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析當代云南劍川黑陶工藝*

葉 莘

(云南藝術學院民族藝術與設計研究 昆明 650500)

前言

劍川縣地處云南省大理白族自治州的西北部，地勢起伏大，海拔較高，境內多為山區，極大地限制了農業的發展。故此，與傳統自然經濟不同，劍川主要通過手工業來維系當地百姓的生活，傳統的木雕、黑陶都是當地非常發達的手工行業。云南的制陶業歷史悠久，大理劍川甸南鎮更是從新石器時期開始就有了制陶工藝，云南文明的發源地之一——“海門口”遺址就位于劍川縣劍河河岸，曾經發掘出大量的新石器時代陶器，大理劍川龍窯，始建于明朝前期，產品豐富，內容多樣，陶碗、陶罐、陶盤等器形典雅。劍川制陶業主要集中于甸南鎮，甸南位于劍川縣東南部，白族人口居多，《萬歷·云南通志》載“羅魯城，在州治南十五里，唐時有此城，即瓦窯村北”。“羅魯城”即是甸南鎮，近代以來，甸南土陶的主要生產對象為日用陶器和建筑陶器，日用陶器多為花器、米缸、水缸等，內容裝飾大多以“福祿壽喜”為主題，由此可以看見漢文化的影響。又因為其與藏區相鄰，所以也受藏區宗教文化風格的影響，裝飾上也會出現“麒麟”、“龍紋”等各式圖案，并且在制作技藝上也收到了尼西黑陶技藝的影響。

1 當代劍川黑陶的工藝流程

隨著當代人們生活方式的不斷改變，受到旅游市場的不斷影響，近年來，大理劍川白族制陶產品從生產生活的實用物品轉變成為旅游消費品和審美欣賞的對象，原來的大件陶器轉變為便于攜帶和觀賞的旅游商品，呈現出多元化的發展風貌。為適應商品化的發展，劍川黑陶的工藝制作方式也發生了改變，筆者于劍川甸南董月暢黑陶進行了調查研究，其工藝流程如下：

1.1 原料準備

將甸南鎮蝴蝶坪上，適合燒制陶器的大理甸南制陶的粘土，提前開采，放于自家后院進行沉淀，再從市集上購買甸南特有的細沙，甸南制陶所用的沙子是一種極細沙，摻入沙子是為了防止燒造過程中產生炸裂。將成噸的松木收入院中，劈好后，晾曬到完全干透(如圖1所示)。

圖1 木料

1.2 制土

將購買的沙子利用篩網進行細化，再將粘土和細化的沙子通過水進行調和，調和比例為2∶1∶1，將粘土的顆粒完全粉碎，拌入當地的沙子并同時加水，常使用人工腳踩或牛踩踏的方式，將材料混合均勻，完全混合后再裝入塑料袋中進行發酵，發酵時間為一周左右，盡量放置于陰涼處，需要時再取出使用。制好的泥料如圖2所示。

圖2 制好的泥料

1.3 制坯

制坯是劍川黑陶最有趣味的工序，將發酵完成的陶土取出，用雙手揉泥，將泥內的空氣完全壓縮出來，與傳統制坯方式不同。隨著時代的發展，原先的慢輪制陶術現在較為少見，多用快輪制陶的方法來成坯。成坯方式有：手工轉輪制坯、電動拉坯機制坯、手捏制坯、磨具印坯成形。手工轉輪制坯是先將泥片均勻地拍打在轉輪上，再一只手快速拉動轉輪，另一只手開孔提泥制作器物，器物成形后，通過鐵絲線將其取下，這種成形方式多用于小件器具的制作，而大件的制作雖然同樣通過慢輪制成但與小件不同之處在于將底部泥片拍打入轉盤上后，先采取泥條盤筑的方法，制成陶坯的粗型，再通過手拉轉輪的方法，將器物拉得更為規整，成為需要的造型。手捏和磨具印坯方法，在劍川黑陶的制作中，主要應用于雕塑和大件的成形與制作，比如大型的茶葉罐就會采取印坯的方式，以及當地的特色產品，白族瓦貓就有的通過印坯加手捏或完全手捏的方式進行制作(如圖3、圖4所示)。

圖3 拉坯

圖4 制好的泥料

1.4 修坯

劍川黑陶的修坯方式有2種：一種是在轉輪上，利用器物的旋轉，利用竹刀將表面修刮平整，然后再用皮條進行打磨，之后再拿起，用竹刀修底部，這種方式多用于圓器的修坯；另一種方式是直接使用竹刀修繕器物，將生坯修的更為平整，再使用皮條進行打磨，多用于方器的修坯。

1.5 印制圖案和紋理

將基本成形的半干坯上堆塑，印制或雕刻圖案和紋理裝飾，多以涵蓋“福祿壽喜”、“吉祥如意” 的文字，花卉和異獸作為裝飾。

1.6 收口和拋光

這一過程也是黑陶的特色，將半干狀態中的坯料，用濕抹布捧在手中反復打磨，利用轉盤旋轉，形成光滑的口沿和平整的表面，這樣燒制出來的黑陶器才會顯得光滑又有光澤。

1.7 陰干

如圖5所示，制作完成的劍川黑陶器不能立即放入窯內進行燒制，需要在自然狀態下陰干，將坯內水分完全蒸發，這樣可以提高產品燒制的成功率，減少因為水分蒸發坯體收縮而崩壞的概率。

