨制度能夠凝聚國家共同意志，有效避免政黨惡性斗爭。中國共產黨領導的社會主義協商民主有利于使國家擺脫以往一切政治力量因追求自身特殊利益所造成的決策局限和動員困境，把混亂的公共意志組織起來轉化為公共政策。習近平總書記在黨的十九大報告中明確指出：“協商民主是實現黨的領導的重要方式，是我國社會主義民主政治的特有形式和獨特優勢?！?sup>[29]27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是改革開放以來黨的全部理論和實踐的主題。《中國共產黨統一戰線工作條例（試行）》規定民主黨派“是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參政黨”^[31]。這一表述強化了中國政黨制度的社會主義屬性，有利于提升參政黨的政黨認同和制度認同。正如習近平總書記指出的：“中國共產黨同各民主黨派和無黨派人士團結合作，是建立在共同思想政治基礎之上的。今天，我們的共同思想政治基礎就是中國特色社會主義?！?sup>[27]123

黨的十九大后，堅持和加強“黨的全面領導”在黨的文件中得到特別強調。堅持黨的全面領導的要求也載入政協、民主黨派的章程^[29]799。從修辭學的角度看，“全面”一詞的加入是對中國共產黨領導的多黨合作和政治協商制度發展經驗的自信表達，直接發揮了語言符號的規訓、引領、意指等功能，同時強化了黨的領導的合法性。中國共產黨與各民主黨派間的“盧瑟福的核式結構”是中國現代化過程持續穩定的奧秘。

七、結? 語

在我國多黨合作制度中，中國共產黨是領導核心?；邳h建國家的歷史邏輯，中國共產黨是我國多黨合作的決策者與表達者。作為話語建構行為主體的中國共產黨，通過話語調適實現了多黨合作話語視野由國內到全球的生成;話語內容上契合性與形式上科學性的雙重轉型，使話語效果呈“排斥—接受—質疑—認同”的螺旋式上升總體態勢。這種話語調適能力也可稱為前景性話語能力，能動者可以憑借這種能力在制度內外思考、言說和活動，考察他們所遵守的制度性規則，并說服他人改變或維持制度^[32]。中國共產黨對“多黨合作”認知話語的百年嬗變歷史揭示出以下規律：

其一，中國共產黨逐漸成長為善于利用話語資源塑造意識形態和引導群眾認同政治價值的成熟政黨。與強制推行政治意志的方式相比，其優勢在于：政治話語滲透于國家政治權力的運作與日常生活當中，是引導社會主體接受自身關于政治生活一切范疇成本最低、效果最優的方式。正如毛澤東強調的：“共產黨不靠嚇人吃飯，而是靠馬克思列寧主義的真理吃飯，靠實事求是吃飯，靠科學吃飯?！?sup>[33]中國共產黨自成立以來，每個時期的多黨合作認知話語形成不同表述與內涵。其嬗變目的在于使大眾全面理解不同歷史條件下政黨制度的概念、文化、程序，使制度得以不斷成長。

其二，中國共產黨進一步把握我國國情特點和社會主義現代化規律。一方面，中國共產黨人將馬克思主義多黨合作理論運用于中國實踐，汲取中國傳統“和”文化營養，吸收他國政黨制度興衰經驗，不斷完善發展多黨合作制度，堅持立足國情，使用中國特色、中國風格、中國氣派表述的話語闡釋我國政黨制度的一般性與特殊性規律。另一方面，政治生活中話語設計的邏輯起點是服務國家的現代化進程。多黨合作與中國的現代化相伴相生，二者在價值理念、主體多元、開放模式等多個維度表現出內在的契合性。中國政黨制度話語的創新發展體現出與現代社會相適應的特性。

其三，中國共產黨不斷提高執政回應能力。中國共產黨作為馬克思主義政黨，具有與時俱進的理論品格、批評與自我批評的優良作風與強大的學習能力，能夠自覺回應在不同革命環境、執政環境、國際環境下如何擴大社會基礎、獲得生存發展空間問題，不斷對政治話語作出相應調整;始終堅持制度自信，創造具有獨到見解的思想觀點和獨創的理論成果相融合的政黨制度話語，實現話語繼承性與現代性的結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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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 十五大以來重要文獻選編：中[G].北京：人民出版社，2001：10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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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 習近平.論堅持黨對一切工作的領導[M].北京：中央文獻出版社，2019：2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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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龔靜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