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向陽
宿州職業技術學院,安徽 宿州 234101
《白鹿原》展現了舊時代中國農村生活的場景,為讀者呈現出在舊時代動蕩的社會背景下,主人公命運的沉浮以及中國社會底層的變遷。但是在整個社會和文化的構建中,創作者利用小說將濃厚的思想意蘊傳遞出來。這種人性的悲劇并非僅僅指主人公自身,還覆蓋了當時中國的婦女階層。這些婦女在男權社會的背景下,作為男權的附庸,默默忍受著生活產生的困苦和壓迫,也以堅強的理念抗衡社會對于自身的壓迫,即便是存在抗爭,但最終依然以悲劇收場。這種女性的生活并不局限在小說所描繪的婦女身上,而是整個時代發展中女性地位低下所導致展現的悲劇。文章從整部小說的具體情節出發,對《白鹿原》中蘊藏的女性悲劇進行解讀。
《白鹿原》中正文第一篇就寫到白嘉軒引以為豪的是人生娶到了七房老婆。白嘉軒是《白鹿原》的主人公,寄托了作者自身的理想,有著充滿傳奇的人生經歷。他是白鹿原兩大姓的族長,訂立鄉約、辦過學堂、策劃過交農事件,白嘉軒一生動蕩傳奇,但是仍然以娶了七個老婆感到驕傲。白嘉軒數代單傳,而他的第七個老婆給他生了幾個兒子。短短幾年時間,白嘉軒的五個老婆相繼成為被抬出去的僵硬尸體。在白家家族看來,這些女子沒有給白家留下孩子,所以存在沒有意義。白家人在談論這些女人時,只是為了迎娶五個女人所花費的金錢感到可惜,他們通過這些金錢來評估五個人的生命。甚至連白嘉軒的母親也認為,女人就是窗戶上的紙,即便壞了重糊就是,就算是將家里的錢花光了也比被旁人占去更好。白嘉軒的母親能說出這種話,以一個女人的視角看來正是非常可悲的一件事情。
白嘉軒的第六個老婆死了以后,白嘉軒已經成為白家的族長,并決定親自尋找下一任老婆,收購藥材的吳長貴將自己的五女交給了白嘉軒,這一女子個人的命運就這樣被確定。所以吳仙草的出現本身就伴隨著悲劇色彩,成為白嘉軒的最后一個老婆。吳仙草自己的名字就帶有安靜和靈氣,吳仙草性格和名字一樣和順與安靜,她按照父親的安排進入白家,由于先前的六個女人讓她心存陰影,所以在結婚的當天他佩戴了打鬼的棒槌。但是在和白嘉軒的新婚之夜,她為了滿足丈夫依然選擇了違背法官要求隨著白嘉軒同房。吳仙草是整個男權社會背景下聽從父命、夫命的女性代表,這也是一個擁有圣母寓意的女人,在家中接受了教育,上得廳堂、下得廚房,吳仙草的靈性和母性庇佑白家,也使白家不再繼續死人[1]。
吳仙草在婚后的善良和隱忍,可能是感動了鬼神,沒有和其他的女人那樣快速死去,反而為白嘉軒生下了三個兒子。吳仙草在生完三個兒子后,白嘉軒認為吳仙草給白家帶來了福氣。白嘉軒對于吳仙草的贊譽,主要是由于妻子傳宗接代為家族立功,另一方面也反映了古代傳統女性之所以命運低下的問題所在。從這段情節可以看出,吳仙草作為白家的守護神,然而其不過是整個男權社會的一絲點綴而已,吳仙草的價值在于忽略自我和奉獻自己,讓自己的需求消失,將自身對于生活和情感的滿足圍繞著家庭、孩子、丈夫的需求。所以吳仙草雖然是《白鹿原》中最核心的女性角色之一,但是并沒有真正屬于自己的個人需求和表達。如在吳仙草后來生了女兒以后,白嘉軒燒了熱水端給吳仙草,她非常感動并流下淚來,對于白家有著天大恩情的吳仙草,丈夫隨手的一件事情都能如此感動,從側面反映了古代社會女子地位的卑微。
吳仙草作為整個古代男權社會的點綴,始終生活在男權社會的陰影下,并影響了吳仙草的思想和信念。在吳仙草出嫁之前,父親就是吳仙草的一切,在自己出嫁以后,一切的生活圍繞著丈夫,終身都在操勞家務,最終染上了疾病。在吳仙草死亡的盡頭,提出了唯一的要求,就是想見到自己的女兒,但是白嘉軒認為白靈有違祖訓,導致自己丟臉,所以作為封建道德的維護者,白嘉軒選擇了謊言欺騙妻子,最終妻子捍衛了白嘉軒的尊嚴死去。在傳統的舊社會中,吳仙草的殉道者似的虔誠和隱忍,為她獲得了無上的贊美。但是吳仙草面對自己的命運始終無法掌握,像工具一樣被人擺布和利用。在自我和倫理之間,最終選擇了倫理,并獲得了一座抽象、冰冷的道德牌坊。
