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態資源資本化演化路徑研究及實例分析

唐學思（湖南農業大學商學院 湖南長沙 410128）

一切被生物和人類的生存、繁衍和發展所利用的物質、能量、信息、時間和空間都是生態資源，其提供有形產品供給的同時，還提供調節、文化、支持等無形的生態服務（Gretchen C，1997）。當前大部分企業或個人在生產或生活中過度追求“看得見”的直接經濟利益，對提供了基礎生態支持的無形服務未給予重視，如生態資源提供的固碳釋氧、保育水土、涵養水源等無形服務未被貨幣化或未得到經濟補償，進而導致提供這些服務的生態資源無法得到積極有效的管理和維護，因此，估算生態資源各項服務價值并予以資本化對生態文明建設至關重要，更有利于社會經濟與生態文明建設的融合發展。

一、生態資源資本化的演化路徑

關于“生態資源資本化”，中國林業局（2008）、嚴立冬（2009）、伍世安（2016）、高吉喜（2016）、謝高地（2017）、朱學義（2017）等都對此進行了研究，普遍認為生態資產只有實現增值才能實現資本化。基于生態資產的多重屬性，可以從生態資產的質量、存量和價值三大方面進行評估；不同的資產類型其評估指標的選定和分析會存在差異，并且生態資產在確定所有權、交易得到補償等一系列過程中會產生增值。生態資源資本化是通過資本運營或產業化的形式將生態資源具有的實際價值和潛在價值通過市場交易加以補償，它們相繼循環運動構成資本化的完整體系，其資本化的實現過程也是生態系統維持可持續發展的良性循環過程，按照遞進順序具體分為四個過程，具體見圖1。

圖1 生態資源資本化的演化路徑

（一）生態資源價值化

生態資源價值化是評估生態資源提供的各項服務的潛在存在價值。生態資源本身具有一定的生態生產功能，且在一定程度上能夠滿足人們的生產生活需要，包括可再生生態資源和不可再生生態資源。生態資源不僅能夠提供具有直接經濟價值的有形生態產品，還能提供具有間接經濟價值的生態服務，包括調節服務、文化服務和支持服務等，有著極高但無法準確計量的貨幣潛在價值。調節服務具體是指涵養水源、固碳釋氧、氣候調節服務；文化服務主要是指休閑娛樂供給服務；支持服務是指生物多樣性和水土保持。可再生生態資源可通過資本市場進行直接交易體現價值，實現資本化，不可再生生態資源則需通過資產化、產業化、生態化實現資本化。可以采用、借鑒市場價格法、影子工程法、等效替代法、能值轉換法、成果參照法（鄒書志、王偉、丁騫，2018）等對張家界武陵源風景名勝區生態系統的供給、調節、文化、支持等服務進行價值評估，本文不再贅述。

（二）生態價值資產化

生態價值資產化的實現過程是確定生態資源所有權由誰擁有或控制的過程。會計學科定義的資產包含三大特性，即過去式、所有權和收益性。但在我國經濟體制和相關法律政策的背景下，我國生態資源所有權歸國家所有，其所提供的各項服務的所有權也歸屬國家，相關利益機構和個人只享有其服務功能載體的使用權、管理權或經營權。隨著生態環境保護意識的提高，生態資產受到更多的密切關注，生態資產也有更新的含義，只有某項生態資源由于其本身數量的有限或過度使用形成資源稀缺并且資源所有權明確才能真正實現會計意義上的生態資產概念，此處強調歸屬性和稀缺性，也順應了傳統經濟學對資產的定義。而生態系統服務價值的產生依附于生態資源，其資產化具有同質同步性。

（三）生態資產產業化

資產往往在流動或運營中實現價值增值，生態資源資產同樣如此。雖然生態資產具備強大的潛在價值，但生態資源必須經過所有權的確認升級成為生態資產，生態資產再通過進一步產業化運營實現增值。生態資產運營是對生態系統服務功能的價值再造，生態資本的界定建立在生態資產的基礎之上，生態資本相比生態資產主要突出其增值性，當一項生態資產接受生態投資者資金投入、借助生態資本技術的支持和加工經歷資產形態轉變或無形資產有形化等處理，則可成為可銷售的生態資本。生態資產產業化最重要的兩大部分是對生態資源的投資和對生態產品的經營管理。生態資產通過運營管理形成可供銷售的生態資本，生態資本再通過生態資本市場平臺交易產生增值收入進一步實現生態資本貨幣化，這兩大步驟構成生態資產產業化的完整過程。對于具有私人性質的生態產品，生態投資者可以通過銷售加工產品和旅游收入的方式獲得利益回報；對具有公共性質的支持、調節服務資本可通過生態補償的方式實現產業化。隨著資本化理論的不斷完善和實踐探索，將來可借鑒國外發展水股票、水基金等金融產品的做法通過市場實現資產產業化。

