觸摸柳州：是石的肌理

顏僑宏

柳州，一個被譽為中華石都的城市，在機械的轟鳴聲外，有著與“桂林山水甲天下”同根同源的喀斯特地貌，滄海桑田造就的險山怪石間，血脈柳江穿城而過，賦予了柳州“拔地奇峰畫卷開”的山水特色，也鑿刻出了柳州獨有的賞石文化。

“17年的時候，有個姓楊的小伙子跟我拿了一批毛料，其中一塊八百元的石頭，皮革很糙，但一刀下去，切出了六萬元的翡翠。”柳柴賞石文化產業園的黃老板說，賭石只是柳州賞石文化的冰山一角，類似的故事幾乎每天都在上演。

柳州地處亞熱帶巖溶地區， 屬于典型的喀斯特地貌，在流水的溶蝕、切割等作用下， 形成了復雜的地殼地貌，也就是奇石產生的物質基礎。從地理上說，柳州奇石是指在柳州及其周邊這一大環境中所產生的奇石，如三江石、彩陶石，以及地理環境自然延伸的大化石、天峨石等。從資源開發上說，凡由柳州人首先發現、開發并在柳州這一奇石大舞臺中得到最隆重的推出而名揚天下的奇石，習慣上都被人們稱為柳州奇石。

清泉石上來

奇石是大自然的產物， 人類自產生以來就與石頭結下了不解之緣。 毛澤東在《賀新郎·讀史》一詩中提到，“人猿相揖別，只幾個石頭磨過， 小兒時節。”

悠悠長河流經歲月，在黔桂邊界中部，一條紅水河注入廣西。600公里的河道蜿蜒，在天峨至大灣段，峽谷險灘、水流湍急，人們視此地為水利資源的勝地，卻少有人意識到，湍急的河水更是孕育物華天寶的溫床。

“當時中央美院有幾個教授到天峨寫生，在天峨縣城的河灘上發現了石頭，就撿回去一些，柳州有些畫家看到后告訴我，我拉著三個人就過去了。一看，哎呀，全是好石頭！” 柳州資深賞石家金化雨說，20世紀80年代初，天峨水沖石的發現，讓柳州在國內賞石界初露鋒芒。很快，柳州賞石界的各路藏家趨之若鶩地趕來，甚至有人乘渡船，沿著紅水河一路打撈，不過讓他們沒有想到的是，讓柳州真正坐實“石都”美名的石種，正在河床上靜靜地等待著。

2018年，一塊名為“天佑”的彩陶石以200萬元的價格在柳柴賞石文化產業園“天工開物”石館易主，這一交易很快轟動柳州賞石界，但賣方蘭毅忠內心卻五味雜陳，“彩陶石，在2015年上半年就已經停止打撈了，我手上的彩陶石，基本上是賣一塊少一塊。”

彩陶石產于廣西柳州合山市馬鞍村紅水河灘，是近年來發現的名貴觀賞石種之一，屬于沉積巖，色彩柔和，如同古代制作精良的陶器。在很多石家眼里，彩陶石有自己的詩意。黑彩陶石質地細滑，潤澤感佳;彩釉石則多見方柱棱角之形，石膚溫潤如脂，尤其是綠玉石，色調沉靜優雅，純凈無瑕。

“我以前是開超市的，那時候是年年見錢，現在玩石頭主要是玩個心情，哪怕是平本賣出我也賺了快樂！”蘭毅忠的話也是柳州賞石家們的心聲。“奇石含盡千古秀，異花常占四時春。”柳州奇石甲天下， 石文化的形成與發展既有賴于大自然的無償贈與， 也離不開濃厚的歷史遺留。

公元 805 年，柳宗元被貶至柳州任刺史，治柳之余，他曾到龍壁山下的柳江河覓石。他在《柳州山水近治可游者記》一文中寫道：“其壁曰龍壁， 其下多秀石， 可硯。”后來， 柳宗元以龍壁奇石制成墨硯送給劉禹錫，《劉禹錫集》就有一首題名為《謝柳子厚寄疊石硯》的詩：

