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逆行提燈者

嚴志明

輪回的庚子紀年尚未落腳，

我想它應是美的春。

我要回到闊別許久遠方的家，

慰藉母親牽掛的心；

我要在春的美里，

完成愛情誓言；

我要借幾日春光，從晨至昏摟緊尚未萌牙的嬌兒，

平復他經常尋不著我的恐驚；

我要……

世間的無常超出了我經驗的人生，

教科書里不曾見的瘟神，

撕裂了美的春；

它的狂野，它的猙獰，

追索走了一個個絕望的魂，

扯下了枝頭含苞的春；

它的血腥，

吞滅了一戶戶屋頂的燈。

花不再開，

燈不再明，

灶頭的香粥不再溫。

悲傷成河，億戶閉門，

哭震江漢，萬巷空城。

面對滅頂的瘟神，一剎那我也打了個寒噤。

我是誰？

仰望蒼穹，驀然清明：我是暗夜提燈的神！

我要提著燈，沖開遮天的陰霾；

我要用自己的身，筑成肉的城。

媽媽，原諒我！

我要去救人，提著手中的燈，逆行！

孩子，放下吸吮的乳，今就斷離，

我要沖散九州的魔咒！

親愛的，對不起！

我若能活著回來，請再等我一春！

別怕，我來了！

緊攥著你的手，多層手套也隔不了我的溫，

凝視著你的眼，護目鏡也擋不住我的神，

請和我一起呼吸，跟隨生命的燈，

有我在，你一定能挺過這危險的淵坑！

厚重的防護服讓我渾身濕透，

憋悶使我虛弱的只能依墻爬走；

臉上的皮肉已破爛出血，

尿不濕一滴滴順腿滲流；

聽到有戰友倒下，

一瞬間我也可能只剩骨頭……

唉，顧不得了！

我要讓心的燈，給苦難的世間帶來希望，

我要讓肉的城，阻擋住毒神的蔓游。

我是穿透暗夜的一束光，

我是刺破恐懼的一份安寧，

我要讓春回枝頭，

我要讓灶頭粥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