（四）生態產業生態化

生態產業改造增值通過市場交易產生實際貨幣收入或得到價值補償后反哺生態資源的維護和建設，實現生態產業生態化，同時，進一步完成貨幣資金的生態化才可實現生態資源資本化的完整過程。貨幣資金生態化實質為生態自覺，即通過對生態問題的反省達到對生態與人類發展關系的深刻領悟與把握，并由此內化為人們的心理與行為習慣。貨幣資金的實現是之前生態資源資本化實現的終結點，貨幣資金的投入是之后生態資源資本化機制實現的出發點。這里的貨幣資金是指通過市場交易或價值補償產生的貨幣值，嚴格而言也包含投資者投入的貨幣資金，這部分直接投入資金經過資本運營附著于各項生態系統服務之中。生態資產產業化可以帶來更高的經濟效益，一部分收益可以作為投資者的投資回報，鼓勵投資者繼續投資；一部分收益可以補償給環境保護者，繼續提高其保護環境積極性。另外，為了生態的長遠可持續發展，獲得更大的生態效益，可將其他收益投入到對生態系統的規劃、建設和保護中，按照資本循環和價值增值原理，生態系統各項服務因貨幣資金的投入而增值，利益相關者因各項服務價值的增值獲取更大的收入或補償并加大生態投資和維護，最終生態環境得到進一步改善，即實現貨幣資金的生態化，形成資本化的良性循環。

二、對武陵源風景名勝區生態資源資本化的現實考量

武陵源風景名勝區地處湖南省西北部，由張家界國家森林公園、桑植縣天子山自然保護區和索溪峪自然保護區三大部分組成，是我國第一個國家森林公園和國家級風景名勝區，自然資源豐富，土地總面積39 757.20公頃，森林覆蓋率高達85.29%。經過評估，武陵源風景名勝區生態系統一年的總價值約為1.13×1010元，其中供給服務價值約為3.97×109元，占總價值的35.04%；支持功能價值為3.11×109元，約占總價值的27.45%；調節服務價值為2.72×109元，占總價值的24.01%；文化服務價值為1.53×109元，占總價值的13.50%（具體評估方法另文探討，不再贅述）。但是，對武陵源風景名勝區生態資源資本化，目前還尚未形成系統化的管理模式，限制其資本化有四方面的因素。

（一）生態資源價值公允性不高

生態資源資本通過生態資本市場交易實現收入是生態資源服務價值貨幣化的表現，生態系統服務價值的評估核算就是資本貨幣化的一種體現方式。針對生態服務產品具有公共性質和私人性質兩種不同性質，其價值的實現機制也存在兩種不同的形式。近年來雖然生態系統服務具有經濟價值的理念已被社會廣泛接受，但力求將具有公共性質的生態服務通過市場交易獲取經濟利益，進而實現自然與經濟和諧發展的方式在國內還有很大可發展創新的空間。所以，對于具有公共性質的生態產品則主要是依靠生態價值補償的方式。其中，補償主體是指無償享受生態系統環境服務的受益者，某些發達國家目前已經實行由政府擔任其唯一補償主體的政策，并全額撥付補償資金，但囿于我國當前的經濟發展狀況和環境保護意識不足的現狀，還需按照實際情況綜合考慮各利益相關者的支付意愿。補償客體則是指為保護生態系統、提升生態系統服務價值做出貢獻的機關和個人，如生態投資者、生態資源所有者、旅游開發商等。而對于具體補償標準即補償金額，武陵源風景名勝區目前已經通過市場實現貨幣化的是文化功能價值，其以風景區的實際旅游收入劃出一定比例作為生態補償金（這部分價值在生態系統總價值中只占小部分），對于生態資源提供的大部分的調節和支持類服務價值補償金額，目前被還未形成統一的規定，其服務價值并不公允。對于私人性質的生態價值補償，可以結合該區域內創造出來的生態價值采用一定比例以貨幣資金形式補償。當然，要想實現生態系統可持續發展，需要對其他各項服務價值借助政府、企業和社會的力量實現公允反映和合理補償。

