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的傳承

韓麗娜

兒子：

你還記得那次我們討論“媽媽”這個話題，你問我‘你媽媽是誰？你媽媽在哪？嗎”面對稚嫩的你，我很費勁地解釋“死亡”這件事情。我知道，自然規律，我應該直言不諱，但在那之后你總是時不常地冒出一句“你媽媽死了嗎？”，杵得我心窩子疼。最近常常想，我應該寫一封信留給你以后看，我想跟你說說我媽媽，因為你應該認識她。

那一年，你快要1歲，我快要30歲，而我媽媽快要60歲，人生似乎都要到達一個里程碑，不過我媽媽在跟病魔抗爭了一年后最終沒能熬過那個冬天，在除夕前離開了。我自認為是個客觀理智的人，不過直到現在一覺醒來還是有點想不明白，怎么好好的一個人就沒了呢。

你出生的那天凌晨，歷經一晚的折磨終于順利誕下你，我平靜地躺在觀察室里，分外輕松。當病床緩緩推出產房，一群人圍了上來，當看到我媽媽心疼又欣慰的眼神時，我瞬間淚奔。真的，整個晚上再疼我都沒喊一聲沒哭一聲，但我看到那個眼神時真的受不了，要知道她才剛剛經歷一場事關生死的大手術，身體還很虛弱。或許在初為人母的這一天我才真正懂得她的心情。

是的，在你的記憶里沒有這樣一個人，但我相信她一直很記掛你。你出生后的幾天并不平順，沒能及時出院，我也抑郁得五天五夜睡不著覺。我媽媽來探望我，發現我瘦成了尖下巴，立刻急紅了臉，懊惱地說：“我就知道不對勁，我這病得的真不是時候。”那時候我很脆弱，特別是面對信任的人，眼淚總是格外多。

再后來，你一天天的大了，一天一個模樣，我媽媽也是，不停地手術化療，一天一個模樣。你不知道我媽媽有多美，是從小美到大的那種，長發一絲一縷地掉落，但戴上假發依然很美。每次看到你，她都笑得很燦爛，拿著手機不停地左拍右拍，貪婪地想要記錄你的每個瞬間。我媽媽臨走的前幾天交給我一個手機，里邊幾乎全都是你的照片，她說沒時間整理了，讓我自己留著，我生氣地把手機塞回去，因為直到最后我都堅信會有奇跡出現。

我媽媽認真了一輩子。她是個大學老師，從我記事起就總是在不停地備課，后來做了教務工作，比以前更忙了，我還時常陪媽媽去加班，印象中她總被我們奚落，那么認真圖什么。她真的是個完美主義者，永遠踩著高跟鞋，抬頭挺胸，妝容也一絲不茍，即便工作很忙，也能起早貪黑地照顧好我們的一日三餐，把家收拾得一塵不染。后來退休了，她也不閑著，連去跳操都是最認真的那個。在我青春期的時候總覺得與她性格不合，覺得她吹毛求疵，大了才慢慢覺得，這是性格使然，這是刻在骨子里的東西，有些人隨性了一輩子，有些人就是較真了一輩子，認真意味著克制意味著自律，能始終如一本不是一件易事。雖然我覺得望塵莫及，但也在不自覺地追隨她的腳步。

關于愛，其實從來都沒有什么豪言壯語，它更像是涓涓細流，流淌在生活的點點滴滴中。生活總是有缺憾，不過幸運的是，我拿到了愛的接力棒，我想好好的把它交給你，也希望你能繼續把它傳下去。

媽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