田小娥在《白鹿原》一本書中是最具爭議性和震撼力的角色之一,也是整部小說中塑造出最具悲劇性的女性。田小娥出生于迂腐和窮酸的秀才家庭,父親將她嫁到已經七十歲的舉人家中,只為了獲得一些銀兩,絲毫沒有顧忌到女兒是否生活幸福。田小娥在舉人家中受盡屈辱和折磨,被用來給舉人泡陰棗。絲毫沒有得到尊重和情感上的慰藉。最終,田小娥在這種令人窒息的環境中憤怒了,她選擇了肉體上背叛丈夫,依從自己的任性,并和黑娃結合。黑娃讓田小娥重新產生了對生活的向往,于是田小娥給黑娃發出了誘惑的暗示,很快二人的事情被外人知道,田小娥似乎已經找到了尋找幸福的道路。可是田小娥并不理解的是在古代男權社會的籠罩下,她根本無法從外界對她的色欲中脫離,到了白鹿原以后,只是進入一個更大的深淵。鹿子霖以拯救黑娃的借口和田小娥茍合,甚至還要讓田小娥去引誘白孝文,在田小娥獲得成功后并沒有得到成功的喜悅,反而是腿腳發麻和頭皮抽筋。在這種男權社會的斗爭中,田小娥最終成為犧牲品,在踏入社會后的道路上舉步維艱,最終只能選擇自暴自棄和報復社會。在煙癮和色欲的沉淪中,田小娥最終死于鹿三手中,還借助鹿三的身體訴說無奈和冤屈,并且在村里引入一場瘟疫,讓所有輕視和唾棄她的人供奉香火[2]。最終田小娥的這場波動由白嘉軒建塔告終。田小娥魂魄成為許多蝴蝶,在白鹿原上悲涼和絕望的紛飛。女性意識的萌發源自于肉體上的屬性,但是在剛萌發的階段,就已經被扼殺,田小娥最終化為蝴蝶,也意味著飛蛾撲火的最終解決,只是在黑暗的社會中閃爍出火花,呈現出清晰卻又渺小的景象。
田小娥從秀才家的小家碧玉逐漸成為舉人的小妾,由跟著黑子成為村婦,最后成為蕩婦,再從冤魂成為復仇的鬼魂,她的一生短暫而坎坷,田小娥之所以受到踐踏,從本源上來看就在于她挑戰封建禮教下的男性尊嚴,這已經注定了她的命運最終將進入萬劫不復的地位。和黑娃發生關系,本身就是生命個體的宣泄和爆發,但是由于封建禮法的影響,但是他依然選擇了和黑娃一起到白鹿原。但是封建社會依然不能接受二者,兩人一起互相給予溫暖,因為有黑娃,所以白鹿原雖然沒有容身之所,但是仍然是他心目中的天堂。田小娥的命運悲劇根源,在于古代封建社會下,女性作為男性的附庸,田小娥自身所具有的反叛性不斷挑戰男權社會的尊嚴,最終只有一死,才獲得了解脫。
白靈是《白鹿原》中唯一具有新時代思想的女性,也是白鹿原上進步思想的代表,從小到大都充分體現了女性新生意識的教科書。從白靈的自我發展來看,不管是學習、愛情還是革命,都展現出先進的女性思維和意識,并付之于實踐。白靈一早就擺脫了古代女子裹小腳的習俗,并且是整個白鹿原第一個和哥哥們一起上學的女孩。她和鹿兆海之間私定終身,一方面是女孩子自我的情愫驅動,另外也是和鹿兆海有著共同的理想追求和革命意識。但是傳統文化中女性對于男性心理上的依附,使白靈不接受鹿兆海比自己在精神上更加軟弱,所以在她發現和鹿兆海的革命道路出現差別,并且多次勸說無效以后,對于鹿兆海的觀點,從希望破滅最終走向了嘲弄和輕視,在鹿兆海轉移已經懷孕的白靈時,依然不忘諷刺鹿兆海。白靈對于女性發展和自我完善的道路有著清晰的認識,主要呈現在對于理想和事業的堅持上。白靈清晰的看到自己所處的時代環境,以及社會和個人的關系。所以白靈選擇從白鹿原跳出來,從國家和社會發展的角度思考自身價值,這是經過了共產黨的引導和宣傳后,白靈已經從女性的小我,走向大我的地位上。在白靈看到國共合作失敗,且國民黨大肆屠殺共產黨人的惡行以后,就決心加入中國共產黨,政治意識和階級意識在白靈的思想中成為支柱,使白靈可以用全新的視角和眼光看待外界環境。白靈的發展起初屬于無意識的自覺,所以是女性思維和女性意識的萌生和發展,也是當代女權意識在白靈所處環境下的發展,是迎接社會驅動和發展的一種變化[3]。