（二）生態資源產權界定不清晰

生態資源種類多樣，國有化性質造成公眾“搭便車”的現象層出不窮，社會公眾并沒有因無償享有公共資源而付出代價。所以明確各項生態資源的歸屬，對于確定價值補償的主客體至關重要。對于武陵源風景名勝區，其供給服務和文化服務功能大多是由林木和土地提供，所以服務所有權歸屬于武陵源區土地所有者和景區經營者；水土保持和涵養水源服務，只有武陵源區當地的區域人群擁有其使用權但是并不掌控所有權；而對于界定范圍不明確的各項生態服務，其使用權歸屬范圍廣泛，同樣不能擁有服務所有權。

（三）生態資產產業化不充分

生態產品是指維系生態安全、保障生態調節功能、提供良好人居環境的自然要素，其特點在于節約能源、無公害、可再生，主要包括清新的空氣、清潔的水源和宜人的氣候等。生態系統提供的涵養水源、固碳釋氧、凈化空氣、生物多樣性等服務是重要的生態產品。生態產品根據性質的不同主要分為兩大類，一種是具有公共性質的無形態的服務產品，包括調節服務、文化服務和支持服務，另一種是具有私人性質的有形態的生態直接產品和副產品，一般是指供給服務。不同性質的生態資產其資本化的升級過程和實現途徑也存在差異，但其最終目的都是通過資本投資實現產品增值。武陵源風景名勝區目前對于生態系統提供的直接供給服務（如林木）已有一定的投資和管理，比如將直接材料加工成各項林下產品進行銷售，對生態系統帶來的旅游觀光服務通過旅游開發商進行整改和升級，帶去更多經濟收入，但是缺乏系統性，而對于其他調節服務和支持服務，沒有采取有效的產業化實現機制，未被重視。

（四）社會公眾生態行為不濃厚

生態行為是指社會公眾在休閑娛樂中做出的一系列主動減少生態資源消耗的行為以及其他環境利益相關者自覺提供生態補償基金的舉措。武陵源風景名勝區景區相關管理部門主要是通過制定一系列懲罰規則來預防和懲戒游客的不當行為，其有效期望是通過教育矯正游客在旅游過程中有損生態環境的行為模式。例如，景區投資單位通過旅游路線圖、立標桿方式引導群眾保護環境，但是，由于受多種因素影響，該類舉措效果并不理想。同時，對于景區旅游開發商、當地社區、政府等其他利益相關者，借助景區的品牌影響力獲取利益的現象還較嚴重，在“搭便車”獲取利益的同時也未形成有效的自覺補償意識，難以循環促進景區生態建設。

三、推進武陵源風景名勝區生態資源資本化的政策建議

貨幣化的表現形式往往可以給人們更加直觀的感受，要想實現人與自然和諧發展的同時且兼顧經濟可持續發展，生態資源資本化是其強有力的催化劑。實現生態資源資本化，需各利益相關者和全社會的共同努力。

（一）公允反映生態資源資本價值

確定生態補償標準可為生態資源資本化的實現提供參考依據，本文以張家界武陵源風景名勝區的生態資源資本價值的評估金額作為生態補償標準，以公允反映其潛在價值。生態資源資本價值的公允化不僅可以實現生態資源更直觀的貨幣化衡量與管理，同時也可有助于受益人和群眾有效評估生態資源的現行市場價值，提升對無形的生態資源的重視程度。目前，武陵源風景名勝區已通過實際旅游收入實現了部分文化資源的資本價值，但是對于涵養水源、固碳釋氧、氣候調節等其他生態系統的供給、調節和支持服務等生態資源價值還尚未實現公允化，可通過市場價格法、影子工程法、能值轉換法等具體方法進行價值評估，并要求相關生態資源受益者根據受益程度支付對等的補償金額，作為該類生態資源的公允價值。

