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紅涯
(河南科技大學 信息工程學院, 河南 洛陽 471023)
社會正義與民生問題是當今社會高度關注的熱點問題。從學科性質上講,社會正義屬于道德哲學和政治哲學領域,起著“仰望天空”的作用,即為國家制度和政府行為確立合法性的依據;民生問題屬于社會學和公共政策領域,起著“腳踏實地”的作用,即要解決老百姓最直接、最現實、最關切的生活問題。二者雖屬不同領域,但在內涵和價值取向上有著高度耦合性。然而,從學術研究成果來看,社會正義與民生問題的研究呈現自我封閉與相互脫節的境況,前者存在高度哲學化、抽象化的傾向,后者存在越來越具體化、操作化的趨勢。“為政之道,民生為本。”如果研究社會正義不去關注民生問題,如果民生問題沒有社會正義的價值支撐,問題就不能有效解決。要破解民生問題,實現社會公平正義,必須在理論上搞清楚社會正義與民生問題之間的內在邏輯。這是解決民生問題的理論要求,實現社會正義的現實期盼。
習近平總書記強調:“民生是最大的政治,正義是最強的力量。”[1]《辭海》對于“民生”的解釋是“人民的生計”。民生問題主要關涉民眾的生存、生命和生活等基本問題,是一個社會需要花費大力氣去解決的重大問題。它直接決定著民眾的幸福感、安全感和獲得感。社會正義作為一種評價社會制度和社會政策合法性的價值規范和價值原則,從理論形態上看是一個純粹形而上的哲學體系,但它的內容根植于不同時代民眾的社會生活。社會正義與民生問題的內在關聯,在不同時代呈現出不同的形態。在現代文明中,民生問題已經上升為社會正義的根本內容,任何政治哲學在研究社會正義問題時,毋庸置疑都無法回避對民生問題的高度關切。脫離現實生活沃土的滋養,很難結出鮮活的有生命力的引領時代前行的重要學術成果。
從社會正義的思想演進看,不同時代社會正義有不同的內涵和價值指向。古代講社會正義主要指個體正義,即個人存在及其行為的正當性。個人行為符合法律、遵守社會秩序就是一種正義的行為和美德。蘇格拉底說他“一輩子除了考慮什么是正義,什么是非正義,并且實行正義和避免非正義以外,任何別的事情都沒有做……”[2]186至于什么是正義,“不愿行不義的事就足以證明其為正義。……守法就是正義”[2]164。柏拉圖也認為,正義“就是履行自己的義務”[3]212,“做你自己的事情,不要干涉別人的事情”[3]213。這種社會正義旨在關注個人行為,使個人成為一個維護社會秩序維護社會制度的好公民。現代社會講社會正義,較少關注個人德性,而是更多強調制度的德性,即制度的正義性或合法性。羅爾斯在《正義論》中明確提出,“正義是社會制度的首要美德”,“社會正義原則的主要問題是社會的基本結構”,“這些原則要在這些制度中掌管權利與義務的分派,決定社會生活中利益和負擔的恰當分配”[4]。社會正義原則決定著社會財富和機會的分配方式,如果社會正義原則有問題,制度歧視和政策排斥現象就會出現,即制度會偏向某些階級或階層,相應會損害另一部分人的利益。在羅爾斯看來,這是一種特別深刻的不平等,它以制度的形式影響到人們在生活中的最初機會,從而影響到他們的生活前景,即他們可能希望達到的狀態和成就。所以,就制度的價值功能看,社會基本制度對社會正義的影響是根本性、全局性和長遠性的。為了確立合理的正義原則,羅爾斯運用思想實驗室的抽象方式,提出了著名的社會正義二原則:一是平等自由原則,二是差別原則和機會公正平等原則。其中差別原則具有明顯的平等主義傾向,即社會不平等要有利于社會弱勢群體。這種向弱勢群體傾斜的平等主義主張,深刻地反映了西方發達資本主義國家貧富差距日趨擴大的現實狀況。