當代學者基于悲劇和個性沉淪之間的原因,將悲劇從根源上劃分為社會悲劇、性格悲劇和命運悲劇三類。將《白鹿原》盤根錯節的情節發展刨去,核心就是社會悲劇。男權社會和封建禮教比資本主義的經濟剝削更加沉重和恐怖。黑格爾曾經指出,悲劇的事情必須要有倫理與合法的沖突。如田小娥在向上發展的時候受到了傳統封建社會,以白嘉軒為代表的禮法管制,而往下因為拯救黑娃,又要面臨鹿子霖的淫念。上下力量都缺乏正義性,且較為片面,實現上層的倫理要求或者滿足欲望傷害對方。二者之間形成了無形的齒輪,并將田小娥絞在其中。《白鹿原》在塑造白靈的過程中,產生了古典的完美主義悲劇形象,也容易使讀者出現心理上的審美疲勞,所以作者營造出與白靈相對應的田小娥,降低了讀者對于白靈的仰視,從而讓讀者在田小娥的悲酸和憐憫中體會女性遭遇的另外一面。這種命運的悲劇最終導致讀者出現悲傷或者恐懼的情感,而后產生強烈的共鳴,并對主人公的遭遇進行思考和分析,從而獲得全新的人生價值理念,落實到自己的生活與時間中,對現實社會產生深遠的影響和現實意義[4]。
伴隨著當前社會生產力的快速發展,社會中流傳的信息也在急劇增加,社會文化和思潮不斷的沖擊著每一個人的思想理念。女性逐漸走出家庭,并且社會進步使傳統的家族式概念瓦解,在家庭內部實現基本層面上的男女平等。當然還可以看到,現代社會的發展和男女精神的靠近,依然會受到傳統社會文化的阻撓和抗拒,所以現代女性更加要強調接受教育,擺脫對男人的依賴心理,實現經濟層面上的獨立,這里還要強調,在個體成長的過程中,童年并沒有針對男性和女性分裂教育,只有這樣才能糾正女性的依附性,實現性別之間的和諧關系,并且在性別差異的前提下,做到互相尊重,從而實現不受性別的桎梏,實現共同發展。
在《白鹿原》的開篇中,諸多女性角色的悲劇性已經展現出來,而男主人公的角逐過程,也能夠充分的反映出女性在傳統社會中所處的悲慘地位。在《白鹿原》的結尾,女性人物的思想已經被扭曲的情況,也充分彰顯出女性在那一時代背景下的痛苦與無助,呈現出對整篇文章的悲劇性的升華。中國傳統文化的傳承歷史非常悠久,對于女性地位的壓制也非常深刻與牢固,即便是在古典社會已經消亡的階段,還能夠對人性產生巨大的影響。作者利用小說展示出女性在古代社會中的絕望和無力掙扎。可以直面女性意識并未覺醒的根源所在,以及其所處環境的荒蕪。現代女性意識的誕生,在作者筆下以三個女性的形式刻畫出清晰的軌跡,而讀者可以自行思考,在真實的生活中,又有多少生命如飛蛾撲火似的犧牲促使社會進步與發展。
總之,對《白鹿原》中三個典型女性的發展歷程、女性意識的軌跡予以歸納,以《白鹿原》所描繪的近現代傳統社會對應當前的女性意識問題,反思當前社會普遍存在的問題,人類的思想意識逐漸多元化,新時代發展的背景下,知識女性利用新知識獲得自己人性的解放,從而樹立起全新的女性獨立思想。法國女權主義學者波伏娃曾經指出,許多女性對自己性別產生厭惡,對于新出生的嬰兒同樣憤怒和厭惡,但是現代社會已經正在改變,現代女性對女孩的喜愛是由于她們喜愛自己的性別。當然在傳統男權社會數千年的影響和慣性下,男權思想的文化依然對于當前的社會有著巨大影響,平權主義的發展,依然有著非常艱巨的路程需要探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