常時同硯席，寄硯感離群。

清越敲寒玉，參差疊碧云。

明月松間照

藝術源于生活，又總是高于生活。如果將賞石看作一種藝術，那么奇石動輒五六位數的入場券，的確一度成為了一種圈地自萌的小眾文化。得益于其不可再生的升值屬性，奇石一直處于一種“點石成金”的投資運動中。圈外人也許很難想象，一塊躺在河灘上，千百年來無人問津的石頭，為何在一夜之間，就成了價值連城的奇石。

直到柳州人將奇石搬進了博物館。

2011年，馬鹿山奇石博覽園落成，這座占地面積約為91.51萬平方米的公園，以山水為骨架、奇石文化為內涵立意建造，是迄今為止全國最大的奇石主題公園，許多人走進賞石文化，也許就是在園區內一次陽光正好的漫步中，觸摸到了來自遠古的溫度與記憶。而在偌大的園區內，又以柳州奇石館最為奇葩。

2018年，第十屆柳州國際奇石節開幕，這場“石界的選美大賽”在柳州奇石館舉行。此刻二樓的一個展柜前人頭攢動，他們圍攏的是一塊獲金獎的石頭。 這是一塊來自寧夏參展商的戈壁石，極似綿羊，題名：吉羊如意。人群中很快有人出價一百萬元，而石主八百萬的底價更是讓在場的人唏噓不已。

在拍賣與交流之余，這座形如小山一般的奇石館，是迄今為止全國品質最高的奇石專類館，擁有“奇石夢之館”的美譽。館內展品數千件，石種百余種，走進柳州奇石館猶如走進一座似夢亦幻的自然造化之藝術殿堂。

柳州人愛玩石，可博物館總有閉館日，他們看著城市中廢棄的工業遺留，又想到了北京798、重慶鵝嶺二廠。于是便誕生了文創與賞石互為一體的文化藝術園區——柳州石尚1966文化藝術園。

柳州石尚1966文化藝術園區位于城中區東環大道，占地面積為62500平方米，以“石玩玉器、古玩翡翠、紅木根雕、藝術畫廊”為主題，是一個集奇石交易、文化、創意、工業、展覽、商務、旅游于一體的文化創意園區。

“我前段時間收了一塊老鼠形狀的石頭，賊眉鼠眼的，一直沒人要。后來我又配了另一塊，取名叫‘金鼠一對，這兩塊石頭一金一銀，出雙入對。后來就被一個老板收走。對了，他說，今年好像是他的本命年。”

在柳州石尚1966文化藝術園里，賞石家侯仁軍談到他最近的一筆賞石生意，他說賞石文化除了要有賞，更要有文化。侯仁軍很喜歡柳州藝術園里的文化氛圍，他在園區內的這間自然居民間石文化博物館，光是裝修，就斥資了上百萬元。相較于以商業性質為主的奇石城與柳柴，藝術園鬧中取靜，主要以展示和交流為主，也有一些咖啡館、酒吧、書吧、畫廊、會所和設計工作室等。

這里不像市場，沒有熙熙攘攘的市井之象，有著像藝術家“何妨下一樓”的閉門氣質。但凡有熟客新友前來，無論生意與否，店主都熱情好客，布一茶局，在閑適的時光中飲茶賞石，無問西東。柳州石尚1966文化藝術園區的前身為柳州市電子管廠，這里不僅保留了水塔和20世紀60年代的仿蘇式建筑等園區精華景觀，還對原來的舊倉庫和廠房進行了創新改造，增強了文化藝術氛圍。

“因為我喜歡收藏，石尚1966項目與其他商業項目沒有可比性，這個項目的形成完全是出于我個人的喜好。另外，定位為文化藝術園區，也與柳州的規劃相融合。” 藝術園的董事長羅聲亮說。

據說，在大荒山無稽崖青埂峰下，曾有一位空空道人將女媧補天石上的故事抄下，傳到塵世間。剛開始，讀故事的人還很少，人們把它喚做《石頭記》;后來，讀的人越來越多，故事傳唱得越來越廣，于是便有了《紅樓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