從社會正義的現代意蘊看,社會正義也可稱為分配正義,即從分配的視角看待制度和政策,如果社會資源和機會的分配公平合理,制度就正義,如果社會資源和機會的分配不公平不合理,制度就不正義。那么何謂公平分配,何謂不公平分配?歸根結底,必須從民眾的基本生活中尋找評判社會制度和社會政策的具體依據。具體而言,現代的民生問題包含了“關注生存、重視保障、促進發展”三個層面。這三個層面不是偶然的生活訴求,而是現代人對自身權利的合理要求。第一個層面的內容,“主要側重民眾基本的‘生存狀態’,即社會要保證每一個社會成員‘能夠像人那樣有尊嚴地生存下去’。第二個層面的內容,主要是指民眾基本的發展機會和發展能力。人要有機會和能力生存下去。第三個層面的內容,主要是指民眾基本生存線以上的社會福利狀況。這一層面上的民生問題主要側重民眾基本的‘生活質量’問題,即當一個社會解決了民眾基本生存和基本發展機會、基本發展能力之后,隨著經濟發展水準和公共財力的大幅度提升,應當為全體社會成員提供使生活質量得以全面提升的社會福利”[5]。這三個層面的民生問題,是一個由低到高的需求層次。第一個層面最低,對于喪失勞動能力的人和由于遭遇不幸而陷入貧困的家庭,政府有責任給予有益的救助,使他們能夠擺脫貧困維持一種最起碼的基本生活。第二層面稍高,政府要為絕大多數民眾提供公平的發展機會和發展條件,不因智力、天賦、家庭和地域的差別而導致發展機會的極大不同。教育公平、醫療衛生服務公平和基本住房保障,是這一層面的民生問題。第三層面最高,它要求政府在民生問題上投入越來越多的資金,為民眾提供越來越好的社會福利,編織起覆蓋廣泛高質量的社會保障網絡,民眾不再擔心因病致貧、因學致貧,或者成為各種各樣的“奴”。
現代民生問題涵蓋生存、發展和享受三個層次,在過去,這些內容民眾是不敢奢望的,政府也沒有義務提供這么全面和覆蓋廣泛的社會福利。然而在現代社會,這些民生問題不再僅僅是個人的訴求問題,而是個人應該享有的正當權利,是國家應當承擔的社會責任。我國政府也提出要建立以權利公平、機會公平和規則公平為核心內容的制度保障體系。權利公平、機會公平和規則公平作為社會正義的三項內容,雖然與民生問題的三個層次不是一一對應的關系,但顯而易見,民生問題的三個層面涉及到每個公民的生存、發展和享樂等權利,與社會正義的訴求密切相關。所謂權利公平,就民生而言,就是保證每個公民都有平等的權利,去獲得各項社會福利和最低社會生活保障。機會公平則強調社會要為每個公民提供大致公平的發展機會,并保證機會面前人人都有公平競爭的權利。規則公平強調的是法律面前人人平等,沒有任何人享有超越法律之上的權力。人們渴盼社會正義,目的就是為了更好地生活,享有更高質量的生活。
習近平總書記也反復強調,人民對美好生活的向往,就是黨和政府奮斗的目標。當前我國民眾最關心的社會正義問題莫不集中于民生領域,如貧富差距大、就業難、社會保障水平低、教育資源分配不公、看病貴、房價高企、環境污染,等等。民生領域的諸多問題是折射社會正義的一面鏡子,從中能夠看出人們對社會正義問題的焦慮,把握人們評價社會正義的直接依據。如果離開就業、教育、醫療、養老和保險等民生問題,社會正義的議題就會被虛空化、形式化,社會正義就會淪為一種抽象思辨的理念,失去時代感和現實感。
其一,從發生學角度看,民生問題是現代社會的內生問題。古代的民生問題以民本為理念,具體實踐上,關注點在賑災、救助鰥寡孤獨等喪失勞動能力的人等方面。由于時代的局限,那還不是真正要改善和解決民生問題。古代對民生的重視,一方面是統治階層對民眾生活艱難的憐憫或同情,另一方面是對政權穩定的考慮。如果統治階層過分地盤剝和奴役民眾,令民眾民不聊生、饑寒交迫,就會出現社會危機,危及到政權。所以,統治階層宣揚重民、富民、愛民,大多是出于一種統治策略考慮,并不是真正地以民為主,以民生為重,以民眾福祉為旨歸。