圖5 坯體陰干

1.8 裝窯

如圖6所示，劍川黑陶所使用的土窯為直焰窯，窯火從下往上由煙囪的拉力升起，形似饅頭狀，裝窯不需要特地留出火道，只需要將所裝器物擺放中間留有空隙。董月暢家的土窯，一次可以裝300～500件黑陶制品，用瓷磚來擺放坯具一層層疊起。

圖6 窯爐

1.9 燒窯

燒窯是陶器制作最為關鍵的環節，瓷器的水平往往和燒制的方法有著極大的關系。劍川黑陶依然使用傳統的柴燒，采用的是純松木燒制方法，因為松木內含有松木油，燒制時火勢較旺可以達到黑陶所需的燒成效果。但從環保的角度來說，燒制松柴對環境會有一定的污染。柴燒的關鍵在于觀火，熟練的燒火師父通過觀火口的觀察，能夠通過火的顏色看出，當前溫度的高低和火勢的大小，燒窯不能操之過急，需要先起火慢燒，通過2～3 h的逐漸升溫，將器具內的水分完全蒸發，降低變形和開裂的可能，然后再通過大火燒制7～8 h，最后的燒制階段要不間斷地添加柴料，讓火勢達到最旺，之后再用中火燒制3～4 h。劍川黑陶屬于低溫陶瓷系列，燒成的溫度大致在900 ℃上下。

1.10 封窯

在燒窯的最后階段，用泥巴將窯門完全封死，達到悶燒的效果，等到溫度冷卻，再開窯取出成品。

2 劍川黑陶對旅游市場的適應性轉化

劍川黑陶工藝作坊，目前依然是以家庭作坊為單位進行生產的，在劍川當地，主要有李福順、李春芳、田超、董月暢4位黑陶傳承制作名人。筆者主要調查和走訪了董月暢藝術工作室，對于今天的經營進行了一些調查。董月暢老人黑陶有限公司成立于2014年，董月暢先生自小和姑父一起學習劍川黑陶，公司有固定員工12人，目前有6人左右負責生產，另還雇有臨時員工人數不等，幫助拋光、燒窯等工作。董月暢先生的兒子董志明主要負責黑陶制品的生產與銷售，因旅游市場和人們需求的不斷轉變，現在劍川黑陶主要通過2大方面作為主要的經營項目，一類是通過產品的銷售，與原先的水缸、水盆、花器不同，今天的產品主要是通過對瓦貓造型的不斷創新，制作的瓦貓擺件雕塑，大小不一形態各樣(見圖7)。還有根據民族烤茶文化傳統設計得當各種烤茶具，通常由一個茶盤、一個公道杯、4個杯子和一個茶爐組成，茶爐可以點酒精對公道杯里的茶葉進行溫烤，這2類產品是目前董月暢黑陶最為暢銷的產品；其次主要以茶具和炊具為主，比如儲茶罐、茶杯、茶盤、燒鍋等(見圖8)；另一類則是以游客體驗為主的體驗式消費方式，通過對于游客親自上手制作屬于自身的瓦貓造型黑陶制品，燒制完成后帶回的活動，獲取產品收益，并且宣傳黑陶文化，并且激發游客的興趣點以及關注度(見圖9)。這一方式在近些年來占據的經營收入比例越來越多，董月暢黑陶有限公司也在今年計劃建立新的更大的體驗展館，為更多的黑陶愛好者提供制作場地。

圖7 瓦貓

圖8 烤茶器

圖9 體驗的游客

3 總結

劍川黑陶歷史悠久，傳承至今，是白族人民文化創造過程中智慧的結晶，從興盛到衰敗，再到今天再次燃起熊熊窯火，都離不開其工藝不斷轉變和產品不斷創新，又保留著其原始的制陶技藝，保留其特色風格，又把當代的科技手段和其他制陶產區的工藝有效結合，所以才愈發興旺。在當今時代，各個制陶產區工藝其實都有互相借鑒和相融之處，但劍川黑陶在機械化生產的今天，依然保留了其手工生產制作的特點，利用其與麗江相鄰的天然優勢，給予更多游客一種耳目一新的體驗。這一生產方式與電動拉坯機和機械化生產相比，無疑是落后低效的，但是本身的文化價值和故事性對于產品附加值的提升以及對于市場敘事時的推動效果遠非沒有感情的機械所能比較。現在，劍川黑陶也開始與景德鎮等其他陶瓷產區，以及各大高校展開新的合作和設計，以現代化的審美進行新的創新，增加其文化附加值，改良工藝，推出更能適應市場經濟的黑陶產品，讓黑陶藝術發揚發展，為世人喜愛和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