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頂上的小松樹

1

這里有一片很美很美的山。高低錯落的峰巒像海浪般起伏，千萬種生命在山的懷抱里孕育著。

在背風的山坳里，有一位松樹媽媽。她高大挺拔，粗壯的手臂托起無數蒼綠的松針，迎接著山里的陽光。胖胖的小松子們，是松樹媽媽的孩子。他們十個一群，九個一伙，分別住在一座座松塔房子里。他們每個人都有一個小房間，上面蓋著鱗片形狀的屋頂，遮雨又擋風。

秋天，松子們長大了，穿起褐色的外衣，像準備出征的小士兵。

2

其中一座松塔房子里，住著松子兄弟阿堅和阿圓。阿堅身形瘦長，棱角分明，給人堅毅的印象;阿圓則胖乎乎的，一副營養過剩的樣子。這兄弟倆外貌不同，性格也不一樣。此刻，他們正在談論著未來的打算。

“咱們都長大了，該獨立生活了。你準備到什么地方去呢？”阿堅問弟弟。

阿圓對哥哥的問話不以為然，他說：“想那么多干什么？待在媽媽身邊多好。這片山坳背風，風光也不錯，還能到哪兒找著這么舒服的地方啊？”

可是，阿堅心里卻有個不可更改的主意。他說：“山坳外面的世界大著吶！聽說，站在高高的山頂上，可以望到很遠很遠的地方。我真想飛到最高的山頂上去落腳，那才好呢。”一想到自己不能像蒲公英那樣隨風飄飛，他遺憾地嘆了口氣。

一只停在樹枝上的畫眉鳥聽見了兄弟倆的對話。她很贊賞阿堅的勇氣：“阿堅，你是個志向遠大的好孩子。我愿意幫助你！”畫眉鳥一邊說著，一邊從松塔房子里銜起阿堅細長的身體，朝著遠處的山峰飛去……

畫眉鳥突如其來的動作，把阿圓嚇了一大跳，他身子一滾，就從松塔房子里掉下來，落到松樹媽媽腳邊的松土里。松土好像軟軟的床，阿圓躺在上面覺得挺舒服，他想：“還是留在媽媽身邊好。有媽媽保護著我，不用我操心什么事啦！”想著想著，他沉沉地睡去了。

3

畫眉鳥銜著松子阿堅，朝著東方飛呀，飛呀，飛過海浪般起伏的群峰，落在一座很陡的巖石山上。這座山在群山中突兀直立，好似擎天柱一般，傲視群雄。畫眉鳥把阿堅放在山頂的巖石縫隙里，拍拍翅膀說：“這是群山中最高的一座，風景美，視野開闊。你要是愿意，就在這里住下來吧！我希望你能在這里生根發芽，長成一棵不平凡的樹。”

阿堅站在這高高的山頂，覺得眼界開闊極了！過去在山坳里，在松樹媽媽的懷抱中，整日只能看見頭頂密密的針葉，和葉隙間的一小片藍天。現在，群山環繞在腳下，白云飄繞在山間……他覺得自己的心胸也變得遼闊了，能包容萬物。

阿堅愿意留在這里，開始自己的新生活。畫眉鳥用尖嘴掘松周圍的土，蓋在阿堅身上，對他說：“你在這里好好睡吧！明年春天，我再來看你。我想，到那時，你就會變成一棵小樹苗啦！”說完這些，畫眉鳥就展開翅膀飛走了。

4

在這貧瘠的巖石山頂上，小小的阿堅開始了艱難的生存。冬天，大雪覆蓋了山頂，阿堅在雪被子下面熟睡，積蓄力量。春天，雪化了，石縫里的土變得潮濕，松軟，阿堅醒了過來，拼命汲取土中的水分和營養。他感到自己的身體在一天天長大，似乎有一股不可遏止的力量。終于有一天，他沖破了包裹著身體的那層硬殼，伸展開嫩芽，在這荒涼的山頂，涂抹出一片生命的綠色。

畫眉鳥飛來看望他，用美妙動聽的歌聲鼓勵他，贊美他的勇敢和頑強。

小松樹——他現在已經不是松子阿堅，而是一棵真正的小松樹了——受到朋友的鼓勵，更加努力地生長著。春天過去了，夏季的暴雨沖刷著山頂的巖石，石隙里的土也被雨水沖走不少。小松樹只好把根扎得更深更深，他的根須彎彎曲曲地在石隙中生長，汲取每一點養分。

秋天過去了，冬季的狂風刮得小松樹東倒西歪，幾乎把他攔腰折斷。小松樹彎曲著身子，努力避開兇猛的風頭。不管自然環境多么惡劣，他都要為了生存而奮斗下去。

在與嚴寒酷暑、風刀霜劍的搏斗中，小松樹愈發蒼勁挺拔，他的身軀屈曲盤旋，像臥在山頂的虬龍，每一條枝干都存留著和風沙搏斗的痕跡。那錚錚鐵骨般的枝條，那鋼錐般的針葉，都彰顯著生命的頑強和不屈。他雄踞在高聳陡峭的巖石山上，俯視群山林海，心中充滿對生活的感慨。

光陰流水般過去。這片大山由于山勢奇峻，植物豐茂，漸漸成了遠近聞名的風景區，游客一年比一年多。大家在游山時，總喜歡尋找山中的奇景，然后再冠以美麗的名稱，類似“雄雞唱曉”“獅虎爭雄”“麻姑獻壽”……

一天，山下走來一群游客，為首的是一位白髯長者，頗有學者風范。老人手遮前額，朝著這座突兀直立的巖石山和山上的松樹望了很久，對眾人說：“相傳大詩人李白年輕時做過一個夢，夢見他的毛筆筆頭上，開出一朵綺麗無比的花來。從那以后，李白文思敏捷，詩如泉涌，成為一代詩宗。你們看，眼前這座直立的巖石山像不像一支毛筆？頂上屈曲盤繞的松樹像不像筆頭開出的花呢？不妨稱它為‘夢筆生花吧！”

從這以后，“夢筆生花”成為這片大山中的一處勝景，名聲越傳越遠。松樹的照片被印在報紙上，畫報上，旅游指南上……他的形象幾乎傳遍了全世界。

5

一個風和日麗的日子，畫眉鳥又飛到巖石山上來看望小松樹。她對松樹說：“阿堅，你再也不是當年那粒默默無聞的小松子啦，你成了這片山中最有名的松樹。你是不是覺得很幸福？”

春風中，松樹搖動著滿身蒼綠的針葉，深沉地回答：“許多年來，我奮斗著，生活著，沒有被艱難困苦壓倒，給這貧瘠的山嶺增添了一抹綠色，這就是我的幸福。至于人們的稱贊，那不是我所追求的。畫眉鳥，我最該感謝的是你，謝謝你幫我開啟了全新的生活。”畫眉鳥被松樹的這番話深深感動了，她注視著松樹屈曲的枝干，深深敬佩他的堅毅和頑強。

松樹向畫眉鳥問起弟弟阿圓的情況。畫眉鳥告訴他，阿圓一直留在松樹媽媽身邊，在松樹媽媽的蔭庇下發芽，生長。但因為得不到足夠的空氣和陽光，枝干孱弱，不久前死去了。

微風中，松樹的枝葉微微顫抖，他似乎在懷念，又像在沉思。夕陽為他鍍上一圈明亮的色彩，宛若金屬的雕像。“嘀哩嘀哩”，畫眉鳥唱起來了。她要飛遍這蒼莽的群山，向千萬生靈講述松樹的故事。

王東梅：愛好文學，作品散見于多家報刊。

編輯 閆清 1453337028@qq.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