當然,近代民生問題的凸顯,并非資產階級的有意為之,而是階級斗爭的結果。在資本主義自由競爭階段,受市場至上理念的影響,西方資本主義國家基本實施自由放任的市場經濟政策,放逐資本的逐利行為,對民生問題關注的并不多。恩格斯在《英國工人階級狀況》一書中批評,英國資產階級和政府機構,靠工人的貧窮發財,卻不正視工人貧窮的狀況。不是因為他們羞于向全世界暴露英國的這個膿瘡,而是因為他們不愿意對這種窮苦狀況負道義上的責任。即使英國政府于1601年頒布了《濟貧法》,1843年又通過了新《濟貧法》,為生活貧困的窮人提供了一定的慈善幫助和公共救助,但《濟貧法》在實質上“是把窮人當做犯人,把習藝所當做懲治犯人的監獄”[6]。貧民收容所一方面環境惡劣,另一方面實行強制勞動,人們稱收容所為蒙著面紗的監獄。究其原因,濟貧法沒有把貧困界定為資源短缺的狀態,而是把貧困看作懶惰的結果。由之,濟貧不是救濟,而是懲罰。《濟貧法》主要關心的是維護公共秩序,懲罰懶惰和管理勞動市場,它并不是要解決民生問題,也不是給窮人提供的一種福利,而是一種政府對貧困者的“恩賜”,一種維護社會秩序的強制性手段。
其二,從制度化的層面看,社會正義賦予民生問題制度化的價值基礎。民生問題的制度化,離不開社會正義的價值引導。這體現在民生問題上升到個人基本權利層面,成為一個國家制度保障的對象,評定政權合法性的依據。最早把民生問題提升到制度層面的是德國。早在1871年德國已建立工作事故保險,后來又于1883年、1889年、1929年分別建立了健康、老年和殘廢保險、失業保險。由于在工業化時代,勞動者面臨著年老、疾病和失業等社會風險,這些風險具有普遍性。國家對這些風險提供集體保障成為國家的合法責任。社會保障的法制化改變了公民和國家的關系。國家的責任不限于濟貧和維護公共秩序,維護公民收入和經濟安全也是國家的責任。社會保障日益被看作對國家和公民都有約束力的權利和義務。接受公共福利不再成為政治參與的障礙,而是公民權的一部分。社會保險制度的建立說明國家的職責發生了相應的變化,政府開始從社會正義的角度思考民生問題。貝弗里奇在《社會保險及其有關服務》的報告中系統地闡述了社會保障的四項基本原則:“一是普遍性原則,即社會保障應該滿足全體居民不同的社會保障需求;二是保障基本生活原則,即社會保障只能確保每一個公民最基本的生活需要;三是統一性原則,即社會保障的繳費標準、待遇支付和行政管理必須統一;四是權利與義務對等原則,即享受社會保障必須以勞動和繳費保險費為條件。”[7]社會保障的四項基本原則,其實就是社會正義的主要分配原則,普遍性、最低性、對等性、統一性原則。它要求社會資源的分配,首先要保證低收入者能夠得到最低社會保障。其次,它要求社會資源和社會機會的分配要人人平等。第三,它要求權利與義務統一,公民在享受社會保障權利的同時,必須履行相應的義務。據此可見,民生問題的實質是社會財富的再分配和均衡問題,惟有以社會正義為價值基礎的民生問題,才能真正升格為國家制度和政策層面的中心問題。
其三,從未來預期看,社會正義顯示了民生問題福利化的發展趨勢。民生問題福利化,主要是指政府在幫助解決民眾的基本生存和公平發展機會以后,還要隨著財政能力的提升,不斷加大和提高對民生問題的資金投入力度和幅度,讓廣大民眾能夠享受到越來越多和越來越高的社會福利水平。民生問題福利化,體現在福利共識上。所謂的福利共識有三方面:一是由政府出面為個人及家庭提供相應的最低收入保障,二是政府有責任幫助個人抵御工業化社會給個人帶來的各種社會風險,三是政府保證所有國民享受經濟條件允許范圍內最好的、沒有上限的社會服務。這三方面的福利共識涉及到一個國家民生問題的方方面面,比如最低生活保障、醫療衛生健康、教育公平等內容。它本身也構成了現代國家的道德基礎,成為人們判斷一個政權是否親民或代表民意的客觀依據。這些福利體制的道德成分表達了社會評價的標準,這些標準又決定了現有資源的利用。正是在這些福利共識的指引下,大多數國家制定了福利政策,以法律的形式,從制度上保障社會每個公民不僅可以獲得最基本的生活保障,而且要過一種體面的、美好的生活前景所需要的基本條件。民生問題福利化的基本理念就是現代的社會正義觀念,它是基于每個公民基本權利自由平等觀念,從政治哲學和價值哲學的高度強調權利公平和機會公平的重要性,并從制度和政策層面保證這些正義原則的落實,保證公民的基本發展機會、基本發展能力和社會福利狀況等民生問題。