（二）政府引導協調管控，推進生態資源產權清晰

生態資源的國有性質目前仍是生態系統服務價值通過市場交易或生態補償實現資本化的一大影響因素，而實現生態系統服務資源資本化的基礎就是明確各項生態系統服務資源的歸屬權。所以，政府首先應當將國有化的生態資產以所有權代表的身份出讓其使用權和經營權等相關權屬，實現所有權和經營管理權的分離。其次，針對服務受益對象補償金額支付意愿不強的現象，可通過強制或法定方式加以實現，生態投資者和旅游開發商因為從生態系統的服務價值增值中直接獲得了收益，政府可以制定相關政策直接從其有形產品的銷售收入以及生態金融產品的投資收益中按照一定固定比例提取補償金額，對于被研究區域生態系統供給服務，其經營者因為通過出售林木產品或其他副產品實現盈利，所以應當利用市場交易獲取的收入提取一定的比例對該生態系統進行部分補償。另外，政府也可通過制定相關政策激勵地方企業投資生態保護，對于生態系統服務功能受益方強制性收取合理的補償費用，并把從各渠道籌集的資金統一管理，成立補償專項基金，只用于地域生態補償和生態建設。如武陵源風景名勝區截至2019年年底有國家級生態公益林51.35萬畝，按照國家統一標準每畝15元的生態效益補償基金核算，每年可獲得國家補助資金770.25萬元，當地區政府可以申請把其中一小部分作為補償基金，專用作當地生態系統服務產品的有效投資。稅務部門可以利用稅收優惠政策吸引更多的私人企業進行綠色投資，以減輕投資生態產品企業的稅務壓力。

（三）企業主動經營管理，提升生態資產產業化效益

在經營關系或社會行為中，企業往往是資金的提供者，同樣在生態系統服務資本化實現過程中也扮演著重要的角色，企業可利用資金和技術優勢積極配合政府相關工作，在實現產品增值的同時進行更多的生態投資。針對武陵源風景區，本文認為可以從以下方面對生態資源進行投資和統一管理，改變原有的先無償使用生態資源后進行生態恢復或不進行恢復的行為，從而實現一體化模式的生態資源資本化運作體制，提升生態資產產業化效益。首先，對于生態投資，景區經營者為加大旅游開發可以購買私人土地（使用權）。需要說明的是，這種購買并不是直接購買土地所有權，而僅僅是類似于經營租賃，只享用土地的生產經營權。其次，對于生態產品的經營管理，應趨向一體化，如在生態資本運行方面，參與的主體企業可以執行一體化“購入”模式，將歸屬于武陵源風景名勝區的土地經營權、植被管理權等相關權限形成一個經濟實體全盤購入，再借助企業的上市交易平臺，將生態系統服務產品在生態市場上進行交易，實現生態資產增值。對于無形態的服務產品，上市公司可以成立碳匯、股票或基金等金融產品參與資本化交易，對于有形產品，可以直接利用投入資金結合生態高新技術對產品進行加工，賦予生態資產新的價值，目前對于生態資產企業應更加傾向“綠色產品”的制造和研發。

（四）增強社會公眾生態保護自覺性，助推產業生態化

研究生態資源資本化的最終目的是通過貨幣計量與服務增值實現生態資源的潛在價值，進一步加強生態建設和環境保護。經濟形式的計量只是參考依據，經濟與生態協同發展需要社會公眾自覺強化環境保護意識、認知環境破壞危害性，從而在參觀旅游時做到自覺愛護生態資源，并自愿為無償享用生態服務支付補償費用，為我國生態文明建設貢獻力量。生態補償推動生態自覺實質就是產業生態化的延伸，生態環境貢獻者通過生態補償的方式使個人行為得到利益回報，在極大程度上加強了持續維護生態環境的主動性和積極性。環境侵犯者如污染企業受到政府強制監督因其破壞環境行為需繳納相應的費用作為生態補償，其經濟壓力勢必會迫使企業尋求新技術改善生產手段和工藝，自覺減少對環境的廢氣廢物排放；生態投資者因為生態環境的改善從各項生態服務產品中得到更多的收入，無論是站在投資者尋求利潤的角度還是其維護生態環境可持續的出發點，都會推動投資者增加生態資金的投入，進一步推動生態建設。因此，無論是對生態補償的主體還是對生態補償的客體而言，以貨幣資金衡量的生態補償制度可從各方面提高環境利益相關者保護生態環境的自覺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