民生問題是社會正義的根本內容,離開民生問題來談社會正義,社會正義就失去了根基和方向;社會正義是民生問題的價值基礎,沒有政治哲學層面的價值共識,民生問題就會失去制度保障和價值引領,改善民生也就成為一句空話。社會正義與民生問題的內在耦合,還根源于兩者具有相同的價值追求和實現路徑。
其一,社會正義與民生問題凸顯了“以人民為中心”的價值立場。堅持“以人民為中心”的發展思想,就是堅持人民主體地位,堅持人民至上,堅持發展為了人民,發展依靠人民,發展成果由人民共享。社會主義的國家性質決定了人民是國家的主人,中國政府和執政的共產黨所制定的一切制度、方針、政策都必須體現人民的意志。按照毛澤東的話說;“人民大眾”是共產黨人的“上帝”[8],要全心全意地相信人民、依靠人民、為了人民。習近平總書記也反復講:“我們要隨時隨刻傾聽人民呼聲、回應人民期待,保證人民平等參與、平等發展權利,維護社會公平正義,在學有所教、勞有所得、病有所醫,老有所養、住有所居上持續取得新進展,不斷實現好、維護好、發展好最廣大人民根本利益,使發展成果更多更好更公平惠及全體人民,在經濟社會不斷發展的基礎上,朝著共同富裕方向穩步前進。”[9]在習總書記的講話中,社會正義與民生問題是高度融合在一起的, 時時處處體現了強烈的“以人民為中心”的價值立場。
“以人民為中心”還體現在要把人民滿意作為衡量發展成效的根本標尺。發展政策的出臺要充分聽取群眾的意見,反映群眾的呼聲;發展措施的執行和進展,要積極向群眾宣傳,讓群眾有知情權;發展的成效要讓廣大群眾有獲得感、幸福感,努力使發展符合群眾利益符合客觀實際、經得起歷史和群眾的檢驗。
其二,社會正義與民生問題蘊涵了“共享發展”的價值原則。2016年1月18日,習近平《在省部級主要領導干部學習貫徹黨的十八屆五中全會精神專題研討班上的講話》[10]中指出,共享發展理念主要有四個方面的內涵。一是就共享的覆蓋面而言,共享是全民共享。共享發展是人人享有、各得其所,不是少數人共享、一部分人共享。二是就共享的內容而言,共享是全面共享。共享發展就要共享國家經濟、政治、文化、社會、生態各方面的建設成果,全面保障人民在各方面的合法權益。三是就共享的實現途徑而言,共享是共建共享。共建才能共享,共建的過程也是共享的過程。四是就共享發展的推進進程而言,共享是漸進共享。一口吃不成胖子,共享發展必將有一個從低級到高級、從不均衡到均衡的過程,即使達到很高的水平也會有差別。
共享發展理念的四個方面,與社會正義和民生問題的價值取向一致。共享的主體和內容,與社會正義和民生問題的主體和內容一致。人民是共享的主體,也是社會正義與民生問題的主體,讓人民過上好日子,是共產黨一切工作的出發點和落腳點。以人民為中心的共享發展,就是要增進民生福祉,保障人民權益,促進社會公平正義。共享發展的實現途徑是共建共享,它契合社會正義的共享原則和權利與義務的對等原則。沒有人人參與共建,參與社會財富的創造,就沒有“蛋糕”可以分享,所以社會正義在保障個人基本權利平等的基礎上,還需要激勵原則,鼓勵大家工作的積極性、主動性和創造性,這是社會發展進步的動力。這也表明,社會正義和民生問題,不是無限度、無條件的。社會正義的基本價值取向就是要讓全體社會成員共享社會發展成果,為每一個社會成員的自由發展提供充分的空間。前者重在“保底”, 后者重在“激勵”。“保底”保障基本權利平等和基本需要平等,可以促進社會團結,而“激勵”又可激發社會活力。民生問題的主要意義也在于實現“共享”“保底”的功能,使每個人能夠獲得有尊嚴生活的基本條件,同時為個人的自由發展創造條件。
共享發展理念的推進進程是漸進共享,與社會正義和民生問題的推進進程相同。社會正義具有歷史性和具體性,不同時代社會正義內容不同。不同領域的正義內容,比如經濟、政治、社會、文化等要求也不同。社會正義的實現還具有漸進性,一般來說,先實現政治正義,再實現經濟正義,最后實現社會正義。而社會正義的實現也不是一步完成的,權利公平和機會公平的實現都需要一個過程,尤其是機會公平。受各種條件的制約,每個人具有相似的起點公平是很難辦到的。所以,機會公平只能是相對的,而不是絕對的。再比如,社會正義追求的是共同富裕,當前我國社會貧富差距呈擴大之勢,如何縮小貧富差距,除了逐漸提高低收入人群的工資等收入水平外,不能用平均主義的方法來解決貧富差距的問題。同樣,民生問題的解決也不是一蹴而就的,中國地域發展差異很大,城鄉差異也不小,受城鄉二元結構的影響,民生領域諸多問題的解決都不是短期內能夠完成的。比如教育公平,小學、中學以及大學優勢資源分布不均問題十分嚴重,實現真正的教育公平,還有待時日。再如收入分配,行業之間差異懸殊,壟斷和金融行業,是農林牧漁業從業者平均工資收入的一倍多。解決收入差距問題,就涉及行業和分配政策問題,這也不是短時期內可以解決的。如果在分配上追求平均主義或者在民生問題上實施力不勝任的高福利政策,既會歪曲機會平等規則,也會傷害按貢獻分配的規則。正如習總書記所說,改善民生要做到盡力而為,量力而行。我們要汲取西方社會福利過度化的教訓,堅持從實際出發,將收入提高建立在勞動生產率提高的基礎上,將福利水平提高建立在經濟和財力可持續增長的基礎上。
其三,社會正義和民生問題彰顯了“制度公正”的價值功能。自從羅爾斯提出正義是社會制度的首要美德以來,社會正義直指社會基本制度,不僅追問社會基本制度的公正性,而且成為實現社會正義的制度保障。從政治倫理學的角度理解,“制度”就是規范化、定型化了的正式行為方式與交往關系結構,這種結構受到一定權力機構的強力保障,表現為具有管束、支配、調節作用的行為規則、程序。按照羅爾斯的理解,社會基本制度就是社會基本結構,包括基本政治制度、經濟制度和文化制度。這些社會基本制度對社會成員進行基本權利、義務和責任的分配。在權利和義務的分配上,制度呈現出自由和不自由兩種狀態。當一個社會存在依附關系時,這個社會一部分人享有更多權利,而另一部分人則被剝奪了應有的權利。按照馬克思關于自由人聯合體的思想,公正制度是一個擺脫了人身依附關系、所有公民享有平等的自由權利,權利與義務相適應的關系體系。社會基本制度對權利與義務的分配方式,在日常生活中,決定了一個人事實上能夠做什么,不能做什么,擁有什么權利,承擔什么責任,做出什么行為會得到什么或失去什么,而且決定了哪個階層將會在國家權力分配中掌握更多職位,哪個階層在國家資源和財富的分配中占據更為有利的地位。比如,廣為詬病的城鄉二元機構,早已不適應我國當今社會發展的需要,它從戶籍上劃分出城市和農村兩個社會,市民和農民兩個等級,這種人為的制度規則,帶有明顯的制度歧視色彩,對進城務工人員造成一種制度排斥,剝奪了進城務工人員的基本權利,卻讓他們承擔更多的義務和責任。由于戶籍的原因,進城務工人員無法分享到城市人所享受的各種福利,他們的子女被阻隔在城市教育之外,成為大量滯留農村的留守兒童,基本的受教育權沒有得到保證,過著常年與父母無法見面的日子,缺乏同齡人應當享受的父母關愛,在身心方面留下難以彌補的缺憾。留守兒童、留守婦女、留守老人,拷問著社會良知,訴說著機會公平、權利公平和規則公平的現實問題。
上述社會正義問題是關系數億農民命運的民生問題,它涉及城鄉差距、教育公平、養老問題、就業公平、收入分配等諸多領域。解決這些問題不能寄希望于一天兩天,但是能否從制度上廢除那些有違公正的法律、法規和文件,成為擺在我們面前的一道考題,就像改革開放進入深水區一樣,遇到的都是難啃的硬骨頭,領導人必須有刮骨療傷、斷臂求法的精神,從頂層設計上破除利益固化的藩籬,革除有違公平正義的制度和法律問題。不僅從政策上,更要在制度上保障每個公民都能享受到公平對待。沒有社會基本制度公正,社會正義和民生問題就無法得到有效解決。